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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溫和平緩的眉線高挑,鳳眸中帶了一份嘲弄︰「你要如何救他?如何尋他?憑一身絕世功夫還是通天的金錢地位?」
她的嗓音依然低啞,似乎許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所致。
低頭不甘心地咬緊了下唇︰這話雖然刻薄,但是說得沒錯。她憑什麼?她如今孑然一身,無錢無權無武功,靠什麼去尋人救人……
她如今這般模樣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懦弱無能的謝芙蓉有什麼區別。
不甘心,好不甘心,從來沒有像這樣討厭自己過,從來沒有像這樣渴盼力量過……
白衣素裹,她輕輕側首,凝視了倒地不起的女子片刻,漆黑如墨的鳳眸中浮現出幾分困惑。
「又暈了,難道身體真的不能負荷?」
一陣風過,她白衣長袖舞動在空中,如同墨夜綻放的巨大百合,純白,靜謐,似畫。緩緩降臨的天使,白皙縴長的手指覆上了她微微上翹的睫毛,拂過,挽手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忘了他……」
再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一片*光。不知從何方而來的燕子停在了她的床頭,長長似剪刀的尾巴小小地翹起,吱吱吱得分外可愛。
沉默地從床上爬起來,干淨的木制地板上已經放了一套干淨的淡藍色衣衫。很干淨的藍色,比天空更淡,似乎摻雜了白色的雨雲。隨手拎起套在身上,衣衫被小心地燻過,上面還有淡淡的梔子花香。
推門出去,院中是如夢來回奔波的身影,那一抹素淨的白遠遠地佇立在竹林之中,縴指輕捻,還是那曲鳳求凰。
如夢說得沒錯,再美的曲子听多了,入耳也會失了原有的味道。
無視所有的人物,她卷起袖腕,慢慢地向廚房走去。那般仙人似乎從來不踫而積滿灰塵的廚房前幾日已經被她收拾干淨了。只是今日著實沒有心情,打算草草地煮些米粥,加幾碟青菜作罷。
‘吱嘎——’
木制的門被向內推開,紅紅黃黃得一片差點晃掉了丁小蓉的眼楮。
吃驚地佇立在門口,手還沒有從門把上拿下來。「這是……」
「食物。」背後響起了幽幽冷冷的聲音。那一抹不食人間煙火的素白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後。不管經歷幾次,這種背後靈似的出現方式她還是不能適應,每每都冷汗一背。
即便如此,她今日也不想理她。沒有言語,她直接進了去,似乎沒看到滿桌滿牆掛的生肉熟肉,豬鴨魚鵝雞牛琳瑯滿目一般,直接從昨日的菜籃子里擇出了一把青菜。
白色的人影優雅地立在那里,狹長的瞳眸微微凝固。「今日想吃肉。」
頭也沒抬,丁小蓉沒好氣地擇著菜︰「不會做」
門外靜謐了片刻,只有微風拂面,長長久久的安靜,似乎那個人已經離去了。
松了口氣,丁小蓉抬起頭來,卻正正對上了那雙漆黑如墨的鳳眸,她在那雙瞳眸中看不到任何情緒。只是,她不是走了麼?
白衣的天仙靜靜地凝視了她須臾,直起身,露出了白皙縴長的雙手,緩緩地卷起了自己的袖腕。
那雙手,夠美。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後丁小蓉只見過一個人的手可以與之相媲美,那個人尋常十分嬌貴他的手手腳腳,說什麼‘這是吃飯的本錢’,引得她一陣白眼;但是每逢危險的時候,他卻用那雙漂亮的手握緊了刀劍,浴血淋灕,為護她而戰,毫不憐惜自己。
真是的,怎麼又想到他了。丁小蓉搖搖頭,那份無力感再次將她淹沒。
‘滋——’發呆的時候,耳旁已經傳來了熱油入鍋的聲音。抬起頭,眼楮不由得瞪得老大︰這這這,天,天仙居然是會做飯的——而且那糖醋鯉魚做得是色香味俱全啊啊——
白衣仙子的動作非常麻利,但是仍然清淡幽雅。一個能把做飯這種俗世做得如此高雅**的女人究竟從小是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中啊?
丁小蓉發呆之際,一盤黃金金的糖醋鯉魚和一鍋干煸兔肉已經端在了她面前。
「拿去,今日吃肉。」
愣愣地點了點頭,她機械地接過盤子,跨步向飯廳走去。身後青煙冒起,又是熱油入鍋的滋滋聲。前世小時候,她在院中玩,最期盼的就是听到廚房里油滾鍋的聲音,那滋滋聲永遠都伴隨著媽媽忙碌而幸福的身影,以及香噴噴的飯菜味道。每當這個時候,全世界的煩惱似乎都一瞬間煙消雲散,她所需要做的,只是洗干淨手,飛奔回家,擁抱那暖暖的充實的懷抱。
「嗯——好香,是蒜薹炒雞脯肉呢……」閉上眼回味了一下窗中飄出來的香氣,不自覺得她嘴角已經掛起了甜甜的笑意。
今日的午餐,異常豐盛。
八菜,四湯,沒有一個是不帶葷腥的。
看著那優雅地提著筷箸,細嚼慢咽的白色身影。丁小蓉夸張地張大了嘴巴。
「小,小姐,這,這都是大少女乃女乃做的?……」如夢悄悄地拱到了她的身邊,小聲地咬耳朵。
「對,啊。」扭過頭,以手遮面,無聲得以口型回復。
玉——皇——大——帝——啊——
主僕倆心有靈犀地同時做出了梵高‘吶喊’里那個扭曲而夸張的表情。
鳳眸微顰,本來想假裝沒看見的,但是那兩道目光也太赤luo果地火辣辣地了吧,都不知道掩飾下麼……「覺得腥?」
丁小蓉搖搖頭,隨即意識到了她說得是什麼,回味了一下,再次搖搖頭。
「不腥,大少女乃女乃的手藝真好。」
白衣仙子滿意地點點頭,玉石般的縴指點了點放在她面前的那碗湯︰「喝掉,保胎。」
順從地拿起碗,舀了一勺,往嘴里喂去。「嘖——好燙」
滾燙的觸覺讓她一時間沒拿住碗,熱滾滾的湯撒了幾滴出來,滴在手上,更是刺痛得很。正欲起身去拿冷水盥洗,一抹冰涼已經覆蓋到了她手上。很舒服,比冰水還管用。
舒服地低吟了一聲,她回過神來,羞愧地紅了臉︰「謝謝大少女乃女乃。」
握著她小小柔荑,認真地來回撫模地正是那白皙勝雪的天人仙子。
她的動作緩慢,姿勢優雅,似乎在擦拭著某種名貴的器皿。
如夢已經將浸了冷水的毛巾拿了過來,看到這一幕也是呆呆地愣在了當場。
如墨的眸子抬起,薄唇輕抿︰「拿來。」聲音低啞,帶了某種誘惑的音調。如夢遞上毛巾,白衣仙子用素手接過,小心翼翼地覆上︰「怎麼還這麼冒失?」
「還?……」丁小蓉奇怪地眨了眨眼楮,厚厚的眼睫毛忽閃忽閃,「大少女乃女乃以前見過我?」
她想得是蘇大少女乃女乃不會是以前和謝芙蓉有交情吧……倒是很有可能呢,要不她干嘛幾次三番地救她。
沒想到那白衣勝雪的仙子卻面色一僵,甩袖將她的手摔開了。「如雷貫耳。」
呃……原來是名聲太差,都已經被李家人傳到這里了麼……囧。
但是也用不著這麼生氣嘛,怪人。丁小蓉自己用冷毛巾邊敷手邊吃飯,眼角不時地瞟向沉著臉吃飯的天人。其實,從這個角度看,那雙如墨的眸子有些眼熟,狹長的曲線倒是同林莫有些相似,但是林莫的面容要更妖嬈一些,下巴更寬,鼻子更挺,眉毛……更張揚。
忽然意識在了自己在YY什麼,她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天啊自己怎麼能看著一個女人也能YY到林莫身上呢一個是女人,一個是男人,怎麼能一樣……許是昨夜沒睡好吧。
揉了揉太陽穴,她努力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出了腦袋。
食不言,寢不語。
靜靜地用完午膳,丁小蓉很殷勤地向那白衣仙子獻上了一杯她用院中梔子花泡的花茶。
「大少女乃女乃請用茶。」
見她端起來輕輕地抿了口,沒有皺眉,心中歡喜,趕緊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少女乃女乃,請問白家世子那邊有沒有新消息啊……」
如墨般沉寂深邃的瞳眸靜靜地回望著她,那茶很好喝,但是居然只是為了從她口中套消息?心中涌起一絲煩躁,張口就帶了幾分冷意︰「沒有。」
看著那小小的淡藍色身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的失望之態,心中有了些許不忍,轉口說道︰「雖然沒有,但是他過幾日會過來,你親自問他便是。」
白未央會過來大大的眼楮亮了起來,深邃而明亮。但是很快,有被擔憂和恐懼掩蓋了。
不解地顰眉︰「天天念叨他,見到了還不高興?」
不滿地瞪了那白衣仙子一眼,隨即意識到身份不對,趕緊低頭︰「不是,只是擔心听到不好的消息……」
是的,她也怕,白未央來的時候帶來的是林莫的死訊。
她原以為自己如此低沉是因為李鳳鳴親手斬斷那條綢緞並且當著自己的面迎娶她人帶來的刺激,後來夜夜做夢,都會夢見那杯黑暗吞噬的帶血的緋紅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