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從進門起,袁亦墨就忍不住將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投向喬若依,每次都是輕輕地一瞥即回,無人能覺。
當日和他拜堂的不過是個青綢包袱,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做為一個正常人都會感到好奇吧,對于袁亦墨的偷窺,喬若依很能理解。
喬若依所不能理解的是,明明是個稚氣未月兌的小小少年,袁亦墨為何非要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來?
所以當這次袁亦墨延長了注視時間後,喬若依老實不客氣地回看了過去,她要讓這家伙明白,那點兒上不得台面的小動作,她早就感覺到了。
袁亦墨覺得自己的視線被兩潭如夢幻般深邃的眸子吸了進去,他的表情先是變得柔和,繼而局促,最後慌亂,直到他不得不先垂了眼楮,再扭過頭去。
雖然還是感覺到那雙眼楮在打量他,袁亦墨卻再也不敢去看了,只是,他不明白,他到底在怕什麼。
而喬若依還在充分利用幼兒的身份,肆無忌憚地細看袁亦墨。
刀裁墨染般的劍眉,英挺卻不犀利,一雙大小適宜的明眸,黑白分明,鼻管線條流暢,此時正緊抿著的雙唇,也是紅潤可人。
一襲厚重的織錦暗紋長棉袍穿在他的身上,也能讓人看出修竹般的身形,是竹青色特別適合他的緣故嗎?
這樣的一個人,若著月白色的寬袍廣袖,在落英繽紛的樹下焚香彈琴,烹泉煮茶,該是多麼誘人的仙人之姿啊!
可惜,此等翩翩美少年,正做出一副憂國憂民的苦大仇深狀,真是煞風景!
喬若依暗嘆一聲,失了再看的興趣,轉念考慮起自己目前的處境來。
她必須給這三個擅自做主的優秀員工,收拾爛攤子,誰讓她是老板來著,好在,在前世,她已做慣了。
被大周媽媽抱在懷里坐著,位置很低,其他兩個人又離得太近,喬若依最高只能看到她們的腰際,無法用目光做交流,況且,形勢復雜,簡單命令是行不通的。
就在喬若依暗暗積攢著力氣,拼命做吞咽動作時,二房的人來了。
當二老爺袁如江被抬進門時,在場的每個人都露出了不忍之色,喬若依和她的三人兵團更是頗為意外。
只听說二老爺身體「不適」,哪成想到了這種程度︰兩條腿只剩下了左邊的半條,面色灰黃,不住地大口喘息,喘息之間還帶著絲絲縷縷的破音。
肺病,喬若依念頭一閃,小手已捂上了口鼻,接著,大周媽媽的帕子也到了,喬若依的大半張臉都被蒙了起來。
沒等二老爺夫婦見完禮,太夫人已滿含擔憂地對二老爺說,「哪用得著你過來,這種天氣,你怎麼能出門呢?」
「這、是、大、事。」二老爺眉頭微皺語速極慢,可見說話頗為吃力,可他還是轉過頭來,對著喬若依的方向又道,「是、箭、傷、的、肺,不、過、病、氣。」
這話說得喬若依既臉紅又想落淚,想來她的三人團也好不到哪兒去。
「見過祖父、祖母」,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時,大家才從二老爺身上移開視線,看向瑟縮著跪在地上的五少爺袁亦誠。
「你昨天可是去過四少女乃女乃的院子。」老侯爺的問話,讓袁亦誠很迷糊,直到隨著祖父的示意看到那個坐在一旁的小人兒後,才恍然大悟地連忙點頭。
「你可給她吃了什麼東西?」老侯爺聲若洪鐘且十分嚴厲,連喬若依都是一抖,何況是真正的孩子袁亦誠?
袁亦誠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眼淚順著小臉潺潺而落,可他吱吱唔唔地,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喬若依心里那個急啊,你倒是說啊,你昨天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淘氣勁兒哪去了,你說了,就沒事了啊!
房間里的寂靜讓袁亦誠更加緊張,也讓二老爺的喘息聲越發刺耳,等到老侯爺大喊道,「請家法」時,喬若依徹底崩潰了。
她象只小蝦樣的,一弓身子,從大周媽媽懷里,蹦了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有人都沒想到,太夫人求情的話,也被堵在了嘴里。
趁他們愣神的當口,喬若依先回身,對著自己的三個下人,用警告的眼神一一看過去,成功地把她們留在原地。
然後,喬若依,一步,一步,蹣跚地,朝著跪在地中央的袁亦誠走了過去。
年齡太小,身子太弱,穿得太厚,還千萬不能跌倒,這幾步的距離,對喬若依來說,真是艱難。
可更艱難的任務,還在等著她。
好不容易走到了袁亦誠身邊,喬若依用手扶著他的肩膀,趴在他耳邊說話。
盡管屋子里靜寂異常,怎奈喬若依聲音嘶啞輕弱,除了袁亦誠沒人能听得見。
看著袁亦誠那張愣呵呵的小臉兒,喬若依的心沉了又沉,費這麼大氣力說的話,別是他也沒听見,或者沒听懂吧?不少字!
喬若依緊緊逼視的目光,被袁亦誠自動理解成了追問,他死死扯著自己的袍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亂亂地說,「我不是不給你啊,實在是母親和姨娘不讓我吃那東西,媽媽們也不讓……」
喬若依一口氣松了下來,成了!穿過來快一個月了,她終于辦成了件事兒,太不容易了!
可她要怎麼回去呢?走回去是沒力氣了,那三個人還站在原地不敢動,叫她們,還是繼續晾她們一會兒,進一步表明自己的態度?
猶豫中的喬若依,抬頭看見了正滿臉震驚地注視著他們兩個的袁亦墨,立即滿心促狹地有了主意,她對著袁亦墨直直地伸開了雙臂——要他抱!
而袁亦墨上前兩步,就這麼順了她的意,這讓包括他們兩個在內的所有人,都頗感驚訝。
袁亦墨和喬若依兩人的衣服都很厚,但這絲毫不妨礙,喬若依清晰地感覺到袁亦墨激烈而紊亂的心跳,和僵硬的姿態,這讓喬若依捉弄他的快感成倍地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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