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天地驟變。
橫跨禹州、鄧州的天都山脈山岳異變,仿佛是被一張無形的大手挪移了一般,填平了溝壑,獻出了平原,推平了險峰拔高了大山。
半日之間整座天都山變成了誰都不認得的陌生大山,山之高幾與天齊,足可與大宋天朝第一高山太行山相比擬。
天地異變,人心惶惶,別的地方不知道,在古城村周邊就看出成德公的威望來。
在未知的危險的威脅下,一個村子百八十人能抵什麼用,只有人多才能有膽量。在少和高陽莒的幫助下,成德公振臂高呼。呼喇一下,十幾個村子迅速的合並成一個大型的村莊。
不過,誰都不知道,所謂的天地異變不過是沈襄鬧出來的,半日之後一切異變都不在發生,甚至在天都府君的震懾下未來也不會有任何異變發生。
可惜,這些事情都是秘聞,沈襄是不會告訴給任何人听的。
沒人知道是沒人知道,新的古城村卻就此建立起來,建立的過程中沈襄默然不語,金牛寺的和尚卻非常熱心的伸出援助之手。
金牛寺能夠得以保存是受古城村和土地廟的惠及,因為二門山的緣故,盤山峰屹然未動,所以在盤山峰腳下的金牛寺也得以保存。金牛寺有高人在,沈襄是知道的,不過有什麼樣的高人沈襄沒有在意過。畢竟凡人界雖然並入到修真界,卻並不意味著它就有修真界的底蘊,凡人界的高人,再高能有多高,根本入不得沈襄的法眼。
佛說四大皆空,佛說超月兌自在。可,那是佛,而不是和尚,和尚平日里看的超凡月兌俗,可在危險到來的時候卻顯示出他們還是凡人,凡人就避免不了膽怯。當然,在危險來臨的剎那間他們還是要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從這也能看出,平日里他們的修行也不是白修煉的。
金牛寺雖然是建造在盤山峰,毗鄰的雖然都是類如古城村這樣的貧苦村莊,但信仰就是信仰,只要有人信奉,只要有人主持,在貧困的寺廟也要比村莊富裕。
得到金牛寺資助,古城村的重建順利了許多也快捷了許多,僅僅十幾日的時間里一座嶄新的古城村就建成了。
其實說是嶄新的古城村,不過是比原先的古城村擴大了十幾倍而已,其他的還是和原來的古城村一般無二,還是一樣的破落,還是一樣的貧窮,多的不過是多了百十間簡陋的木舍院落而已。
古城村擴建了十幾倍,很輕易的就向土地廟延伸過來,幾乎要靠近那間瓷窯,不到百十丈就與土地廟毗鄰了,這讓少典和那些淘小子們高興了許多,因為前來土地廟學習更加方便了。
因為瓷窯、因為釀酒、因為采藥、因為狩獵等等原因,古城村的淘小子們和沈襄已經很是熟識了,能學武,能制藥自然也就能學文識字了。一段時間的接觸,淘小子們都知道土地廟里的沈先生其實是個很隨和的人,根本不像有大學文人那麼倨傲,那麼無法接觸,更加沒有什麼規矩。
于是,不用什麼言語,一個個的都蔫蔫的蹭著少典跟著沈襄學起文來。
沈襄在土地廟里開設的不要錢的私塾,規模在悄無聲息間如同古城村一般,被動的被擴大了許多,甚至在諸村合並後一個月後,無奈的又添加了二三十個淘小子們。
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十幾個淘小子外再加上二三十個淘小子,對沈襄來說也不是什麼接受不了的事情,只要你听話,誰愛學就學。
沈襄是個大學文人,還是無私授業,這在山村里絕對是一等一的人物,其威望在山民的眼中絕對不在老朽的成德公之下。尊師重道,山民們不知道,但他們知道,任何一個肯教你學問的人都必須要得到尊重。
山里的人認死理,一個有大學問的人,一個肯教山里人肯教泥腿子們學問的人,是父,是天,是絕對不允許忤逆的。
如此一來,沈襄突然發現,淘小子們不管在山里在村里如何的淘,在他面前,在土地廟里都是老老實實地,輕易不會搗亂。甚至在淘小子們之間不管發生過什麼恩怨,在土地廟里都會和和氣氣的坐著,聊著,表現得如同親兄弟一般友愛。
至于恩怨,出去再說,不要驚擾了先生。
這是小豹子和沈襄說的,也讓沈襄深為感動。
和沈先生學學問有沒有用,似乎一直都是新古城村山民之間的話題,這個話題一直延續了六七年。
有用,這是所有人都大為認同的話。
有用,而且是絕對有用,誰要說和沈先生作學問沒有用,古城村的山民會嗷的一聲跳起來,然後掄起拳頭將你暴打一頓。
為什麼?
因為你誣蔑了沈先生,對于沈先生,整個古城村上千人都不會讓你說他一個字的壞話。
古城村變化很大。
其實,自從十幾個村子千余人合並進古城村之後,古城村的變化一直都很大,不過那個大是因為他們突然發現原本滿是溝壑險峰峽谷懸崖突然全部都變成了高山和平原了。溪水河流從平原上流淌而過,條條大道輕易的將他們分割,甚至一氣連通到西山鎮中衛府。
有了田地能夠種植和飼養,有了大道能夠與外界連通,古城村還有什麼借口不做出改變呢。
不過,有田有地有道路的地方多了去了,難道所有這樣的地方都能夠往好的地方改變嗎?更何況古城村是一個一窮二白什麼根底都沒有的地方,你讓他們拿什麼來改變。
拿什麼來改變,這個話如果是旁的地方,誰也不知道,誰無法回答。可在古城村,他們卻會告訴你,去問沈先生。
去問沈先生,古城村所有的人,所有人家出現任何事情似乎都會這麼說。
你不知道呀,去問沈先生。
沈先生似乎無所不能,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得住他,這是六七年里經過無數次人與事驗證過的事情。高陽莒背地里不知道揪斷多少根胡子,金牛寺里的和尚也不知道敲漏了多少個木魚也維持研究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有如此大學問的人他怎麼會在天都山古城村留了下來,難道他還在尋覓清微聖女蘇雨與楚家聖女楚翩翩當年破碎虛空時的遺址不成。
如若不是,那又是為什麼呢?
因為有沈先生做指導,古城村山民輕易的就轉型了,從靠采藥、狩獵生存改造成標準的農耕、養殖的村落。
現在的古城村村民種一手好地,豢養無數雞鴨牛羊豬。村子富裕了,生活條件變了,人口也自然而然的多了,這個時候一個天大的話題也出來了。
是什麼呢?
無他,少典中舉了。
十歲的少典在村子富裕之後,在沈襄的推動下終于在西山鎮考取了童生,隨後又通過解試拿下了中衛府的第一,解元。
古城村千百年來第一個秀才,還是中衛府之首的第一解元,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頓時整個中衛府嘩然,整個西山鎮嘩然,整個古城村嘩然。
中衛府解試是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三天,從解試完畢,少典中舉之後就急匆匆的趕回了古城村。因為從中衛府到古城村依他的腳程也要十余天,而後他還要在明年二月初九、二月十二和二月十五感到鄧州州府所在的穰邑府。而從古城村到穰邑府,任少典腳程再快跑上一趟也要將近兩個月,如此辛苦他不能不早做準備。
少典回歸古城村,自然是一陣歡騰慶賀,搞得整個村莊如同新年一般的喜慶。
首功自然就是沈襄,不過沈襄是從來不參與古城村任何活動的,沈先生喜靜,古城村的人們還是知道的。不過沈先生不來是沈先生不來,無法表示按捺不住的喜悅之情的古城村的人們只有多少香火來表達了。
香火,這個古城村的人們不知道,沈襄卻是知道,一份香火一分功德,這個沈襄倒是收獲個十足。
少典在古城村並未待上幾天,古城村就尋出整個村子里最最健壯的彪馬送給了他,另外還調集了三個棒小伙子隨同,就是少回、高陽博和小豹子曲剛。
沈襄沒有說什麼,僅是將他隨身攜帶的酒葫蘆交給了少典。
「如果沒有進入殿試也就罷了,如果進了殿試之後遇到什麼困難度不過去的時候,這里能告訴你,有什麼地方能夠幫助你。」
說著沈襄指了指葫蘆底笑著告訴少典,少典翻過葫蘆看了看,卻發現什麼都看不到,光禿禿的一個字都沒有。
「現在看沒用,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沈襄笑笑沒有說什麼,背過手悠悠然的走回到土地廟中。
少典眨了眨眼,嘴角流出一絲笑意,跟隨沈襄學習六七年了,他知道自己這個先生有些神秘,有些不同尋常,雖然給自己一個酒葫蘆的同時還耍了點小把戲,不過,他知道,這點小把戲在自己危難的時候,絕對會給自己一份驚喜。
晃了晃葫蘆,少典感覺到葫蘆里還有酒,不過,這酒還是不要吃了,畢竟他是先生送給自己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