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一笑,相思子卻不立刻回應,垂首看著無精打采的火兒和羽墨,側首許久,才輕聲道︰「那男子是前一任天機閣的閣主白雪飛。」
心頭一震,因為懼怕百曉生,慕童這些年來對天機閣均是敬而遠之,但從前與碧潮交往甚密,從她口中也知道了一些天機閣的秘密,白雪飛的確是天機閣的前任閣主,而且聲名絕不在百曉生之下,傳言中,他已經勘破生死,成為半神之體。
難道因為白雪飛對陸國公夫人的迷戀,所以百曉生才會頒下鐵令,覆滅海生鮫人?在史書之中,白雪飛是暴病而亡,遺命百曉生繼任天機閣閣主,當時百曉生只是天機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遺命傳出之後,帝國幾乎傾覆,若非魚淳機出面,百曉生要坐穩天機閣閣主之位,也非易事。
正沉思間,卻听相思子輕聲嘆道︰「我想你們都應該清楚,在帝都的史書之中,白雪飛早已仙逝,他的確在生死之間掙扎過,是我救了他,當時我剛剛執掌藥王谷,那是正午時分,谷中的紫秋琳開得繁盛,我們正在田間收割,一行人沖進谷中,他們抬著一個重傷的人,那個人幾乎已經近于死亡。
從他身穿的星月袍我得知了他的身份,他是被鮫人的秘術擊傷,為了救他,我違背祖訓動用了朱顏果,他掙扎在生死之間時,不停的呼喚著一個女子的名字,我想那個女子就是令他受傷的人,也是令他心痛如死的人。
、他在谷中躺了半個月才清醒過來,雖然一言不發,每日里我為他療傷,引他說話,他總是沉默不語,眼中流露著悲傷,我想那個女子一定傷得他很重,因為當時他憔悴不堪,所以我並未認出他便是我在陸國公府中見到的那個人、
一個月以後,他終于能夠起床,我用木椅推著他到紫秋琳的花田旁曬太陽,他說了進谷之後的第一句話,他問我,你聞過血櫻花的香味兒嗎?那是世上最甜美的香味兒。
我坐在他身邊,靜靜的听他講述那個傳說中的銀月城中,他說那是他到過的最美的地方,可惜他不屬于那里,他只能離開。
我沒有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一直也沒說,在初雪落下的那個清晨,送他到谷中的那隊人中的一個回到谷中,他說百曉生已經順利繼任,他在冬日里使出幻術,令帝都所有的花木在同時盛放,為當時的皇帝陛下慶賀新婚。
听到那個消息之後,白雪飛笑了,他說他終于可以放心的離開帝都,尋找屬于他的世界去了,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酒,幾乎把谷中的藏酒喝了一半,醉了之後,他對我說,他這一生只會愛一個女子,他在越州見到她的那一刻始,他便知道自己從此再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奴隸。
我當時很驚訝,雖然陸國公的夫人罕見的美貌,但以天機閣閣主的眼界,想必他絕非為她的美貌所傾倒,所以我問他,他究竟為什麼這般的愛著那個女子,他說他不知道,他只是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覺得心頭如同受到重擊,隨後便再難忘記她,鎮日里只想著能見她一面便是最大的幸福,即使幻術絕世,他也不稀罕。
他在越州呆了三個月,為了每日都能見到她,他假裝僕從,混進了陸國公府,此時想來,真真的不可思夷,他是天機閣的閣主,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人,卻為了愛情,寧願自甘下濺,可是我仍然忍不住為他的痴情而感動。
他很快便發現陸國公身體非常孱弱,本應早該夭折,是陸國公夫人從銀月城里取來了長生不老的泉水,令他延年益壽,這對于鮫人而言,是絕對的禁忌。
後來帝國發生叛亂,他不得不離開越州,待他再回到越州之時,發現自己的身份已經被識破,隨後發生的一切,無論我怎樣追問,他都不肯再說,第二日一早,他便離開了藥王谷,不知所蹤,只是十年前,他送了一筐朱顏果到谷中,說是酬謝當年的救命之恩。」
听上去,許多的秘密都未揭破,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疑惑,側首看了看孤葉,她困倦得勉強睜大眼眸,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慕童伸手抱起孤葉,「今日就到此吧」
頭一落枕,孤葉立刻便睡了過去,火兒和羽墨躺在床旁的窩中,相依相偎睡了過去,慕童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入睡,他想到所發生的一切,他想到白雪飛的幻術竟然能夠擊敗鮫皇,原以為鮫皇在世間難求一敗,不曾想竟然還有如白雪飛這樣的人,想到那奇妙的銀月城和不老泉,突然很羨慕孤葉。
轉首看了看躺在身側的孤葉,她睡得很香,不知是不是因為食用了朱顏果,所以她的面色潮紅,身體散發著詭異的香味兒,與她平日里淡淡的體香不同,無聲的移動著身體,伸手執著她柔軟的手,這才放心的閉上眼眸,只要有孤葉在,自己總有一日能夠去銀月城,能夠飲到不老泉的泉水。
在閉上眼眸的那一瞬,突然感到火兒飛身而起,他鬼鬼祟祟的飛到屋頂下,側著首,仿佛在傾听屋頂之上的動靜,難道屋頂有人?慕童心下大驚,羽墨懶洋洋的輕輕跳動,琉光屏籠罩著整個床榻。
「殿下無需擔心,」孤葉突然睜開眼眸,「是碧潮姐姐和赤瞳,他們一定是領了閣主大人之令將來探視。」
話音剛落,火兒已從屋頂落回窩中,懶洋洋的蜷成一團,轉瞬便陷入沉睡,喧擾一日,慕童也累了,閉上眼眸,很快便陷入夢境之中,他仿佛到了銀月城,與孤葉執著前行,孤葉指著不遠處,說那里便是不老泉的所在。
從夢中清醒,天色已經大明,孤葉仍在酣睡,慕童獨自起身,剛剛梳洗完畢,相思子已候在廳外。
「不知殿下是否喜歡昨夜的故事?」相思子滿面淡笑,「其實故事的後半段我還未說,不知殿下是否願意听下去?」
知他獨自來找自己,故事的後半段一定是旁人不能知曉的,慕童揮手摒退了左右,相思子伸手在空中輕輕一畫,結界無聲無息的展開,相思子靜候片刻,輕聲道︰「在離開藥王谷之後,白雪飛告訴我一個秘密,在皇都之下,封印著一柄神劍,那柄神劍有著無上的力量,擁有那柄神劍,便能擁有天下。」
心中一抖,慕童突然覺得自己萎靡得太久,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寧州的太子,與孤葉成婚半年,自己日漸墮落,竟然安于此時的生活,甚至不想掙扎著求生一般,只依賴于孤葉帶來的虛假的安全。
「神劍?」慕童好容易才掙月兌了沮喪的心情,強自振作,「這神劍究竟是何物?若果真力量如此強大,為何這般久的歲月,百曉生不將它取走?」
「那是天機閣最大的秘密,白雪飛傳位給百曉生似乎並非自願,所以他才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我,卻沒有告訴百曉生,」相思子伸手從袖中取出一枝竹簡交給慕童,「殿下,如何解開那個封印,只有天機閣的人才知曉,碧潮主掌天機閣所有的卷宗,我想有的秘密她許會知曉,殿下許久未與她相見,不如趁今日雪晴,邀她到城外賞梅如何?」
按照從前約定的方法放出相見的信息,慕童急急的換了衣袍,便乘車趕往城外的梅林,心中卻異樣的不安,對百曉生的懼怕幾乎令慕童卻步,車出城門時,慕童幾乎令車夫調轉車頭。
梅花傲雪開放,清香撲鼻,慕童異樣的忐忑,看到身披羽衣的碧潮,慕童的心中竟然涌起強烈的逃避感,若百曉生知曉,即使有孤葉相護,自己也不能……。
「殿下,」無論何時,看到碧潮精致美麗的臉都是一種安慰,慕童痙攣著擠出一絲笑容,听碧潮幽怨道︰「殿下已經半年未與碧潮相見,碧潮還道殿下已經忘記碧潮。」
想到神劍的力量,慕童勉強收拾心情,與碧潮寒暄良久,待碧潮面色回春,慕童這才徐徐道出自己的用意,看碧潮面色大變,「那是閣中最高的機密,閣主曾經下過嚴令,世間知曉這個秘密的,只有我與他,你是如何知曉?」
看碧潮的面色,慕童不由有些後悔,若她將些事稟告百曉生,自己定然無幸,倉促之間,慕童也想不出推托之辭,「這世間何曾有永久不被泄露的秘密,碧潮這般問,難道是要向閣主告密?」
「當然不會,」碧潮沉著面孔,冷若冰霜的神情卻是從未見過,「今日殿下所說之事,碧潮可以全然忘卻,還望殿下安分守己,千萬不要行差踏錯,以免危及自身。」
目送著碧潮的身影在天邊消失,慕童怏怏的轉過身,連碧潮都這般模樣,想必那柄神劍果真威力無窮,若是如此,那麼自己一定要得到它,然後借助它的力量回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