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安抬起手,頗為費力地給晶心擦著眼淚,「這怎麼能怪你,我自小就是這樣過的,都習慣了,依依,不可能人人都象你那麼好命……」
晶心自幼父母雙亡,還是都是橫死,她先被人下毒,隨後又糊里糊涂地嫁了人,到現在,婚事還沒著落,如同一棵珍貴而沒有自保能力的草,都不知道明天會被誰弄到手去。
而若安居然說她的命好,這是什麼概念?諷刺是不可能,唯一的解釋,就是若安過的日子,比她還要不容易。
晶心想起,袁若依第一次見到若安,若安就是在偷偷地哭,現在的這位皇後嫁給聖上後,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夭折了,只有六皇子若安還在,雖然那時聖上還沒有繼位,母子倆的艱難,也可想而知。
聖上登基,甫一入宮,若安的娘親就沒了,听說若安的母妃在臨終前,對太後苦苦哀求,太後和聖上才答應若安養在太後的寧逸宮,晶心覺得,怎麼都象若安母妃在以命換命。
晶心又想起,她怕被人謀害的那段日子,若安送來的那些帶著體溫的點心,就算是若安,對自己有所圖謀,晶心也是理解的。
若賢再難,也已經大了,還有母妃看顧,若安是從四、五歲起,就一個人苦苦掙扎在吃人的後、宮之中,他為自己做些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我說要一直陪著你,就一定會做到,」晶心拍拍若安的手說,「不過,看來我能做的不多,這次,你就是因為我才挨打的。」
若安笑了,少年的臉上帶著喜悅還有一絲神秘,側了頭,用低低的聲音對晶心說,「打我,我也高興。」
「你被打傻了吧」晶心白了他一眼。
「切——,你不懂了吧,這宮里根本就沒什麼秘密,現在人人都知道,你與我交好,而我是因為你才挨了打,」若安挪動了一下位置,又湊近了晶心一點兒,「你知道嗎?你剛從鳳儀宮出來,太後就到了,說了什麼不知道,不過有人說太後走後,皇後的臉色可是不太好,後來皇後就差人給我送了藥來。」
晶心看著近在咫尺的,若安的臉龐,這張臉是如此年輕,富有活力,如同窗外的*光,正在艱難中,憧憬著即將到來的希望。那些藏在心里的話,晶心就不忍心再說出口,她不舍得讓若安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絲曙光,又一次陷入黑暗。
若安捏捏晶心的手,「你放心吧,還有兩年我就十五歲了,到了那時,我們就可以表明心跡了,而這兩年,只要我們始終走得這麼近,就沒人敢動我。」
「挨打算什麼,以我的身手,打得再多些,也傷不了筋骨,對了,依依,上次你說的那些兵書,怎麼還沒給我帶來?這幾日不去書院,我正好看看。」
晶心有些木然地點點頭,帶著人回了侯府。
「見過公主,」芷嫻正等在晶心房里。
晶心煩躁地揮揮手,「三姐,這又不是在宮里,何必弄得這麼別扭。」
芷嫻見晶心這麼說了,就隨意地坐下,開口便問,「六皇子傷得怎麼樣?」
晶心有點臉紅,看來真如若安說的那樣,宮里沒有什麼秘密,「我就去略坐坐,女孩子家,哪好看什麼傷。」
「哦,那四妹妹,明兒你帶我也去看看吧。」芷嫻直言道。
晶心很為難,「恐是不便……」若安這副樣子,自是不願意見外人的,她若是帶芷嫻去了,若安自然不會拒之門外。
「是不便,還是不願?」芷嫻又恢復了她咄咄逼人的習慣。
見晶心不語,芷嫻也沒有走的意思,她準備了好多天了,這次,有些話,她說什麼都得說清楚。
慧嫻是個能忍的,靜嫻是個沒用的,自從來了京城,晶心就被全家人寵上了天,恨不得拿個佛龕供起來。有些話,連母親都不敢說她了,也是,現在她和四哥這麼不明不白的,母親一個做伯母的,憑什麼說她?
可是現在,事關芷嫻的切身利益,她再也不想這麼下去了,雖然明年她才十三,剛到議親的年齡,可她不想,到了那時才發現,她選好的人,早被別人搶了去,象慧嫻這般騎虎難下。
「記得大周媽媽曾經教過,兄弟姐妹,同枝連氣,往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芷嫻端了茶碗,眼楮卻看著晶心,「大姐的婚事一波三折,四妹妹好象一點兒也不關心啊」
「大姐的婚事怎麼了?」對此,晶心還真是一無所知,現在想想,慧嫻已經十五歲了,到了夏天好像就是及笄禮了,這個年齡還沒定親,可是不早了。
芷嫻的臉色變得譏誚,「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
晶心沒空和她逗悶子,「你倒是說說啊。」
「那明天……」芷嫻拿腔拿調地說。
晶心「蹭」地站起身來,「自家姐妹,能幫你的我自然會幫你,你用不著這樣,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去問二伯母就是了。」
見晶心惱了,芷嫻也寸步不讓,「說的好听,自家姐妹,你要是真拿我們當自家姐妹,就該和賢親王好好相處你動手打德親王時,可有想過還有我們這些自家姐妹?害得四哥不清不楚地誤了婚事也就算了,現在還想攪了我的……」
芷嫻到底是未出閣的小姐,再潑辣,有些話,也說不出口,不過,這幾句話,給晶心提供的信息,已經夠多夠亂的了,她顧不得計較芷嫻的態度,「三姐,你把事情說清楚,一件件地說。」
「公主貴人事忙,而有些事我也不好多言,大姐和二伯母都裝好人,不肯說與你听,我又何必多嘴?四哥潑了命地護著你,連母親都不敢逆著他,對你多言,你想讓我回頭受家法嗎?今兒我來,旁的不說,就說我的事,公主如果念在姐妹之情上,明年選秀時,就去幫我求求太後,把我指給六皇子,公主應是不應?」
晶心啞然,在這個時代,象芷嫻這般直言自己婚事的閨秀,絕對屬于超級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