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媽想起,那日听說來求親的是袁家這位少爺,自己不知道私下里念了多少聲佛,等到得以相見,更是滿心的歡喜,想著小姐的這一生,總算是苦盡甘來,哪成想……
女乃**心里,是有些怨老爺、少爺的,連帶著宮里的那位姑女乃女乃,他們實在是沒一個為小姐細心考量的,自家夫人,本是繼弦,這後娘不多言,她倒是怪不得,只是苦了小姐。
「想,也是沒用的,好歹,也得讓他離了那個院子。」張碧瑤幽幽地說,有時,她真的分不清,這到底是家人的交待,還是她自己內心的想法兒。
女乃媽听了這話,便訕訕地閉了嘴。
內宅不安,朝事繁重,那份用了十余日擬好的折子呈上去後,袁亦墨想到了一個詞︰「嘔心瀝血」。
自己的前途,袁家的命運倒還是次要的,畢竟有將軍府的婚事,和袁亦禮的付出,這些已經有把握了,可晶心的婚姻和自己的幸福,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袁亦墨回望那高聳的宮門,似乎要透過這重重疊疊的障礙,直直望到那人的心里去,想看看他到底給晶心安排了一個什麼樣的未來,可他又不願看到,如果,那條路,不是晶心和他所願,他寧願不知道,然後,再不遺余力地悄悄改變。
螻蟻之力,尚可毀堤,袁亦墨不相信,他的努力會最終付之東流。
三日後,聖上下旨,禮部張侍郎的嫡出大公子,賜婚五公主,擇吉日盡快完婚。舉朝嘩然,可這些辦事老道的人,很快便組織好或真情或假意的笑,開始向張侍郎道賀。
張侍郎咬牙應酬,一步步地挪出宮門,幾乎是跌進了轎子里,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如同老了十歲。
御書房內,袁亦墨垂首而立,聖上盯著他看了良久,緩緩言道,「袁家滿門忠良,先皇時就曾屢建奇功,特賜丹書鐵券,免死金牌,封‘忠勇候’」,又看了看擺在案頭的那份折子,不過三日,因屢次翻閱,那折子都顯得有些舊了,「如果這次差事辦得好,朕必會論功行賞,不讓你們這些一心為朝廷的臣子寒了心。」
袁亦墨雙膝跪倒,連連叩頭,「臣不敢,臣願為聖上肝腦涂地……」
「準備一下,年後就出門辦差吧,這一去,恐要三、兩年。」聖上示意袁亦墨起身,交待道。
「臣遵旨。」袁亦墨恭敬地退了出來。
一縷陽光灑在袁亦墨的肩頭,他揚起憔悴的臉,貪戀著那份暖,春天,終于要來了
皇後听說聖上的賜婚後,光是一人高的瓷瓶子就砸了兩個,她的貼身嬤嬤,跪在一地碎片中,大聲哭求,「娘娘息怒,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皇後頹然地坐倒,一點沒了往日的風儀,是啊,年節將近,若德還圈在里面,那人如此急地賜婚,不就是拿捏著她發作不得嗎?
你以為毀了張家,我就成了沒牙的老虎嗎?我不過是存著那一點念想兒罷了,皇後站起身來,理了下裙裾,「來人啊,賜五公主平安如意一對,明珠十顆……」隨著一樣樣嫁妝的添辦,皇後的聲音越來越平靜,表情越來越冷。
張碧瑤听說唯一的嫡親哥哥尚了駙馬,一口鮮血直噴而出,登時暈了過去。醒來時一睜開眼,便看到朝服未換的袁亦墨,守在她的床邊,張碧瑤淚水顆顆滑落,露出慘淡笑容,說,「我輸了。」這次,她沒自稱「妾身」。
袁亦墨拿過帕子,為張碧瑤拭去淚痕,「贏你們的,不是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張碧瑤不過是個顧念家人的二八女子,她的苦,她的為難,她的不得已,袁亦墨是懂得的。這樣的張碧瑤,讓袁亦墨常常想起,當初為了袁家遲遲不肯回京的晶心。
好在現在,他可幫得上晶心了,袁亦墨不由舒心一笑,輕輕地說,「我不怪你。」
張碧瑤瞪大了眼楮,看著面前這張滿是憐惜,隱隱含笑的臉,人說新科探花郎,風采出眾,容顏俊朗,她一見之下,也曾暗贊過。
只可惜,情勢逼人,她不得不與他相抗,日日較量,不過月余,就習慣了他冷峻如山的樣子,就未曾想過,他也是翩翩佳公子,也會有如此可人的面目。
女乃媽說得對,她本是無力和他相違的弱女子,他是她的夫婿,她應求得他的眷顧愛戀,溫暖于他的羽翼之下,如果能留住他這一刻的溫柔俊顏,她此生,也算圓滿了
不知哪兒來氣力,張碧瑤抓了那只為她拭淚的手,順著那臂膀,攀援而上,從躺著,變成了匍匐于床上,「妾身愚鈍,求夫君莫怪,自此後,妾身定當竭力侍奉……」
袁亦墨的臉色微變,看了一眼被張碧瑤抱著的手臂,略略猶豫地問道,「碧瑤不必如此,有話請講。」
急切之中的張碧瑤,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蒙上了一層紅暈,「妾身只求為爺誕下一兒半女……」
就算袁亦墨念著院子里那位,那人也不過才十歲,又有不知多少人在惦記,對袁亦墨來說,她就如那天上的月亮,高得只能看得,卻踫不得。張碧瑤不相信,血氣方剛的袁亦墨,能為一個不知未來的念想,苦守五年,他是男人,就會男人的心思
低頭看著哀哀哭求的張碧瑤,袁亦墨苦守著最後一分良善,隱忍道,「你可曾記得,你我當日之約?」
張碧瑤頓住,抬起梨花帶雨的臉,輕啟朱唇道,「妾身不忍見爺受苦,也願安守為**者的本份……」似是無意之中,她胸前的兩團柔軟,擦過懷中,袁亦墨的手臂。
袁亦墨冷哼一聲,用力抽出了手,依依曾經說過,貪與貧只差一點兒,可惜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參得透,守得住?
見袁亦墨就要離去,張碧瑤在他身後,一聲疾呼,「爺所宿之處,于禮不合,倘若被旁人知曉……」
袁亦墨倏然轉身,又走回床前道,「以往之事,我不怪你,以後之事,你也怨不得我」眼中的凜凜寒光,讓張碧瑤驟然而驚。
袁亦墨直奔晶心的內室,黑著臉道,「我要納妾」
晶心先是一愣,而後翻身跳起,這TMD還娶上癮了呢,我不掀桌子,你當我哈嘍KT啊?
不等晶心開口,袁亦墨抬手一指,「我要芳蘭」
晶心立時僵在那里,怎麼個意思,要說這兩個人有JQ,打死她也不信啊
相比之下,芳蘭可謂淡定從容,利落地跪在晶心身前,「求公主成全」仿佛在重復演練了多遍的台詞。
晶心驚訝地張大嘴巴,一旁的大周媽媽已然開口道,「早該如此」
「不知四少爺想何日……」大周媽媽面含喜色地問。
袁亦墨大聲答道,「就是今日。」
芳蘭膝行轉身,「奴婢謝……」
「往後不要自稱奴婢,我以貴妾之禮,迎你。」袁亦墨親手攙芳蘭起身。
「是,」大周媽媽也是個反應快的,「老奴這就去給三女乃女乃收拾東西搬院子。」
「不搬院子,芳蘭往後,就宿在這院子里,內書房東廂便好。」袁亦墨吩咐道。
直到大周媽媽和芳蘭都告退了,晶心才用手指著袁亦墨,訥訥地道,「你,你,你就不該對我說點什麼嗎?」不跳字。她可是听見了,不過眨眼間,就又多了位「三女乃女乃」,這「小四」連門兒都不用進啊,整個一自產自銷。
「年後我要奉旨離京,恐要兩、三載,所需之物你先預備著吧,你不是一直嫌京里憋悶嗎,不如去求了聖上,伴我辦差。」袁亦墨捏捏額角,「我先去梳洗更衣,今兒午飯,多備些清淡小菜。」
晶心習慣性地福了一福,袁亦墨已經走了出去。
「這都什麼事兒啊」晶心這才抄起杯子要摔。
芳蘭已經進來道,「公主,奴婢先把要預備的東西,列個單子吧。」
晶心見鬼一樣,「芳蘭你不是……」
芳蘭嘆息一聲,接過杯子,邊給晶心擦手,邊說,「公主日後便知。」
下晌,袁亦墨帶芳蘭去稟了老侯爺夫婦和自己的父母,當晚,院子里辦了幾桌酒席,府上的人送了些東西,隔日去府衙寫了文書,芳蘭月兌了奴籍。
芳蘭除了發式以外,幾乎沒有改變,該听差還听差,該值夜還值夜,甚至于小丫頭們,依然叫她「蘭姐姐」。
晶心漸漸明白了芳蘭所說的,「公主日後便知,」只是還轉不過彎兒來,「這何必呢,芳蘭,這不是把你耽誤了嗎?」不跳字。
芳蘭嘆氣搖頭,「公主,有這心思,還是多體諒下四少爺吧」
晶心又問,「這麼做,合規矩嗎?」不跳字。
芳蘭臉色一寒,對著窗外「小三」院子的方向說道,「四少爺的院子,四少爺就是規矩,那眼根子淺的人,才會仗著幾分顏色,不知天高地厚,豈不知,搬起石頭打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