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皇後坐在寬大的鳳座上,一頭烏發似雲般堆起,頭上的金釵玉翠,不知插了幾支,亮閃閃的奪人二目,臉上妝容一絲不苟,大紅金絲繡袍,花紋繁復,同色的長裙,也金燦燦的,從坐墊上旖旎垂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高貴、肅穆、端莊,很有氣勢。
而此時皇後正死死盯著晶心,冷冷開口,「果然是缺少教導,沒有一點身為公主的風範,怪不得能在鬧市之中,和人動手打架。」
晶心心知是中了計,皇後是故意等她犯錯,再開口訓斥,可晶心很快就發現,這回可不是教導幾句,就完了的。
「聖上既然封你為公主,雖說是外姓,哀家也要當自家孩兒看顧,自然容不得你如此無法無天,否則,聖上怪罪下來,也是哀家不盡心不恪守……」
晶心認真听著,她知道,皇後找完了理由後,就要說懲罰措施了。
「……,教養嬤嬤失職,打五十板子趕出宮去,昨日隨行的兩個小太監,和那個動手打人的丫鬟,杖斃至于公主,還是在宮里閉門思過吧,什麼時候,把這野性子收了,什麼時候再出門走動……」
皇後的話,讓晶心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不敢罰她,就罰下人,不敢打她,就軟禁,看來她又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把大周媽媽教過的「規矩」給忘了,不過,現在的晶心,可不是當初那個好拿捏的小孩子了。
「娘娘貴為六宮之首,定是日日操勞,」晶心沒抬頭,也不起身,一等皇後住了口,便接口道,「現在還要幫安北王府和忠勇侯府管教下人,晶心實在惶恐……」
「你……」皇後哪能听不出晶心的意思,就算是她被封了公主,也不是這皇宮里的孩子,她是袁家人,犯了錯誤,自有袁家人管教,安北王夫婦不在了,她還有祖父、伯父,祖母、伯母,就算是寄人籬下,也到不了她這個做舅母的手里。
貴為皇後又怎麼樣?她也沒權力去管小姑子家的內宅之事。
「回府後,晶心定當稟過祖父祖母,請他們動用家法,嚴懲下人,皇後的教誨和晶心所犯過失,也絕不敢隱瞞……」晶心這回抬了頭,和皇後毫不相讓地對視著,「至于這晶心公主的封號,娘娘若覺得,晶心行止不妥,有礙皇家風儀,大可啟奏聖上,掠了去,晶心心服口服,絕無怨言。」
說白了就是,哪怕這個公主不當了,我也沒必要因此受你的管教。
皇後坐在那里,臉色漸漸平靜,她先遣了宮人,就是防備事情有變,失了面子,晶心在太後和聖上心里有多重要,恐怕只有她最清楚,她是動不得晶心的,她只想嚇唬嚇唬這孩子,讓晶心別那麼囂張,最好能為她所用。
沒想到,晶心有恃無恐,心智成熟,根本就不象個才十歲的小女孩兒,看來是嚇唬不住的,那麼就得動真格的了。
「倒是本宮心急了,所謂‘愛之深,責之切’……」皇後沒再說下去,用平平的語調說這麼溫情的話,她自己也覺得有點惡心,再說,她心知晶心根本就不會信,過過場面,找個台階也就算了。
「晶心明白娘娘的一番苦心……」晶心很是配合。
「罷了,別耽誤了讀書,你且去吧,來人,送公主。」隨著皇後的一聲吩咐,大廳里可算有了些人氣。
晶心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又上了車輦,這回的速度倒是正常了起來,揉著酸麻的膝蓋,晶心想,就這麼完了嗎?不太可能吧。
又上了一個時辰的課,就到了午飯時間,晶心出了書院想立即回府,她現在是一刻也不想在宮里多待了。
石福接了晶心,上前道,「公主不去看看六皇子嗎?」不跳字。
「若安?」晶心一愣,「他怎麼了?」今天一上午,晶心都沒看到他。
「今早請安時,六皇子被皇後打了十個板子。」石福低聲道。
「打板子?」晶心失口叫道,別說是貴為皇子的若安,就是袁亦墨也沒人舍得打他的板子,這位皇後,還真下得去手,連聖上的臉面也不顧了嗎?
石福連忙示意晶心小聲,晶心這才轉頭對三位姐姐說,她要去看六皇子,讓她們先行回府。
「六皇子病了嗎?」不跳字。慧嫻和靜嫻倒是沒說什麼,只有芷嫻問了一聲兒。
晶心有些不快,「沒有,我只是去看看昨兒買的東西合適不合適。」
芷嫻嘴唇翕動,晶心怕她說出要同去的話,趕緊轉身走了。
慎思齋位置比較偏,是所不大的宮殿,不光面積小,里面的陳設也很一般,據說以前先皇在時,這里通常住的是不受寵愛的嬪妃和皇子、公主,也就是比冷宮強些罷了。
當今聖上,不僅大小老婆少,連孩子也少,這麼大的皇宮,單單讓這唯一一位沒出宮立府的皇子住在這里,皇後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吧
更讓晶心感到憋屈的是,太後和聖上,居然也不管,就這麼由著皇後只手遮天。
若安懨懨地趴在床上,見晶心來了,歡喜中帶點羞愧,「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
挨板子自然是打,男女有別,晶心來探望,實在是有些不方便,不過晶心現在可顧不上這些,她直接問道,「皇後娘娘為何打你?」
若安答道,「私自出宮,在外生事……」
「什麼叫私自出宮?」晶心不服氣地叫道,「請你去侯府,是太後和皇後都準了的……」
「你也知,說的只是請我去侯府?」若安接道。
晶心無語,等了一會兒,才說,「那你也沒打架啊,」語氣已不似先前那般強硬。
若安無奈地笑笑,沒回答。
其實也不用回答,說的只是生事,涵蓋內容就太廣了,再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要是皇後想要罰若安,總能找到理由,說到底,若安不過是個沒娘的孩子罷了。
晶心想看看若安的傷口,又覺得不妥,只拉著若安的手,掉下淚來,「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