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心又看了眼芳蘭,見後者沒什麼表示,才對張碧瑤說,「都是自家人,不用講這些虛禮兒。」嗯,這個,自己該管她叫什麼呢?姐姐?嫂子?「二女乃」?還真是個問題,回頭得問問大周媽媽。
這時芳蘭已端過來備好的見面禮兒,晶心瞥了一眼,是對玉鐲,成色相當不錯,綠得一旺兒水兒似得,還有支步搖,金燦燦的瓖了些寶。
「謝公主賞賜。」站起身來的張碧瑤,又福了一福。
張碧瑤身邊跟著的婆子,剛從芳蘭手里接了那盛首飾的托盤,已然再次跪了下去,「老奴斗膽,這步搖,我家女乃女乃是戴不得的。」
「啊呀,是嗎?」不跳字。晶心不由站起身來,糊涂得十分真實,她確實不懂啊。
「這鳳頭步搖是逾制的。」那位媽媽見晶心的樣子,臉色好了一點。
「那你還跪著干什麼啊?」晶心說,「是我沒弄好嘛,」這媽媽一看就是張碧瑤女乃娘的身份,大冷天的,晶心可沒有拿下人出氣的習慣,想來這袁亦墨是把芳蘭也給氣糊涂了,才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
那位媽媽站起來時,臉色已恢復正常,她不相信,不過十歲的晶心公主,能有這般心智,虛情假意得如此真誠。
「快把我的首飾匣子拿過來,」晶心已然道,這時候不送了,算怎麼回事兒啊,她不是個小氣人,更不缺這些物件兒,當初扣張碧瑤的聘禮,實在是借機生事。
匣子很快就被小丫頭抱了過來,晶心干脆讓她把匣子放到桌上,「你自管挑,但凡喜歡的,三件、五件都不礙的。」
隨著烏木妝匣,一格格地打開,那位媽**臉色又再度難看起來,張碧瑤倒是不動聲色,眼楮在那些光燦奪目的東西上,慢慢滑過,象在看,又象是在思索著什麼。
這回,沒等她們再說話,晶心便看出來了,這匣子里,她平日用的那些獨具匠心的簡單首飾,已然不見了,想是被人提前換掉了,或者,這根本就不是她往常用的那個首飾匣子,芳蘭不是出錯,而是在立威。
晶心想了想,對張碧瑤說,「你不喜歡這些俗物就罷了,前幾日,我得了個金絲玉蟾,倒是個好玩兒的,你看看喜歡不?」
「讓公主費心了。」張碧瑤淡淡地道,話說得十分得體,又含義深刻。
等到坐下來喝茶,晶心才有機會細細打量這位二女乃女乃,她梳著常見的婦人髻,首飾也未多戴,頭上兩支釵,都是赤金瓖珠子的,那瑩白的珠子一大一小,錯落在如雲發間,明明是平常的東西,卻自有別致在其中,胸前的金項圈上是八寶攢絲瓖起來的一大塊羊脂玉,富貴中帶著雅意。
她穿了一件亮紫色的刻絲小襖,這顏色,是很少有人能撐得起來,晶心平日里都不敢亂穿,生怕一個不留神,就顯得俗媚了,偏生她穿起來,讓人看著那麼舒服。
張碧瑤的臉上淡脂薄粉,並未做過多的修飾,她的眉細細淺淺,很是娟秀,眼楮也是細細長長的丹鳳眼,眼角微微挑起,帶著幾分不張揚的風情。
她那雙瞳仁,清清亮亮,黑白分明,秀挺的鼻子,相當精致,配上那小小的如櫻桃般的一朵紅唇,整個人如同從畫中走出來一般,古色古香,秀麗典雅,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真真當得上芳蘭口中的「極美」二字。
看了半晌,晶心不由輕輕嘆了口氣,一直端然穩坐,任由晶心打量的張碧瑤听到後,嘴角微微一翹,「不知平日里,公主喜歡玩兒些什麼,以後可常來陪伴公主。」
「我也沒有什麼時間多玩兒的。」她是管院子,干活的小黃牛,這已經形成生活習慣了,更沒必要和「小三」訴苦。
張碧瑤等不到下文,就接著說,「也不知爺的內書房什麼樣兒,這天兒冷了……」
只這一句話,晶心便豁然開朗,原來如此,她終于發現哪里不對了,這個袁亦墨,自從娶了這位平妻,竟然沒有和她同宿過一夜,就連成親那日,也是在等在二進院子的門口,抓了晶心晚歸的「現形」夠狠夠絕
晶心不知怎麼的,壓了好些日子的怨氣,徹底地散了,她現在完全明白了,這是一樁名副其實的「政治婚姻」。
「墨哥哥的內書房,閑雜人是進不得的,至于里面缺什麼少什麼,問問碧玉就好了。」晶心喝了口茶道,看來這位「二女乃」是跑她這兒來,喊男人回房的啊,別說幫不了她,就是能幫,也不幫
張碧瑤還要說什麼,有小丫頭在簾子外面說,「四少爺散朝了。」
晶心懶懶地坐在那里,沒動身,張碧瑤先把手中的茶碗兒放下,又抬手理了理鬢角,還未起身,袁亦墨已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袁亦墨進了門後,眼楮先往晶心臉上一溜,而後便直直地看向張碧瑤。
張碧瑤慌忙起身,「爺回來了,妾身侍候爺……」想是坐得久了,起得急了,她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要倒。
袁亦墨伸臂一扶,她才站穩了,可是一張俏臉羞得通紅,眼楮又悄悄地向上看去,似在判斷袁亦墨有沒有怪她失儀,目光曲折流轉,小嘴開開合合,偏生一句話都沒有。
袁亦墨並不急于松開她,任由她搭著,「你身子弱,好好歇著便是,府里怎會少人伺候……」說著話,腳步已然開始移動,向著門口走去。
到了外間,小丫頭幫張碧瑤披了斗篷,袁亦墨一直將她送到院子的大門口,「祖父祖母的晨昏請安都免了,以後這里,你也不用來的。」語氣平淡,听不出什麼異樣。
張碧瑤應了一聲,低著頭,一副恭順的樣子。
臨上車之前,張碧瑤目光盈盈再度看向袁亦墨,「爺不回院子里歇著嗎?」不跳字。
「我還有些折子要寫……」袁亦墨看著面前的張碧瑤,一張臉已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