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面前沒有銅鏡,如果若賢能從中看到自己的神態,一定會發現,此時的他,比平日里帶上刻意笑容的樣子,不知要迷人多少倍。
在這歌聲中,若賢听到了一聲來自于心底的輕響,「噗」地一下,猶如春日里湖面泛起的氣泡,又象沖破寒冰的一顆小小幼苗,驀然間開出了一朵焰火般艷麗的花朵,一閃而逝,卻偏偏痕跡晰然。
原來,他的心,除了痛楚,還會有這樣的感覺,那是種帶著酸甜滋味的漲,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讓他沉湎在這種舒適的享受中,不願阻擋,無法阻擋……
接下來的日子,對若賢和晶心來說,都快得如同一場夢境,他們或者會對彼此的只言片語記憶猶新,會對一首詩,一闋詞,一支曲,甚至一聲嘆息,一個眼神刻骨難忘,卻都無法說出,時間,究竟是怎樣在不經意間溜走的。
多年後,當他們再次提及往事時,晶心發出了「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感嘆,若賢則緩緩吟道,「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笑容依然。在那一刻,晶心已分辨不出,誰是誰的蠱,而誰,又中了誰的毒。
還未下船,晶心就看到了那抹峭立岸邊的,熟悉無比的身影。在秋日清晨的冷冽寒風中,晶心的汗水一滴滴地從額角滲出,不由往若賢的身後瑟縮了一下。
若賢看了眼驚慌失措的晶心,不解地問道,「若依,何以至此啊?」
晶心垂頭長嘆道,「說不好,恐怕是本能吧!」她想說條件反射來著,不過怕若賢听不懂,只好硬著頭皮尾隨他下了船。
袁亦墨不卑不亢地和若賢見禮,「袁亦墨見過賢王爺,袁家私事,勞煩王爺舟車勞頓,實在惶恐。」言語中暗藏的機鋒,讓若賢的眸色霎時變得幽深。
「四少爺不必如此,本王奉旨辦差,自當盡心竭力,」若賢笑得如沐春風,「能伴若依徜徉而來,也屬幸事。」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一旁的晶心。
此時晶心滿眼都是袁亦墨那暗含的怒氣,滿心都是等下如何救自己的法子,哪還有功夫兒听他們的唇槍舌劍,看若賢的明示暗示。
「見過公主。」倒是袁亦墨十分知禮地率先開口,只是這四字在晶心耳中听來,不啻于四支小箭,咬牙切齒中,帶著森然之氣。
「啊……,墨哥哥,」晶心也還他四字,叫得那叫一個抑揚婉轉,連晶心就都覺得,自己功力又達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可以直接在秋日里喚出一片盛開的春花,果然,在身臨險境時,人的潛能是能夠被高度激發的。
只可惜,觀眾不給力,袁亦墨就象沒听見一樣,理也不理,轉頭又面向若賢道,「王爺公主身份尊貴,這窮鄉僻壤有諸多不便,今夜恐要連夜趕路,還望王爺見諒。」
若賢初次來,不知內情,便將目光再次看向晶心,晶心立即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應道,「但憑墨哥哥安排。」那無比狗腿的樣子,讓若賢再次瞠目。
正主都已開口,若賢這個「隨行」,便也隨口敷衍一句,在袁亦墨的引領下,上了馬車。
上車後,若賢微挑窗簾,見晶心亦步亦趨地跟在袁亦墨身後,而那袁亦墨也不避尊卑,徑直黑著臉走在前面,上車時,更是一把抄起晶心便塞入車內,一旁的丫鬟也還罷了,就連宮里出來的管事嬤嬤,竟也視而不見,安之若素。
車隊啟行之時,若賢又發現,就連晶心的貼身丫鬟,也只坐在了車外,那車內只有這兄妹二人,饒是他再不動聲色,也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兩個人的關系,當真是非比尋常!
此時,晶心正如受了氣的小媳婦般,坐在馬車里一聲不響地掉著眼淚,袁亦墨也不哄她,就這麼冷冷地看著,晶心哭了一會兒,自覺沒趣,惱羞成怒道,「要打要罰都隨你,這樣子算什麼,我又沒做錯什麼!」
袁亦墨還是不語。
晶心繼續辯解道,「除了宮里的好手,我還帶了侯府大批護衛,」又貼近袁亦墨耳邊悄聲道,「太後已說再不會有人害我,想來關于那球的事兒,該知道的人都已知道,現在他們不會硬奪了。」
溫熱的氣息,軟軟的發絲,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甜之氣,在袁亦墨耳邊飄過,讓他想狠狠地將這個折磨他的小人兒攬入懷中,一泄連日來的焦急和萬般相思之苦,卻只能堪堪忍住。
晶心見袁亦墨的臉色不僅不見好轉,反而又沉了幾分,不禁大怒道,「錯在哪里,你倒是說句話出來,默不作聲真是讓人討厭!」
「討厭」二字在袁亦墨耳邊炸響,難道她真的已改變了心意,這麼快就選定了想要之人,又想到,那賢親王天仙樣的人物,不知讓京城中多少閨中少女心心念念,晶心為他傾心,也並非不可能,自己這樣舍命追來,難道真的是多此一舉嗎?不由心中大痛,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晶心細看袁亦墨,那張一月不見的臉,稜角分外突出,隱隱有向骷髏發展的趨勢,不知到底瘦了多少。一雙眸子幽深得不見底,無數怒火傷心統統藏于其中,眼白上,血絲縱橫交加,更襯得神色淒然狠厲,想是怒到了極點。
他眼底下有兩大片烏青,是熬過幾夜沒睡的樣子,雖然衣袍嚴正干淨,頭發束得一絲不亂,可頜下、唇上淡青的胡茬隱約可見,真真是憔悴不堪。
再一想,自己臨行之時,他剛入考場,要七、八天才能出來,這段時間,每個考生都要吃住在一間,兩平方米見方的,小小的格子間里。
蒲松齡曾形容過,這種剛出考場的考生的樣子︰「其出闈場也,神情徜倪,天地異色,似出籠之病鳥。」這種古代科考的艱苦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
熱烈推薦︰《輪回巫女》,薩滿教巫女,百轉千回的幾世纏綿。(此文已肥,求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