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白未央此時也看清了丁小蓉主僕,俊俏的臉上露出三分詫異︰「蓉兒是你?」
霎時間,平地里似乎卷起了風沙萬丈——他叫她‘蓉兒’他叫她‘蓉兒’他叫她‘蓉兒’……那個水性楊花登徒子又當眾輕薄她
「誰、誰是蓉兒」羞紅了臉,丁小蓉竭盡心力地大喊出聲,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因氣憤被抽盡了。
一旁面若桃花的女子抱起了臂膀,饒有興趣地打量起對話的兩人。
丁小蓉臉紅得似那火燒雲朵,累得氣喘吁吁;白未央詫異地瞪大了好看的桃花眼,‘唰’合上了手中的玉扇,眉宇帶傷︰「蓉兒此話何意?叫未央好是痛心……」
「你你剛才不是還在為那個‘莫兒’傷心欲絕嗎?」。裝什麼裝啊丁小蓉氣呼呼地指向白未央玩世不恭的面門。
白未央恍然大悟︰「蓉兒原來是妒忌了……」
丁小蓉恨不得仰天吐血三升。
白未央對丁小蓉的崩潰置若罔聞,但著實是將目光重新轉向了那個隔岸觀火觀得甚是津津有味的艷麗女子︰「莫兒……真的要嫁?」他的語氣輕柔,輕柔中帶著小心翼翼,小心翼翼中透著深深的絕望……此言一出,圍觀的人群有一半都掉下了眼淚。丁小蓉側過頭去,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那美若桃花的女子對上白未央‘深情脈脈’的目光也是周身一顫,雞皮疙瘩在她雪白可見的肌膚上迅速爬起。
「當、當然要嫁」她鼓足勇氣大聲喊了一句,然後快步走到丁小蓉身邊,趁其走神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今日就嫁即刻就嫁」
听了這一番‘深情告白’,眾人看向丁小蓉的目光中除了羨慕又多了幾分殺意。
「夠了」丁小蓉狠狠地甩了一下胳膊,甩開了那女子的禁錮。面若桃花的女子面露不解,丁小蓉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向呆若木雞的如夢走去。
「夫人為何?……」那女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望著丁小蓉的背影不甘心地喊道。
丁小蓉怔了怔,扭過身來,眼里已經充滿了冷漠之氣︰「為何?……我雖不知道你們在此搞什麼把戲,但是鬧劇到現在也該結束了你先前已經听我的丫鬟講了,我懷有身孕經不起你們一個兩個的戲弄折騰。況且,姑娘你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我一個有夫之婦,你要如何嫁我,又嫁我作何?」
白未央和那女子听完丁小蓉的憤憤之詞均是一臉怔色。白未央最先反應過來,撲哧一聲嗤笑出聲︰「蓉兒誤會了……莫兒,快跟你的妻主解釋。」
妻主?丁小蓉懷疑地挑高了半邊眉毛。
那面若桃花的女子此時更是滿臉通紅,似是被人說中了軟肋。她諾諾地幾步上前,規矩地在丁小蓉腳下跪伏三拜︰「林莫參見妻主,莫、莫……不敢覬覦妻主大官人之位……莫只想做一小小侍郎常隨妻主身側。」
侍郎?!此時換做丁小蓉滿臉通紅了她……她在說什麼?妻主……侍郎……丁小蓉的眼楮越睜越大,食指伸出,微微發顫︰「你……你是男的?」
林莫此刻已經羞得是頭不敢抬,只輕輕地點了點頭,一旁的白未央笑得甚慘,捂著肚子腰都直不起來。
「蓉兒,」白未央終于笑夠了,起身擺弄著他的扇子,桃花眼帶流光︰「莫兒是男子,如此一來就沒問題了吧?……莫兒出嫁,未央實在不舍,但若是嫁得蓉兒,未央倒是覺得合適得很哩。」
他唇角上勾,笑得意味深長,恭恭敬敬直身作了個揖︰「白未央在此恭賀莫郎君喜得良緣,蓉兒得一好侍郎,他日喜宴,可別忘給我的上賓請帖哦。」說罷,竟仰天大笑幾聲,轉身離去。
圍觀的人群一听到‘白未央’這個名字,也紛紛露出了恍然之色。這倒不是因為白家的名氣過大,而是大家都傳言青鸞樓的當家紅牌莫郎君有一痴情恩客,那恩客姓白,煙花柳巷里的人都稱他為白爺,但無人見其樣貌,原來痴情白爺是這樣一位俊美瀟灑的貴公子啊。小道相傳,那白爺自莫郎出道起,就一片痴心墜情網,沉迷于其美色不可自拔。舞獅送情詩,柳下彈箜篌,對月傷悲秋……這里最流行最浪漫的表白方式據說都是這位白爺為林莫所創,得到周遭城鎮男女爭相效仿。
入夜,丁小蓉終于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許若顏為她們訂的客棧。林莫自然是厚著臉皮跟著她們來了,此人的性格出乎意料的倔強,軟硬不吃,認定了丁小蓉就一定要跟隨其後。如夢和丁小蓉無計可施,只得默許他跟隨左右。
吃晚飯時,她們並沒有等到墨畫和許若顏等人,听店小二的說法,他們似乎也去了街市。丁小蓉月復中不適,沒有胃口,草草吃了幾口就獨自回了房間,房門插好,外衣月兌下,鞋子月兌下,往床上一倒。
「好累啊……」
她翻了個身,像小狗一樣伸展著雙臂雙腿臥在床上,忽然覺得有些口干︰「水……」
話音未落,嘴邊就多了一只淺口小杯,杯里是香氣濃郁的***茶。
丁小蓉對著杯嘴酌了兩口,正欲道謝,忽然覺得不對勁
滕然坐起——「你你你你你……怎麼能進到我的房間里來?」
丁小蓉盡可能地向內縮去,兩只大大的眼楮控訴地瞪著床前捧著茶杯一臉無辜的林莫。
林莫此時已經換了男裝,卻還是掩蓋不了周身的那種脂粉風流的氣質。寬松的白底繡紅紋長衫,木屐鞋,松松挽起的烏發,加上那副雌雄莫辯的妖嬈面容,盡是濃濃的頹廢般魏晉風流士族氣。
他此刻傻傻地端著方才喂丁小蓉喝過的***茶杯,似乎不明白夫人為何變臉變得那樣快。
看到他這幅窘迫的樣子,丁小蓉不由得心軟了。他生得如此樣貌,又淪落在那風塵之地,不用說,一定是吃盡了苦頭的。如今好容易月兌身,她又何苦如此與他為難呢?
「你——坐吧,我們談談。」
林莫乖乖坐下,雙手規矩地放在膝上,倒是知禮的很。
「我……已經嫁人了……」丁小蓉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這個眼神有些純真的少年,只得實話實說。
林莫乖巧地點點頭︰「莫兒知道,夫人有一位相公,莫兒以後一定會謹記自己的身份,不會以下犯上。」
又來了,他根本就听不進去。丁小蓉扶了扶額︰「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此生只會有一個相公,而不是兩個……」
林莫皺了皺眉,似乎對這番話有些不解︰「莫兒是侍郎,不是相公……」
「那是一樣的……」這樣的對話進行過許多次了,可是對方就是油鹽不進,丁小蓉狠了狠心,咬牙說道︰「我的意思是,我一次只會嫁一個男人,不管他是叫做夫君,還是相公,還是官人,還是侍郎。」
林莫似乎終于听懂了,好看的眼楮的里立刻聚集了淚水︰「夫人不要莫兒……因為夫人有夫君……」
那眼神著實是可憐,丁小蓉的心中有一瞬間軟下,但是又很快堅硬起來。「沒、沒錯……可以這麼說。」當斷不斷,之後,會更加傷痛的……
林莫仿佛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自己說得太過分了麼?丁小蓉額頭滴汗,心里有些煩憂。左右煩惱著是不是要說些什麼來安撫他一下。
「夫人。」
「是」
林莫忽然出聲了,丁小蓉一緊張,立刻答是。
林莫抬了抬頭,小聲而含羞地問道︰「夫人的夫君對您可好?……」
丁小蓉一怔,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問出如此一番話來。李鳳鳴對她可好?……眼前浮現出那個少年在梅林前沖她溫婉而笑的面容……好美,好溫柔,他的笑就如他的人一樣,永遠和善,永遠溫文爾雅,永遠眸中含笑,對她,對身邊的人都是如此……現在想想,那是對她好嗎?……一個如此心善不忍心傷害任何人的男子為何會狠心地將她休棄……還是,她從來都沒有進入到李鳳鳴的心中,從來都沒有認清他真正的樣貌……
「他對我很好……」
林莫眼神一黯。
「……只是,他將我母子拋棄了……」
丁小蓉的話突然轉折,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對一個陌生人這樣輕描淡寫地吐露心事來。這是她第一次在人的面前承認李鳳鳴已經將她休棄的事實。她是學心理學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許……她已經不再逃避殘酷的現實了?
「夫、夫人」林莫的音調比尋常高,里面包含著某種喜悅之情。
丁小蓉抬起頭,對上他激動的目光,心里暗叫不好。
「那、那既是說夫人現在沒有夫君了?莫、莫兒可以當您的侍郎,或者夫君,或者……叫什麼莫兒不在乎,反正莫兒現在是您身邊唯一的男人了」
果然如此……丁小蓉再次扶額,勸化失敗,回到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