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坐在洞房中,孤葉覺得異樣的無助,晨間的偽裝在經過繁瑣大禮的消磨之後早已潰不成軍,火兒躺在伏在自己腳邊的羽墨犄角之中,酣夢正甜,真真羨慕他們的無憂無慮,也許于火兒和羽墨而言,這世間最大的幸福便是吃飽了便能躺倒酣睡。
熟悉的感覺微微觸動指尖,孤葉抬起首,果然看見鮫皇微笑著立于屋中,他手中捏著一串光芒四溢的珠子,「孤葉,這串珠子是我與祭送你的賀禮。」
珠子戴在頸中,散發著淡淡的馨香與溫暖,孤葉勉強的笑著,眼淚卻落了一地,鮫皇斂了面上的笑意,斂袖坐在椅中,「怎麼了?難道孤葉不喜歡慕童嗎?」。
伏在鮫皇的膝上,孤葉輕聲的啜泣,「可是我並不覺得幸福。」
「是嗎?」。鮫皇伸手輕輕撫著孤葉的長發,若有所思的半眯著眼楮,「我想是因為慕童並不喜歡孤葉吧其實孤葉不必覺得傷心,因為慕童雖不愛你,但也不愛碧潮,他的悲傷只是因為碧潮的美貌,如他一般野心勃勃的男子,我想他不會愛上這世間任何一個女子,因為他的心里,除了自己之外,再容不下旁人。」
「孤葉也在想孔雀哥哥,」輕輕的抓著鮫皇月光一般的長袍,孤葉微蹙著眉,「沒有孤葉的照顧,孔雀哥哥會怎樣呢?閣主大人一定非常惱怒吧他也許不能和聖女相守,那麼孔雀哥哥會孤單的,他那麼的害怕孤單……。」
輕聲的嘆息著,鮫皇淡然道︰「孔雀背叛了你,若他能夠珍惜百曉生給他的最後一個機會,一切都會改變,可惜,他沒有,我雖不知孔雀心中是否如我預計一般愛著你,可是目前孔雀是不能給予你幸福。」
目前嗎?孤葉好奇的瞪大眼楮,仿佛想猜透鮫皇的心事一般,鮫皇微笑著舉袖拭去孤葉面上的淚水和殘余的脂粉,她面頰上的那塊胎記滴血一般的紅,長長的嘆息著,「傻孩子,在你心中,究竟愛著慕童,還是孔雀呢?」
側首想了許久,孤葉低聲道︰「也許是殿下吧在孤葉心中,孔雀哥哥是這世間最親的人,是孤葉的親人,而殿下是孤葉想要照顧一生的人。」
原來孤葉是這般分辨慕童與孔雀,鮫皇禁不住又綻出笑來,只是那笑意還未成形,便冉冉退去,他再次長長的嘆息著,「其實許久之前,我與孤葉一般不知自己究竟愛著誰,當我明白自己的感情時,已經失去了真愛,我沒有百曉生能夠通曉天地的神通,但我想,他將慕童安排給你,必定有不能向外人道出的深意,好好兒的珍惜這段緣份吧」
默默的站在府門邊,注視著最後一批賓客乘坐的馬車消失在長街盡頭,慕童久久的不願轉身走回質子府,想到將要面對孤葉,心中的厭惡便油然而生,那般的厭惡著她,卻怎樣也未想到,最終成為自己妻子的人,竟然會是她。
這是天下間最大的悲哀吧可是這是天下間誰都無法拒絕,也不敢拒絕的命運,在經歷了今日的種種之後,想必無論帝都,還是外省的官員,每一個人都明白孤葉對于百曉生的意義,能夠令他違背自己的初衷,撤消對海生鮫人禁令的人、能夠令他施展那神鬼莫測的幻術,將銀月城和七海之源的星空重現在帝都的人,怎可能是平凡的普通人,即使她丑陋如鬼,想必想要討好她的人,已能從帝都的飛來峰列隊到東海之濱吧
「殿下,孤葉還在房中等候,」破例飲了數十杯酒的相思子喜上眉梢,他甚至忽略了慕童眼中的抗拒,「殿下早些回房歇著吧明日一早,殿下還得進宮向陛下謝恩。」
謝恩?這也許是天下間最可笑的恩典,若百曉生強迫迎娶孤葉的人是莫濡,而非自己,他是否會還如今日一般笑得這般暢快?
回到房中,孤葉已換上尋常的衣裙,那些精工縫制的衣裙穿在她身上,仿佛落滿了灰塵的明珠,光華盡掩,「殿下忙碌了一日,想必早已累了,孤葉已經準備好了香湯,請殿下沐浴更衣。」
水池里堆滿了晶瑩的水泡,慕童躺在飄浮著香葉子的溫水中,舒適得幾乎閉目酣睡,孤葉坐在水池旁,輕聲與火兒和羽墨談論著手中草藥的效力,若非她滿頭的珠翠和身上的衣裙,慕童真真的覺得一切都沒有改變,她仍然是那個卑微的侍女,那個如塵埃一般卑微的侍女。
「孤葉,」慕童穿著輕薄的褻衣,躺在大紅的絲綢被褥之中,「你說孔雀此時在做什麼?」
坐在油燈下縫補著慕童長袍的孤葉淡然一笑,「孔雀哥哥一定被閣主大人幽禁在天機閣的某處,服下了忘憂花釀成的酒,孔雀哥哥會想起一些閣主大人不願意他回想的前塵往事。」
「前塵往事?」慕童睡眼朦朧,「什麼樣的前塵往事會令閣主如此避忌?難道孔雀的身世隱藏著什麼樣了不得的秘密?」
孤葉許久沒有回話,慕童透過帳簾,孤葉全神貫注的縫補著那件被煙火燙出兩個洞的羽衣,她透明的雙眸中,除了那件羽衣再無他物,突然怒上心頭,自己是她的夫君,她竟然當面維護其他的男子,怎能令人不著惱?
幾乎便要一躍而起,卻听孤葉輕聲道︰「孔雀哥哥的星盤如殿下一般被人用幻星指隱藏起來,閣主大人至今未破角幻星指的迷局,孤葉猜想,孔雀哥哥的身世也許是一個了不得的秘密。」
了不得嗎?慕童半眯著眼楮,眼前閃現著孔雀的容貌,在帝國,他算是屈指可數的杰出人物,即使在人才備出的天機閣,他也是出類拔萃的,究竟他的身上隱藏著什麼樣了不得的秘密,需要動用幻星指隱藏真實的星盤,莫非他與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