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雲沒有說話,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使勁的抿著嘴唇,雙眉緩緩的挑起,雙眸緊緊的盯著沈襄。
一合,僅是一合。
如若是以前,甚至是在接到陸之機在一合之間被擊倒的時候,誰要說自己不是沈襄一合之敵,他不會相信,甚至都不會生氣,會做瀟灑樣一笑了之。
因為那是不可能的,連做假設、說笑都不可能。
可是,現在,江浦雲現在看著沈襄微微搖晃的身子,他繃緊了心神,不是為了勝利,而僅僅,僅僅是為了扛住一合,或是扛住一下。
要記住,是一合,不是一招。
武者的功夫是由招式組成的,常人都說一招一式,可實際上一招是一招,一式是一式,一招是從幾個架勢組成的,而一式就是一個架勢。
扛住一式指的僅僅是一個架勢,也許就是伸腿一踢,也許就是抬臂一揮,就這麼簡單。
「這不公平的。」
就在江浦雲剛剛想要出手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江浦雲緊繃的心神一顫。
沈襄扭頭一看,是方東吟,遂笑道︰「哪里不公平了。」
方東吟笑笑的指著江浦雲道︰「他還只是個孩子,過于打擊對他以後的成長不好。」
「呵呵」沈襄無語的看了眼方東吟,隨手抄起橫幾上的酒觚︰「我只看守南宮這兩天不被人騷擾,想要公平那就等兩天後去都統領府參加挑戰去。」
說完一仰脖,大口大口的吃起酒來。
邱鈞傲在後面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你這是犯了眾怒,南宮開啟統制挑戰,引起軍隊不安,而後你將一切都攬在身上。視帝都群豪如同無物。」
「哈哈哈」
一陣大笑,沈襄很是隨意的揚著手中酒觚,也不言語伸開大手向四周招了招,挑釁之意不言而喻。
這是什麼情感,肆意?張狂?豪放?無懼或是勇敢、莽撞??
沈襄拎著酒觚,跌跌撞撞的向前移動著腳步。
岳惟巒一直都在關注著局面,他關注著沈襄,看著他的步伐,看著他的醉態,看到了夏之揚身前少女和身後中年人,也看到了方東吟微顰的眉頭。看到江浦雲緊繃的心神在也壓抑不住,欲要動手,不由低嘆了一聲,向邱鈞傲示意了一下。
重陽騎隊大約有二三十人的樣子,分開兩列形成一條甬道,而在中間的除了江浦雲外還有包括邱鈞傲在內四個人,得到岳惟巒的示意,四個人不約而同的準備起來。
事情沒有變化快,不是你準備就能應付過來的。
江浦雲合身功力全部運轉,不做一點保留,因為勝負只在一合之間。
支在後面的腳猛然用力一撐, 的一聲,踏破地上青石揚起一片煙塵之後,江浦雲騰空而起,勢如下山猛虎一般向沈襄撲去。
人在空中,雙臂一合的同時借力一放,江浦雲右手瞬變成虎爪向沈襄當胸抓去。
其勢勇猛,快速迅捷,眨眼之間江浦雲就撲到沈襄身前。
沈襄腳下踉蹌,右腳一跌插花般踏在左腳左側,身子微晃間讓過江浦雲虎爪,還未待江浦雲反應過來之際,沈襄身子一整,右腳點地先前一邁又回到右側。
伸腿之際正入江浦雲雙腿之間,沈襄身子一擺就撞在江浦雲右肩之上。
肩頭撞肩頭, 的一下,江浦雲斜斜的飛了出去。
「公子!!」
邱鈞傲四個人一聲大吼齊齊的向沈襄撲了過來,有雙臂合攏的,有騰空飛腳的,有合身而上的。
撞飛江浦雲,沈襄借著力道往回就是一跌,腳下連環錯步,跌跌撞撞在地上就是幾個轉身,正讓過率先而來的兩個人,一翻身就轉在邱鈞傲身後,雙臂一拋就搭在邱鈞傲肩頭。
「呀!!」
第四個人凌空飛起大腳狠狠的踹向沈襄的後背。
沈襄面帶微笑的合力向下一壓,邱鈞傲根本承受不了沈襄的大力,腰膝一軟就塌了下來,正好背著沈襄讓過第四人踹來的大腳。
前身隨著邱鈞傲塌下,沈襄一只後腳借力甩了過來,宛如蠍子擺尾,正好踢在第四人的後背上, 的一下,一個惡狗奪食的姿勢摔在地上。
「好。」
沈襄笑著一直腰,腿一收回正好頂在邱鈞傲的後臀,一拱之際,邱鈞傲就撲在摔在地上第四人的身上。
噗通噗通!!!兩個人就滾在了一起。
「好了!」
就在剩余兩個人還要在行攻擊的時候,一旁揮手抓起江浦雲的岳惟巒清冷的喝止。
一揮手,將江浦雲扔在一旁,岳惟巒很正式的上下打量著沈襄,沈襄剛才的兩下很象是醉漢酒後跌跌撞撞,搖搖擺擺,但實際上是形醉意不醉,是無上的醉拳功夫,伸可成曲停亦能行,屈如伏虎伸比騰龍,行停無跡伸曲潛蹤。
效果是有了,撞飛一個,蹬飛倆,可全然看不出沈襄真正的功底如何。
「果然是欺負小孩子,方大俠看的一點都沒錯。」
岳惟巒對這幾個人的失敗好不推辭,很是認真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口氣清晰卻一點表情都沒有。仿佛失敗的是旁人,說話的也是旁人。
沈襄搖搖晃晃的站在那里,手上握著酒觚細長的腰身望著岳惟巒笑了笑︰「想修無情道,太上無情了。」
「你也知道無情道!!!」
岳惟巒平靜的臉上不禁色變,第一次有了明確的表情。
「應是太上忘情而非無情焉,你走錯路了。」沈襄晃著手中的酒觚。
酒觚是種乘酒的器皿,宛如酒杯一般,盤口束頸,直月復高圈足,通體四面出戟,沈襄的手正抓在束頸長脖處,里面尚有半觚酒倘佯在里面。
「太上忘情,太上無情。」
岳惟巒有些茫然的看著沈襄,看著他手中晃動的酒觚。
「是寂焉不動情,若遺忘之者;是若遺忘而非遺忘。」
沈襄幽幽的抬起頭,一聲長嘆息,他是極其感悟人之百性百態,可這些人有著百性百態卻還要遺忘。
「寂焉不動情,若遺忘之者。」
一語而出,岳惟巒身形震動不能自己,江浦雲自小看慣的那張,罕有表情的顏面此時竟然劇烈的震動著,不停的變幻。
「真的不讓人閑啊!」
沈襄突然一聲輕嘆,竟然又凌空而起,直直的越過高高的隨心園三落入到內院。
「難道又有不長眼楮的人來了。」
方東吟一聲輕笑也騰空而起,緊緊的跟了過去。
「我也去看看。」
柳東籬不甘落後,緊隨其後。
岳惟巒低頭看了看滿臉落魄的江浦雲,還有鐵血氣概衰落的重陽鐵騎,揮了揮手︰「邱鈞傲你帶著這些人回去,浦雲留給我。」
說完,隨手拎起江浦雲縱上隨心園。
「我也要去」
費力從玉朧煙懷中掙扎出來的夏之揚,一只小手緊緊攬著沈襄的酒葫蘆,一只手拉著中年人的袖口,仰頭叫著。
「公子,不行的,這里太危險,我們得回去了。」
中年人蹲來,看著夏之揚連連搖頭。
「哦,危險嗎?有我在絕對安全的。」
玉朧煙挑逗著夏之揚,蠢蠢欲動的還想要將他攬回來,四五歲的孩子可愛的小模樣真的是無敵了。
「好的,不過,明天還要領我到這里來。」
可惜夏之揚不是普通的孩子,听到中年人的話即使是醉意燻燻仍然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中年人點了點頭後,領著夏之揚的小手一縮就轉到大槐樹後不見蹤影。
「咦,速度很快,也是位高手耶。」
這個時候玉朧煙才收回笑意,緩緩的站了起來。她回首四望,身邊竟然唯有皇驥一人,就連對面大批的騎隊竟然也只能看到馬尾在人群中迅速消失。
「呃,人呢,都那去了。」
「都進隨心園內了。」
皇驥看著傻乎乎的玉朧煙,有些無語,如果不是看玉朧煙是潑玉巔的大小姐,如果不是看方東吟的面子上恐怕他也早沒了。
「砰砰!!」
兩聲巨響過後,兩道人影從隨心園內飛了出來,高高的,重重的摔落下來。
「又倆被扔出來了,不知道這回是那位大人的麾下。」
低低的聲音在人群中傳了出來,一些猜疑和爭執不經意的變得大了些。
從昨日到今天,迄今為止一共來了四撥人,四撥人現今還沒有結果太好的。
第一波的就是兵部派來的蓮花谷少主陸之機,灰頭土臉的敗了回去;第二波是引起沈襄驚天動地一摔的鐵金剛路程與三位年青人,尚不知誰是欲要挑戰南宮的年輕高手,也不知道是那位大人的麾下。剩下的就是重陽門下,幸好是有岳惟巒在,要不然江浦雲他們不見得會比蓮花谷陸之機強上多少。
最後一波的人就是剛剛被沈襄摔出來的兩道人影,這一回沈襄似乎略微留手些,摔在地上的兩個人一骨碌爬了起來,磕磕絆絆的跑走了。看動作要比鐵金剛路程強上不少。實際上有件事的人都知道,他們狀況強是因為他們沒有抵抗的就被沈襄給摔了出來,鐵金剛路程卻是因為被沈襄制住之後,毫無抵抗的摔在地上,自然傷就重上許多。
可這些人到底是那位大人麾下的呢,還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