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鮫後 首篇 第二章第六節憤恨(六)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站在凌宵閣前,抱臂冷冷的注視著背著竹簍緩緩走來的孤葉,屈指算來,孔雀到南荒已經五年,這五年時光,仿佛發生了太多太多,又仿佛彈指即過,風平浪靜,赤瞳覺得自己老了,但對于享有阿修羅王賜福的摩羅人而言,自己擁有的卻是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生命。

自一年前始,孤葉每日都會來到閣主為年老體弱的羽王診脈治病,也許她果真具有無比的天賦,幾乎被所有名醫斷定為將要離世的羽王正逐漸的康復,雖然他不能如從前一般翱翔于天際,但他可以漫步在天機閣為他開闢的庭院中,種植那些從遙遠的耳語森林帶到帝都的星星蘭和百羽樹。

輕輕咳嗽的羽王直到現在都不是太喜歡孤葉,羽人高傲的血統令他輕視一切生活在陰暗水底之物,他幾乎在見到孤葉的第一眼便已認定這偽裝成人類的鮫人居心叵測,她定是出于某種不能言說的目的接近他。

看羽王半眯著眼楮,注視著庭院中開得如火如荼的星星蘭,那藍中帶紫的花朵,帶著星辰的光芒,混合在百羽樹散發中的薄霧中,在瞬間似乎令人到了那個羽人的永恆國度耳語森林,他的目光偶爾也會落在踏著晨霧躬身從星星蘭上采集朝露的碧潮身上,這幾乎是她每日例行之事,星星蘭上凝出的露水是世間最珍貴的水,用來和藥,幾乎可以治愈一切的傷痛。

放下手中的筆,孤葉輕輕沖發紅的指尖呵氣,數年的時光流逝,她已是人類少女的模樣,面頰上那塊胎記早已習慣,這般久的時日,早已忘記了丑陋,只是偶爾從閣中新來的教眾滿面詫異的盯著孤葉的眼神中才突然想到,原來她是丑的。

「大人的病已經好轉了,」孤葉微笑著看了看懶洋洋伏在草亭外曬太陽的火兒,因為他是妖獸,所以羽王嚴格禁止他進入草亭,為此火兒很是惱火,在帝都的傳言中,火兒第一次被趕出草亭之後,竟然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膽大包天的將羽王從耳語森林帶到帝都的飛禽盡數吃光,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但就連天機閣負責守門的教眾都知道,這條可惡的孽火龍便是罪魁禍首,「再服兩服藥就能轉其他的藥方了。」

羽王冷冷的抬了抬眼,孤葉面上笑容不變,從背簍里取出紙包,「這是新腌好的杏脯,給大人過藥,我還得到城外采藥,孤葉告辭了。」

「等等,」羽王喚住孤葉,從一旁拿出一串星星蘭串成的花環,「這些星星蘭將敗,我采摘下來本待想丟棄,你既然喜歡,便送給你了。」

歡天喜地的捧著那串花環,孤葉興奮莫明,「火兒,羽王大人知道我一直想要星星蘭入藥,他才送給我的。」

伏在孤葉肩上的火兒顯然對羽王禁止他進入草亭懷恨在心,始終一言不發,孤葉興奮的描述著星星蘭的藥用功效,就連木微的呼喚都未听到。

「孤葉,」木微不得不提高了聲音,待孤葉笑逐顏開的抬起首,「閣主喚你過去。」

「火兒,幫我把星星蘭放進竹簍里,你不能吃啊,吃了肚子會痛的,」孤葉認真的囑咐火兒,看他愁眉苦臉叼著星星蘭扔進竹簍里,又伏在自己肩上,每每見過羽王,火兒總是這般無精打采,「木微姐姐,閣主大人喚我做什麼?」

「孔雀送了給你的禮物,大人喚你過去取,」木微言簡意賅的解釋著一切,她不想告訴孤葉那些禮物意味著什麼,那兩朵平平無奇的花,听聞是南荒聖女才能采摘的踟躅花,听說孔雀在南荒節節勝利,也許平定南荒指日可待,「都是南荒一些奇怪的草藥。」

果然是許多的草藥,孤葉欣喜的一一辨認著,火兒在那些氣味芬芳的草藥上來來回回的飛個不停,「火兒,咱們今日不出城采藥了,你幫我把這些草藥運回質子府吧有許多的藥我都不認識,師父一定知道怎麼用。」

「孤葉,」百曉生微笑著遞過一杯碧綠的酒漿,木微知道那是用踟躅花釀成的酒,是百曉生令白羽連夜制成的,他是害怕孤葉拿回質子府之後,便被慕童享用了吧「把這杯水喝了吧」

毫不知情的孤葉仰頸喝完杯中的水,看她的神情,百曉生知道她焦急的想趕回質子府制藥,淡然一笑,「昨日我進宮中,陛下說想火兒,明日是大起之日,孤葉隨我一同進宮吧陛下很快便要大婚了。」

眨著眼楮,孤葉認真的點了點頭,從竹簍里拿出油紙包,「這是新腌好的杏脯,大人嘗嘗……。」

「孔雀今日問你了,」這幾年來,百曉生刻意的降低孤葉與孔雀見面的次數,每個月見一次他似乎都覺得多了,每每孤葉見過孔雀,心情總是會低落數日,「我說你過得很好。」

「孔雀哥哥在南荒好嗎?」。孤葉放下手中的草藥包,認真的看著百曉生的眼楮,仿佛要從其中看到孔雀的影子一般,「我听殿下說,南荒很快就能平定了。」

「是的,很快,」百曉生面上的笑容真實無虛,「他很好,非常好,比你在帝都過得更好,他說他已平定了南荒六成的疆域,也許一年之後,他就能平定整個南荒。」

面色微微一暗,木微知道她已經猜到孔雀進展這般快速是從何處借來的力量,可是她很快便笑了,「孔雀哥哥取得這樣的成績,大人一定非常高興,待南荒平定之後,孔雀哥哥會回帝都嗎?」。

「也許不會,」百曉生語氣逐漸冷淡了,「他也許會留在南荒,成為那片土地的王,如果他喜歡,可以永遠留在那里。」

只有木微知道這對于孔雀而言意味著什麼,永遠的被放逐在那個地方,孤葉微微皺了眉,「孔雀哥哥說閣主大人會任命他成為天機閣的大掌教,難道大掌教不能留在帝都嗎?」。

這是誰都不敢詢問的問題,因為沒有人知道百曉生會怎樣回應,所以每每這樣的問題,都只有孤葉能夠開口詢問,「當然可以,所以我說如果他喜歡的話,他可以留在那里,當然,他想回帝都也可以。」

站在凌宵閣上,百曉生注視著火兒幫孤葉拖著那一包草藥慢慢走向覲天門,「木微,慕童喚來了嗎?」。

「他已在外間等候,」木微恭敬的低著頭,「相思子也應召前來。」

「讓他們進來吧」百曉生浮出一臉的淡笑,他的眉角緩緩上揚,「相思子來了,也許會更好一些。」

那麼的惴惴不安,慕童似乎意識到此次的召見非同尋常,這數年來,在天機閣的支持下,莫濡進行了一系列的改制,截止今日,改制的成效已逐步顯現,百姓們雖然稱不上安居樂業,但大部百姓的溫飽已得到初步解決,天行健的勢力逐減消退,加之南荒勝利的消息不斷傳來,帝國仿佛重新煥發了一種勃勃的生機,這種生機將一切的危險與不安定扼殺在陰暗的角落,也許永遠都不能大白于天下。

那是一種恐懼,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慕童從未如得到此次召喚一般的惶恐,他有一種大難臨著的感覺,可是這種感覺無人能夠理解,只有自己默默的將它埋藏在心底深處。

當面對百曉生的時候,慕童心中的恐懼如同漲潮的海水無論如何壓抑,都越漲越高,緊張得幾乎就要顫抖。

百曉生沉默的注視著慕童,仿佛一只即將要吞食他的猛禽,過了許久,他才輕聲道︰「若我記得不錯,殿下到帝都已經六載,屈指算來,已到娶親之年。」

心中一抖,慕童隱約猜到了他的用意,求救一般的轉首看了看錯愕不已的相思子,他面上卻漸漸浮出一絲欣喜,慕童暗覺不妙,卻听百曉生淡然道︰「孤葉這些年來借居質子府,已獲得質子府上下人等的喜愛,我與這孩子相處也甚是投緣,竊以為她的品行正是殿下的良配,因此斗膽為殿下作媒,不如殿下意下如何?」

心中只是暗暗叫苦,雖說素日無聊之時,也曾與孤葉相伴,她雖心善,但貌丑得令人厭惡,著實不願與她成親,但百曉生一番話說得柔中帶剛,隱含著威脅之意,若要貿然拒絕,想必自己轉瞬就會身首異處,猶豫良久,終想到推月兌之辭,「閣主大人的美意慕童感激不盡,但婚配之事,還需父母之命,慕童雖是帶罪之身,但倫德綱常不能不守,所以……。」

「殿下果然孝順,」百曉生面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既然殿下需要父母之命,那麼就請相思子為殿下代書一封書信,言明此事,征詢寧州王之意可好?」

慕童知道已無退路,這封書信到達寧州之後,寧州上下人等,絕對無人敢回絕此事,轉首看著相思子,目光中已帶有懇求之意,相思子垂首沉思片刻,「閣主大人,不知此事孤葉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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