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心曾不只一次地設想過,如果她醒來時,不是在侯府的船上,而是在安北王府,那麼她是不是就能親身享受到那種快樂了?
前世的她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沒有過父愛,她是多麼渴望擁有這樣的家庭生活啊,哪怕只過上一年,一月,一天也好!
如果有那樣的機會,她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安北王夫婦不要那麼決然地離開這個世界!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和那段記憶唯一有關的人,就只剩風十一了,她又怎麼能不珍惜他?不把他當做家人,而只當做一個下人呢?
「你知道,他是怎麼從如林的箭雨和那些殺手的手中,把我救出來的嗎?你知道,冬天夜里的河水有多麼冷嗎?他舉著我,一直一直潛在水里,不讓一點水星濺到我的身上。」
晶心的聲音重新又哽噎起來,「我那麼害怕,那麼孤單,周圍全是陌生人,根本就不知道誰是要害我的人,只有他,我知道,不管我變成了什麼樣,啞了也好,癱了也好,哪怕身無分文,不是郡主了也好,他都不會害我,會永遠護著我……」
想起剛剛穿越過來時的孤單和無助,晶心淚如雨下。
「郡主……」風十一低低叫了一聲,在如此動情的述說中,這個鐵打的漢子,也不由迸出了淚光,把頭埋進了晶心小小的胸膛。
晶心抱住風十一的頭,在他的脖頸處拍拍,說,「傻瓜,你不用難過,我現在不是郡主了,也會護著你的,大不了我們離開這里,隨便找個地方,討飯也行,種田也罷,總之只要不餓死就行了,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讓人把你當奴才使喚的……」
這樣的話,哪有人會不動容?不僅袁亦墨,所有的人眼中都濡濕一片。
春風徐徐吹過,象一只無聲的手,安撫著這些沉浸在巨大感情波瀾中的人。
過了許久,他們平靜下來,袁亦墨緩緩開口,「是爺錯了!」
說完,袁亦墨整理了一下衣袍,竟然恭恭敬敬地對著風十一和晶心,作了個揖。
風十一閃身避開,「少爺,萬萬不可如此,這是要折煞屬下了,忠心護主,本是屬下分內之事,少女乃女乃年幼不懂得禮法,和屬下相處之日又長些,才會如此想……」
「哎——」袁亦墨長嘆一聲,「說少女乃女乃年幼不懂事,現在我才知道,其實不懂事的,是我啊!」
見袁亦墨如此,晶心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實在是反應過激了,其實袁亦墨不僅對她,就是對風十一也一直很不錯,單就是允許風十一和他們共用一張床這個事兒,一般人就很難做到。
晶心從風十一懷里抬起頭來,扭捏道,「其實,爺也很好的。」
袁亦墨看著晶心還掛著淚珠的,紅撲撲的小臉兒,又是一聲長嘆,「你不哭了?不想離府要飯了?」
晶心的臉更紅了,掙扎著下了地,對袁亦墨福了一福道,「爺莫怪,都是妾身莽撞了。」
袁亦墨再次長嘆一聲,蹲下了身子,從丫鬟手中接過帕子,給晶心輕輕地擦著。
「讓爺怎麼說你啊,機靈的時候,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瞞不了你的心,脾氣一來,就不管不顧,昏天昏地地胡說一通,你倒說說,爺讓你,讓他,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委屈?你竟起了走的心?」
晶心討好地笑著,「爺是天下……」
袁亦墨立即道,「你快打住吧,你又要說什麼?爺不怕別的,就怕你夸爺!」
眾人想起上元節前一日,晶心對袁亦墨的「夸獎」,都忍不住笑了。
「那就不夸了,」晶心頑皮地笑笑,在袁亦墨的腮邊啄了一口,「爺消了氣就成。」
袁亦墨的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而晶心已滿不在乎地轉過頭去,叫丫鬟服侍她淨面。
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小小身影,袁亦墨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兩個字,「冤家」,不由自主地又長嘆了一聲。
「少女乃女乃都沒事兒了,少爺還嘆什麼氣啊!」一旁的碧玉看著不忍,開口勸慰道。
「我嘆氣了嗎?」不跳字。袁亦墨問。
碧玉心道,你嘆氣多得都快把樹給吹倒了,不過不能說罷了,只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時光很是愉快,晶心恢復了活潑愛鬧的天性,袁亦墨的表情也不再嚇人,柔和得堪比春風。
見晶心累了,一行人就回了府。
午飯晶心比平時多吃了小半碗兒飯,飯後又在院子里走了走,和袁亦墨討論下種花植草的事。
在這方面,晶心是一點兒經驗都沒有,下人們也不敢擅自做主,見袁亦墨今兒心情好,又有空,正好問問他。
袁亦墨大概地說完了,突然回身,看著風十一說,「你有什麼好法子沒?」
風十一一愣,「屬下哪兒懂得這些?」他是一介武夫,從來不關心這些事。
袁亦墨正想問,原來安北王府里都種些什麼花草時,晶心已開口道,「傻瓜,你以後能不能在我面前,別自稱‘屬下’,還有,你以後能不能叫我‘依依’?」
晶心想,已然如此了,索性今天趁著這熱乎勁兒,把所有問題都一次性解決好了。
風十一已急道,「少女乃女乃,這是萬萬不可的,少女乃女乃不能因為屬下壞了規矩。」
晶心暗嘆一聲兒,看來還得用些手段,這要不是礙著袁如風和袁家的關系,她早就認了風十一當干爹了,「傻瓜,你知不知道,這世上,已沒人叫我‘依依’了?」
既然親情牌好用,那就打親情牌好了,反正,她說的,也是實情,晶心想。
果然,風十一反駁不得了,就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袁亦墨。
沒想到,袁亦墨說,「在自己的院子里,就這樣叫吧,出去的時候,記得背著點兒人。」竟然是直接下了命令。
「少爺……」風十一十分詫異地看著袁亦墨,話還沒說完,晶心已接口道,「真是個好少爺。」
袁亦墨又是長嘆了一聲兒,搖搖頭道,「你呀,真是不會夸人。」舉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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