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地動天搖的感覺令人欲嘔,孔雀艱難的扶著牆壁,看除了青龍之外其余的神獸也如常人一般狼狽,整屋的人,只有結界內的孤葉、百曉生和青龍沒有一絲異狀,他們鎮靜自若,百曉生伸手執著孤葉,緩緩走到窗前,「赤焰提前出世了。」
只听到這句話,只覺得眼前一黑,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扭曲了一般,待四周一切清晰如常,仿佛置身于一座高聳入雲大山的山腰,山上的泥土鮮紅如血,岩石卻晶瑩潔白,隱約听到有人在呼喚自己,那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情不自禁的便循聲而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行走得這般迅速,完全無法停止腳步,兩旁的景致幻化成綠色的幕布,心中卻沒有驚恐,只覺得欣喜安樂,仿佛此行的目的地,便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遠遠看見一群人站在一處山洞前,那群人衣衫襤褸,氣勢萎靡,仿佛經歷過苦斗一般,只有當先手持一柄三稜長劍的高大男子仍然神采奕奕,一眼便看到他身穿天機閣閣主才能穿著的羽星袍,眼角不住跳動,難道是閣主?
走到近前,那群人發端系著代表天機閣八部眾權威的描紅墨玉雙魚,只听其中一人氣喘吁吁道︰「閣主,咱們此行千辛萬苦方可到達連雲洞,這一路魔物重重,咱們損兵折將,卻連火妖的影子都未見到,閣主若一意要進入連雲洞中尋找火妖,屬下們絕不能讓閣主孤身犯險,定然誓死相隨。」
手持三稜長劍的高大男子緩緩轉身,一見他的容貌,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的容貌與懸掛在朝奉殿上初代天機閣閣主一模一樣,難道他便是初代的天機閣閣主,大君的弟弟?
「我們既然來到此處,便不能空手而歸,我明白大家都疲憊不堪,既然如此,咱們今日便在洞外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進洞中,」初代閣主將三稜長劍懸回腰間,伸手在空中一抹,結界應手而成,「此處無需再戒備,大家好好兒歇息便是。」
眾人分列于初代閣主兩側,盤膝閉目養神,隱約看到洞中有火光閃爍,歇至中夜,初代閣主突然一躍而起,輕斥一聲,「好妖怪……。」
三稜長劍已飛至半空,初代閣主用幻術驅動,長劍飛入連雲洞中,光芒四射,禁不住閉上眼眸,只听慘呼聲連連,想是洞中的妖物被劍氣所傷,八部眾已隨初代閣主進入連雲洞中。
進了山洞,只覺眼前一亮,洞中滿是奇形怪狀的鐘乳石,看那林立的乳石,真真的贊嘆自然的鬼斧神工,三稜劍在空中閃爍著些微的光華,引導著眾人緩緩向前,剛剛行了數步,突听身後巨響,回轉身,一塊巨石已經阻住洞口,切斷了退路。
「閣主,這洞中魔氣如此之盛,除了火妖之外,應還有其他的魔物,」說話的是一個羽人,他如碧潮一般穿著光華無限的羽衣,只不過他額間的星星光羽冠昭示他應是羽人的王,「赤焰劍靈氣雖然充沛,但連雲洞深達數百里,靈氣總有枯竭的時候,為以防萬一,閣主,屬下想用天雷陣。」
沉默片刻,初代閣主緩緩點首,伸手召回空中的三稜劍,「也罷,我自進入洞中,便覺得心緒不寧,也許咱們中了魔物之計,赤焰的靈氣已經減弱了許多,我竟未想到洞中魔氣如此之盛,天雷陣也許不能建功,小心行事。」
幾面杏黃旗飛向四方,陣勢建好之後,眾人精神一振,八部眾分列八個方向,初代閣主立于陣中央,同時發力,只听震耳欲聾的雷聲自陣中向外擴展,奇怪的是,無論多大的雷聲在洞中卻未激起回聲,禁不住變了神色。
天雷陣啟動後半柱功夫,阻在洞口的大石應聲裂為碎片,風從洞外透入,眾人均覺精神一振,初代閣主飛身躍到洞口,「無礙,大家快些退出洞外。」
八部眾幾乎是同時躍到洞外,初代閣主正要躍起,卻見一股黑氣迅速襲來,他腰間的三稜長劍突然飛起,直沖黑氣而去,瞬間便不見了蹤影,初代閣主大驚,正要跟隨而去,卻被躍回洞口的八部眾強拉著出了洞口。
剛剛站定,只覺得地動山搖,洞內仿佛同時燃放起萬千爆竹, 啪作響,初代閣主不住的掙扎,「赤焰……。」
「閣主,」羽人與另一八部眾緊緊抱住初代閣主,「赤焰已經感受到魔氣鼎盛,它是自願入洞鎮壓魔氣,閣主若不此時離開,赤焰豈不白白的犧牲。」
眼前的幻境突然扭曲,再清晰時,仍是連雲洞口,初代的閣主仍然身穿羽星袍,站在他身後的,除了八部眾還有數百名天機閣的教眾,他怔怔的看見被重重玄冰封住的連雲洞口,仿佛痴了過去。
「閣主,」仍是頭戴星星蘭羽冠的羽人,他見初代閣主神情慘然,禁不住壓低了聲音,「赤焰已被魔氣侵入,靈氣全失,所以閣主才無法感應到赤焰的靈力。」
「是我的錯,」初代閣主聲音嘶啞,顯得極為痛苦,「一年的時光,赤焰如何能夠抵抗魔氣的侵蝕,若我能早些回來,赤焰也許不會入魔。」
不及說話,洞口的玄冰突然碎裂,三稜長劍出現在洞口,與一年前相較,它的鋒芒更甚,只是劍身上裹著重重的黑氣,初代閣主上前一步,「赤焰,你知道我回來接你,所以來見我,隨我回天機閣,你仍然是……。」
話未說完,赤焰突然光芒大作,灰色的魔氣迅速自洞中彌漫出來,站在洞口前的十數個教眾發出慘烈的申吟聲,隨之化為灰燼,眾人大驚失色,赤焰一點一點的退回洞中,初代閣主大吼著,「赤焰,你要拋棄我嗎?我怎能眼睜睜看你入魔?」
隨著赤焰完全消失,連雲洞口又被重重玄冰封鎖,初代閣主神情慘然,呆立在洞口一夜,他緩緩轉過身,「走吧赤焰已然徹底入魔,來日我死之後,你們記著將我部份的骨灰灑在這連雲洞外,讓我x日夜夜的陪伴著它,它也不會覺得孤單。」
听初代閣主這般說,禁不住便要流下淚來,在他心里,那柄名為赤焰的長劍直如他性命一般重要,一年前,赤焰為了救他,而甘願留在洞中,被魔氣所侵,一年後,他重履故地,想是為了救它出魔,一人一劍,竟然有這般深厚的情意,真真令人感動。
幻境再一次扭曲,清晰之後,已不知過了多少年,那位仍然年輕的羽王手捧白瓷甕,站立于連雲洞外,沖著冰封的洞口大聲吼道︰「赤焰,閣主一月前已經仙逝,遵照他的遺願,我將他部份的骨灰送到此處,他將日日夜夜的陪伴著你,你永遠也不會孤單。」
羽王將白瓷甕恭恭敬敬的放在洞口,然後緩緩後退,洞口的玄冰盡數碎裂,赤焰飛出洞外,圍繞著白瓷甕不住旋轉,白瓷甕碎為數片,甕中的骨灰盡數覆于赤焰劍身之上,隨後又在劍柄凝聚,形成一粒光芒無限的珠子,赤焰卻未回到洞中,而是直沖雲霄……。
心中無比的感慨,卻听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輕聲道︰「看到了嗎?這就是赤焰劍的前世,它本是天機閣閣主的愛物,當年天機閣閣主手持赤焰劍,斬妖除魔,卻不知有一日,他的朋友也會墮入魔道。」
「神與魔本就一絲之隔,」這般說著,心中卻覺得異樣奇怪,說話的人是誰?那語氣這般的熟稔,仿佛早就與自己相識一般,「赤焰劍為了救人,甘願沉淪魔道,實在令人敬佩,他雖身入魔道,但這等有情有意的魔物,也不愧為天機閣閣主之友。」
突然響起的笑聲那般的刺耳,「你果真是天機閣中的人嗎?你難道不知道,為了維護閣主尊貴的形象,天機閣所有卷宗都未曾出現過赤焰這兩個字,有情有意嗎?」。
心中快速掠過在閣中翻看過的卷宗,一切關于初代的閣主的描寫之中,的確沒有赤焰二字,心下忍不住惻然,腦中突然靈光閃現,「不,不,閣中的卷宗之中雖無關于赤焰的描寫,但我曾在卷宗中看到過,初代閣主在奉先殿為他的故友設了一個靈位,那靈位與他的緊緊相連,靈位之上,只有有一個字,友。」
耳邊的笑聲突然停頓中,仿佛听到輕聲的嘆息,「你這又是何必,當年是我心甘情願救你,入魔之後,你又對我不離不棄,我連入魔都無法安心,正道不容我,魔道我又不願入,真真的可笑。」
心中一動,已然猜到耳邊輕語的便是那柄三稜長劍赤焰,霍然轉身,卻見前方一道亮光閃過,睜開眼時,所有的幻境與聲音已全然消失,那柄適才在幻境中看到的三稜長劍橫于自己面前。
「赤瞳,」百曉生的聲音異樣的柔和,「看來赤焰已經選擇你作為它下一個主人,既然如此,你就收下它吧它本就是天機閣之物,離開了這般久,想必它也想故地重游。」
緩緩伸出手,握住劍柄,全身一振,眼前突然出現無邊的幻境,心中殺意升騰,殺氣騰騰的轉過身,環視中著眾人,最先要除去的,便是那個在結界中的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