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心恍然發現,她兩世為人,痴活三十多年,可是對于愛情,她依然有太多難解之處,情之一物,千樣人,便會有萬般愛,她一個逃兵,又有什麼資格去評論他人?
伴著「霖霖」的車輪滾動之聲,袁亦墨的聲音再度在晶心的耳邊響起,「依依,你可願與我攜手並肩,象四叔父和如意公主那樣,我為你遮風擋雨,你為我敷藥裹傷?」
晶心有些茫然地看著袁亦墨滿是期待的臉,一雙大眼楮中又是水霧一片,怯怯地說,「可是,墨哥哥,我還不知自己的本心到底是什麼……」
袁亦墨苦笑,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明明長著最為柔媚的樣子,有著最讓人憐愛的嬌柔,偏生執拗得駭人,能說出最為冷硬的話。
不過,還好,這次,她沒再說什麼「情愛只能換來心傷」的話,只說,還未曾找到自己的「本心」,那他也不在意就這樣默默守候著她,直到她找到的那一日為止。
袁亦墨到底還是接過了晶心手中的傷藥,又讓她背過身去,才動手給自己敷藥。
晶心說,「無論你是我什麼人,我都願意為你裹傷,我真的不在意。」
袁亦墨卻說,「你不是我的妻,我很在意。」
這回換做晶心無語。
直到收拾停當,袁亦墨才讓晶心把兩個丫鬟叫進了車廂內。
袁亦墨放下了心事,又是倦到極點,這一挨了枕頭,就睡得昏天黑地,響起了細細的鼾聲。晶心看著,又是好一番心酸,袁亦墨以往睡覺是從不打鼾的。
又見他雖是睡得沉,卻並不安穩,時不時地輾轉、呻、吟,就知他是勞累過度,全身酸痛,也可能是受了風寒,找出一付平日里敲腿用的玉錘,在他的肩腰腿處,隔著錦被,輕輕敲打起來。
芳蘭要替換晶心,晶心怕她不知道袁亦墨大腿內側和p瓣上有傷,更不好意思直言相告,就執意不用她替,直到袁亦墨睡得黑甜,自己也累得手臂酸軟,才作罷。
這番情形被芳蘭傳入袁亦墨耳中,袁亦墨自然又免不了一番感慨,心內的堅守之情,更加篤定。
袁亦墨醒來時已是丑時中(凌晨兩點),掐指一算竟然睡了十個時辰,幸好他已交待過要馬不停蹄地趕路,不然還真露了行藏。
暗暗的燈影中,晶心在對面榻上睡得正香,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還帶著隱約的淚痕,芳蘭和月影坐在榻前的踏腳上,攏了軟墊,半眯著眼楮靠著,小小的炭火盆上,有煨得爛熟的肉羹,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袁亦墨有一刻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那些日子,那時,晶心還是他的妻……,而他多麼希望,這種溫馨能夠永遠地保留下來。
芳蘭侍候著袁亦墨用飯、梳洗,剛一弄完,就到了城門口,袁亦墨上前交涉,又交了通關文牒,那城門就緩緩地開了。袁亦墨輕輕一笑,這下,賢親王抵達的消息,不日就會傳遍全城,那些阿諛之人定會上門拜見,他和晶心,都能過上幾天消停日子了。
郡主府內,因早已得了消息,正是燈火通明,府門大開,袁亦墨神采奕奕地安排各種事宜,下人們更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而晶心一直不見蹤影,若賢只見晶心的那輛馬車,停也未停,旖旖旎旎地一路駛進了內院。
也是從這時起,若賢發現,晶心又恢復了以往難以接近的狀態,甚至比住在京城侯府時,更難見到,船上的親密相處時光,如同重未發生過。
袁亦墨完全是一付男主人的架勢,外院的一切都安排得滴水不漏,賢親王做為上賓,更是被以禮相待,處處妥帖。
而內宅總是靜悄悄的,井然有序地忙碌著,如同有只看不見的手,將闔府上下都打理得無不周到,最讓若賢想不到的是,晶心竟然是親自主持中饋。
若賢早已知道,晶心在袁家避禍時,曾以袁亦墨嫡妻的身份,在這里生活了兩年多,可听說和見到,是兩碼事,現在一進這郡主府,他才感同身受地了解到,這兩人已親密到了什麼程度,配合得又有多麼默契,真真是「夫唱婦隨」的良好典範。
若賢實在想不明白,憑晶心的小小年齡,他們是怎麼做到這些的?再看向袁亦墨時,目光里就滿是玩味。
直到五日後,在祭禮上,若賢才再次見到了晶心,她唇紅齒白,滿面春風,煥發著若賢不曾見到過的生機,那種若賢記憶中的,晶心特有的憂郁,不知因何一掃而空。
若賢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問道,「听說今日安北王和如意公主的祭禮,由四少爺來執禮?」
「嗯。」晶心點頭應道,不欲多談。
沉默半晌兒,若賢不甘心地,又問,「公主此番心意,可曾稟明太後和聖上?或者,還需從長計議?」
晶心轉頭看向若賢,目光里帶著森然的冷意,「袁家私事,有勞王爺費心了。」那語氣做派,和那日在碼頭上的袁亦墨,簡直一模一樣。
若賢忽然覺得,他剛剛有些溫度的心,又再次被寒冰封鎖。
如果說,在此之前,晶心還對若賢對她的感情存有一絲幻想,那麼若賢此時可謂露骨的表現,讓她最後的希翼也成了泡影。
接下來的日子,若賢見晶心更是難上加難,每次拜望,晶心都忙碌不堪,偶爾推卻不過,也說不上多少話,門外站著等回事的管事、婆子,房內侍候著媽媽、丫鬟,晶心客套一番後,就笑吟吟地端了茶。
其實晶心的忙,也真不是假裝的,離府幾個月,她有很多的庶務需要打理,又趕上秋收季節,各處的莊子報著一年的收成;呈上了上京送禮的單子;管事們報上了,需要整葺的院子、宅子;另外,上次進京匆忙,留下的人手有些不夠,無論是郡主府還是侯府,都需要添加……
這些晶心都要操心,雖不是親力親為,也至少得過過目,以往有些事是袁亦墨經手操辦的,可現在他正處在備考來年春闈的緊張時刻,晶心怎好勞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