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磨得有些發灰的板鞋,霍剛低聲咒罵了一句︰「剛買了兩個月,才走了多遠就這德行了!便宜沒好貨。」盡管他總是說便宜沒好貨,可每次逛街還是會依依不舍地從名牌店里出來向雜貨鋪進攻。
「哎!」他忍不住又發出一聲長嘆,轉了將近整整一天,又餓又累,還是沒弄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會來到這里,他想回去,卻沒想不出一點辦法。
一路走來,不知不覺來到一條小吃街,他使勁聞了聞,「真香!」
各種各樣的特色小吃在誘惑著他的胃。左手邊是一間不大的小籠包鋪子,看著一籠籠升騰著熱氣的包子,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模著自己口袋里的一堆零錢,心想︰「連點這個鏡界的錢幣都沒有,現在想想原來的生活還是很幸福的……真想回去。」
他閉著眼楮,開始幻想自己嘴里叼著一個包子。咀嚼了半天,卻越嚼越苦悲,還是睜開了雙眼。
「呃?!」
他瞪大了眼楮,晃了晃腦袋又揉了揉眼楮。
天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黑了?我只不過幻想了一下,沒這麼久?
他又認真看了看,當見到眼前那個有些熟悉的簡易衛生間時,他興奮得恨不得上去親一口那發烏的牆壁。
他回來了!
他剛才做了什麼?閉上眼楮假想自己吃了個包子,還有什麼?
假想自己吃了個包子就能回來?
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轉過身緊緊盯著那個髒污的大鏡子,然後迅速後退幾步。踫到腳下的大箱子弄疼了他,以致神智更加清晰。
「自己剛剛迷迷糊糊的,難道是做了個夢?」
自語著他低下了頭,看到手臂上包扎完美的紗布時他怔住了︰不是做夢!
「一定是你這家伙把我弄進去的!」他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那面比他還要大的鏡子。它依然髒兮兮地看不出面貌,但霍剛已經不會再把它當做一個簡單的鏡子,而是覺得它神秘非常。甚至這房間里的其他東西也不會再輕視分毫。
這時,肚子適時的響起,提醒著他正在挨餓。
于是他甩開這些擾亂他思想的東西,把箱子拉到出口下。爬上箱子,他用盡全力向上一蹦,雙手緊緊抓住木板。
「還好,手臂沒有那麼疼了。」他的左臂恢復的很好,鏡界的醫療水平確實值得夸贊。
他全身緊繃,向上一撐,呼吸到了相對新鮮的空氣。
爬上來的過程比他預想的要容易。
雖然這頓飯依然是泡面,可霍剛卻覺得這次的面泡得尤其美味。狼吞虎咽過後他才發現自己身上依然穿著那件斗篷。
他把斗篷月兌下來放在椅子上。卻听到「 嚓」一聲響,椅子被壓彎了!其中一個椅子腿已經徹底與椅座月兌離,頑強的斜掛著。
霍剛瞪著眼,顯然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
他試探著再次拿起了斗篷。一點也不沉,和普通的衣服沒什麼區別。
他輕輕咳了一聲,慢慢地把斗篷再次搭在已經接近報廢的椅子上。
「 嚓!」聲音更加清脆。本還頑強支撐的椅子腿宣告不堪重荷利落墜地,剩下其余三根傾斜著苦苦支撐。
他揉了揉額頭,「見鬼!」
「噠啦嘀叮鈴鈴……噠啦嘀叮鈴……」這時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霍剛拿起桌上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頓時清清喉嚨,「喂,你好!」
那頭先傳來了一聲咆哮︰「好個頭啊!霍剛,你上午干嘛去了?不來上班也不請假!想造反啊?打你電話也不接!」打來電話的是他的直接領導人馮浩,兩人平時關系還不錯,可那是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
「什麼?」他這時才抬起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古董」掛表,暗道一聲糟糕。
「馬上就兩點了,你下午還來不來?」
「來!我現在就往俱樂部趕。」把剛剛經歷的奇幻旅程放在一邊,霍剛決定先去上班賺錢。
掛上電話後他迅速套上外套,把鑰匙和手機往口袋里一塞。換好鞋就沖了出去。
到達俱樂部的時候已經是兩點一刻,晚了十五分鐘。這還是他打車過來的,要不然還得更晚。
「上午老板還問你來著,我說你生病了才搪塞過去。下次可別這樣了。」馮浩第一個出現,先把上午說過的借口告訴霍剛,省得被領導問起來一個東一個西。
「知道了,謝謝哈!」他舉起來受傷的左臂笑著說,「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我確實病了,外傷。」
「怎麼弄的?」
霍剛打著哈哈道︰「說來話長,不說了。對了,上午俱樂部里沒什麼事。」
見四下無人,馮浩壓低了聲音道︰「上午MH俱樂部的張敬全來了,向趙東東提出挑戰。但是趙東東拒絕了。」
「孬種!」
「小點聲,讓他的人听見了又該找你麻煩了。」馮浩繼續道,「今天趙東東心情不太好,還是躲他遠點。」
霍剛工作的俱樂部全名叫做WD拳擊俱樂部,雖然部里也培養了幾個拳擊手,但根本掙不了多少錢,只因為老板年輕時愛好拳擊所以才成立。WD拳擊俱樂部的老板有其他的賺錢渠道,具體的霍剛並不清楚。
「知道了,我今天會躲著他的。」他哼哼兩聲算是答應。
今天訓練場上的人並不少,比平時熱鬧了很多。
「怎麼今天這麼多人?」霍剛問身邊的馮浩。
馮浩沖著不遠處的一塊訓練場地努努嘴。
他順著看過去,見到了她。
她穿著寬松的運動長褲,上身一件緊身無袖運動衫,平時散在肩上的長發緊緊綁在了腦後扎成馬尾。經常運動使她的身體線條更加吸引眼球,健康潤澤,絲毫沒有粗壯之感。她正對著一個沙袋揮舞著拳頭,脖頸上、手臂上沾滿了汗水,全神投入的她閃閃發光。
陳音雲,老板的女兒。從他父親那里繼承了對拳擊的愛好,時不時地會來俱樂部里練練。但從母親那里遺傳來的體質注定她只能是業余中的業余,但這一點並不阻擋她繼續揮拳。
霍剛突然覺得周圍佯裝訓練卻在偷瞄陳音雲的家伙們有些礙眼,于是問道︰「今天的地板是不是還沒擦?」
「是啊。」馮浩詫異起來,「這麼多人,你不會是想現在擦地?」
他一言不發的走到男士洗手間旁的小儲物室,取出墩布去浸水。
「受不了你!」馮浩擋在了他面前,說出的話嚴肅起來,「那幫人都是練過的,你不是想惹惱他們。」他壓低聲音,「看看而已,又不會少塊肉。人家自己都沒介意。」
沒錯,陳音雲是霍剛一直喜歡的女人,一年了。他一直留在俱樂部里打雜也是為了她。
「我工作職責,難得今天勤快些,還不行了?」霍剛皺皺鼻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在馮浩無奈的目光下,他開始勞作了。
「喂,讓一讓,沒看見擦地呢。」
「請讓一讓,謝謝。」
他生生地從外圍擦到了里面,一路過來還算順利,直到擦到趙東東腳下。
「我腳底下這塊地兒不髒,你去擦後面,打雜的。」
霍剛站直身體,抬起頭,「我知道地不髒,但是你的腳髒。」
站在旁邊觀看的馮浩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腦門,「還說不惹趙東東了,話說了才多久……」
這邊趙東東已經擰著眉跟他杠上了。
「我的腳髒?再髒也比你的手干淨。打雜的。」趙東東一口一個「打雜的」,跟往常一樣以此侮辱霍剛。
霍剛輕笑起來,「听說今天上午張敬全來過,說是來挑戰的,不知是哪個孬種竟然沒有應戰。」他說著對著旁邊另一個人問︰「你知道是誰嗎?」
這聲音夠大,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包括陳音雲。
「你個臭小子!」趙東東咬牙切齒,「上次挨揍挨的還不夠嗎?皮又癢癢了!我該夸你勇氣可嘉,還是該批評你不長腦子?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听到吵鬧聲,陳音雲停下了動作,從旁邊鐵欄上取下毛巾一邊擦汗一邊走了過來。
「你們在做什麼啊?」她走到霍剛和趙東東身邊,「部里有規定,私下里不許打架。趙東東,難道你忘了嗎?」
趙東東一下子收起了那副凶模樣,微笑著說︰「我沒打架,只是在跟他說話,拌幾句嘴而已。」
「少來,你什麼樣我還不知道嗎?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給部里惹過多少麻煩。」這麼說著,陳音雲突然看到了霍剛受傷的左臂,問道︰「霍剛,你的手怎麼了?」她回頭瞪了趙東東一眼,「是這個家伙弄的嗎?你別怕,要是他弄的,部里會給他懲罰的。」
「不是我,你可別冤枉我,誰知道他是在哪里摔得。」趙東東笑嘻嘻地使勁搖著手。
「不是你還能是誰?」
……
他們的對話,霍剛根本沒有听進去,也沒有心情再听下去。
陳音雲說「你別怕」……
這三個字像是一個錘子砸在了霍剛的頭上,讓他的大腦嗡嗡作響。
自己喜歡的女人對自己說︰你別怕……
他的腦袋里一直在盤旋著那三個字。
陳音雲依然在訓斥著,趙東東卻是嬉皮笑臉。
霍剛一個人呆愣地拖著墩布走到了洗手間。他把墩布扔到水池里放開水。開始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發呆︰「霍剛,這就是你的生活嗎?這就是你想要的嗎?這就是你一直留下來所得到的嗎?」
馮浩不知什麼時候進來,輕聲問道︰「哥們,沒事?趙東東只是嚇嚇你而已,上次老板嚴厲訓斥了他,他應該不會再對你動手的。」
這次,不僅僅是頭疼,霍剛感覺自己的心里有什麼東西顫。馮浩也以為他是在害怕!
不知自己是怎麼壓制下怒氣的,霍剛盡量用听起來平和的語氣說︰「我沒事,想自己一個人待會。」
馮浩嘆了一聲就出去了,順便為霍剛帶上了門。
水池里的水越來越多,沖在墩布木柄上的水漸到了鏡子上。
正望著鏡中自己的霍剛其飄忽的雙眼有了一瞬的聚焦。
他從褲兜里掏出了那本袖珍——《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