轉眼到南荒已經兩日,每日里困守在山洞之中,天機閣的教眾分批巡邏,每每都是如臨大敵的模樣,孤葉猜想踟躅教也許就埋伏在四周,如果沒有火兒布下的結界,也許這個山洞已經被攻擊了無數次。
孔雀總是憂心忡忡,他在猶豫了半日之後,他將南荒的種種盡數傾訴給孤葉,從他的講述中,孤葉了解到為何天機閣總是大敗連場,那是因為踟躅教在他們立足未穩之際,便給予他們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士氣低落,南荒那些神秘的植物和動物,常常令他們手忙腳亂,天機閣的卷宗不能為他們提供任何的助力。
也許真正可怕的,並不是踟躅教,而是對一切未知事物的恐懼,知已知彼,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對于全然未知的踟躅教,沒有人知道要從何入手,當然也沒有人知道要如何才能取勝。
「孤葉,」第三日清晨,孔雀似乎下定了決心,「今日,咱們需到高崗下查探建立分部之地,你與火兒隨行。」
悶了兩日,火兒早已煩了,听到可以出洞,興奮得直在孤葉肩上跳躍,孔雀竭力壓抑著神情中的不耐,「火兒,你應該感知出此處的危險……。」
不待孔雀說完,火兒已經轉過身,小小的尾巴不停的晃動,仿佛在嘲笑孔雀的怯懦,孤葉見孔雀微有不悅,伸手將火兒捧在掌心,「孔雀哥哥,我們會很小心。」
跟隨在孔雀身旁,兩側的教眾神情嚴肅,他們按照既定的原則盯守著固定的方向,提防隨時出現的危機,火兒站在孤葉頭頂,不住的左顧右盼,看到新奇的東西,總是高聲大叫,示意孤葉察看。
走了近半個時辰,一行人中,只有火兒不時發出的尖叫聲打破沉默,初時孤葉覺得不安,漸漸發現在那幾近凝重的氣氛中,火兒舒緩著大家緊張的情緒,便任由火兒不時尖聲高叫。
「咱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孔雀沉聲示意眾人原地休整,教眾們仍然非常緊張,孤葉猜測那是因為在這里每一次的放松,都會給敵人攻擊自己的機會,但持續的緊張,就像一根不斷上緊的弦,不知何時就會崩斷,「火兒,做個結界。」
火兒飛騰在空中,也不覺得有什麼異狀,火兒已經落回自己頭頂,孔雀示意眾人坐下休整,眾人有些不知所措,孔雀已然執著孤葉盤膝坐下,眾人這才猶猶豫豫的坐了下來,卻仍然忍不住緊張的四顧。
見眾人始終無法放松,火兒飛身而起,盤旋在眾人頭頂上方,听到火兒翅膀振動的聲音,眾人終是平靜下來,漸漸有人閉上雙目,相互依偎著睡了過去。
「孔雀哥哥,」孤葉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似乎沒有盡頭的森林,「我們要到何處去?」
「我離開南荒之前,在林中發現了一處高崗,與獨龍木遙遙相望,」孔雀伸指在地上胡亂畫圈,「如果可以,我想將分部建在高崗之上。」
高崗嗎?為什麼不將分部建在山洞之中呢?那處山洞也許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孤葉眨著眼眸,孔雀淡然一笑,他仿佛猜到了孤葉的疑惑,壓低了聲音,「那處山洞並不安全,我發現那山洞時,山洞里住著皓天獸,它們是南荒最凶惡的野獸,只不過因為這幾個月天氣過于炎熱,它們遷到了北側的池沼區,待夏季結束,它們又會回遷。」
原來如此,難怪踟躅教的人輕易不敢涉足山洞方圓兩里之地,看樣子尋找落腳之處,是當務之急。
休整了半個時辰,孔雀扶著孤葉站起身,正要召喚眾人,卻听一聲輕響,孤葉仰起首,發現一個渾身金毛的東西伏在自己頭頂,那個東西長著一張人類的臉,身體卻像長著翅膀獅獸,它滿面的痛苦,不住的抽搐,「孔雀哥哥,它受傷了。」
「咱們不要管它,」孔雀示意眾人後退,「在南荒,每一種動物,都有致命的攻擊力。」
「我沒有感到它的殺意。」
孤葉掙月兌孔雀的手,示意火兒打開結界,就在結界打開的那一瞬間,那東西一躍而起,綠色的汁液從結界的縫隙噴入,雖然孔雀已經展開鏡界,但汁液仍然噴到站在孤葉左側的教眾手臂之上,只听他高聲慘叫,轉瞬之間,他的手臂已經被腐蝕出白骨。
孔雀凝出日精輪,將那教眾的手臂斬斷,在鮮血噴涌之前,已經將止血符貼到他的手臂之上,「孤葉,在南荒,絕對不能有仁慈之心,否則丟失性命的,將會是你自己。」
抱歉的看著失去一只手臂,滿面痛苦的教眾,孤葉低聲道︰「對不住,我……。」
「你不用覺得歉意,」那教眾痛得滿頭大汗,卻仍然咬緊了牙關,「咱們既然來到南荒,便已經做好拋棄性命的準備。」
雖然如此,但孤葉仍然覺得歉意,仰起首,適才的東西早已消失不見,孤葉轉首看了看火兒,他飛在自己身前,身體上燃著黑色的火焰,那是火兒預知到危險到來的特征,「孔雀哥哥……。」
似乎只在眨眼之間,結界外便落滿了赤紅的甲蟲,那些甲蟲以某種規律排列得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覆蓋了整個結界,孤葉听見有人低聲驚呼,「爆焰蟲。」
隨著話音,甲蟲們開始爆裂,結界外的火焰散發著可怕的高溫,孤葉覺得自己幾乎便要窒息,火兒卻很興奮,他飛翔在結界上方,仿佛在吸收火焰的溫度。
呆站片刻,孔雀輕聲笑道︰「咱們坐下休息吧我想火兒的結界能夠確保我們的安全。」
眾人再一次坐下,孤葉凝出一粒冰晶貼在受傷的教眾傷口處,「火兒也許會斷臂重生的幻術,咱們回到山洞里,我便讓他試一試。」
「姑娘不用介意,」那教眾面上露出舒適的神情,「醫官可以幫我治療。」
默默的坐回到孔雀身邊,孤葉始終覺得歉意,仰首凝視火兒,他仍然興奮的在眾人頭頂盤旋,結界外的火焰已不像初時那般炙烈,七成的爆焰蟲已經燃燒殆盡,只余下灰白的灰燼殘留在結界之上,心里涌動著憐憫,如果不是戰爭,這些爆焰蟲想必很快樂的生活在森林之中,定然不會如此時這般化為灰燼。
孔雀伸手握著孤葉的手,「不用害怕,也不用為這些爆焰蟲覺得難過,也許化為了灰燼,便能掙月兌被人擺布的命運,于他們而言,也是一種幸福。」
要化為灰燼才能掙月兌悲慘的命運嗎?孤葉默默的垂下首,她覺得異樣的難過,似乎自己的命運與爆焰蟲相仿一般。
靜坐了兩柱香,結界外的爆焰蟲已然盡數化為了灰燼,火兒心滿意足的落回孤葉肩頭,沖孤葉指手畫腳,仿佛在講述自己有多麼的滿足,孤葉伸手撫了撫火兒的犄角,輕聲道︰「火兒,還有危險嗎?」。
火兒的尾巴飛快的晃動,孔雀微笑著起身,「天快要黑了,我們立刻回山洞去。」
回程比來路要快了許多,踟躅教沒有再發動攻擊,回到山洞里,天已經盡黑,待火兒布下兩重結界,眾人這才完全的放松下來,孔雀吩咐醫官為受傷教眾醫治,又低聲囑咐各級級長分派巡邏的教眾,待一切安排妥當,這才與孤葉回到二層山洞之中。
「孔雀哥哥,這里的黑夜似乎來得很突然,」孤葉注視著山洞外被夜色籠罩的森林,遠處的神木閃爍著迷人的光華,「仿佛眨眼之間,天色便已盡黑。」
「是,」孔雀面容凝重,他將羊皮卷在木桌之上展開,開始書寫今日遭遇的一切,「這里的黑夜比白日更加的危險,你應該發現了,踟躅教在咱們回程時沒有發動攻擊,因為他們也不敢在夜間輕易的離開蔽護所。」
是的,的確有危險,那危險比踟躅教的攻擊恐怖數倍,孤葉悄悄的抬起手,百曉生下在掌中的結界閃爍著迫人的光芒,那是危險正在臨近,緩緩的沖火兒舉起手掌,「火兒,也許你下的結界還不足夠。」
眨著澄澈的雙眸,火兒正要飛出山洞,卻頓在半空中,他驚恐的飛回孤葉身邊,躲在孤葉身後,連火兒都這般恐懼?孤葉輕輕的擊著手掌,在單調的擊掌聲中,藍蓮迅速的在火兒結的首層結界外盛放,那是自己能夠做出的鮫人最厲害的蔽護層,只望這蔽護層,能夠將危機擋在山洞之外。
山洞外始終平靜,火兒縮在孤葉掌心瑟瑟發抖,掌心的結界光芒幾如太陽般耀眼,孤葉緩緩收攏掌心,卻怎樣也無法令光芒消散。
感知到異常的孔雀站起身來,他站在孤葉身側,注視著山洞外漆黑如墨的夜色,靜從未覺得這般的安靜,天地間仿佛只余下自己與孤葉一般的寂靜,就連尋常成片的蟲鳴都在這一刻盡數消失。
「孔雀哥哥,」孤葉突然抬起手臂,「神木的光芒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