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威海衛
雖然已經入春了,但是山東的三四月份還是帶著那麼一絲涼意,仿佛西伯利亞的寒流並沒有遠去。)
「嗒,嗒……」幾聲有節奏的踢踏聲由遠及近,在威海衛一處碼頭上,一個人影蹣跚的朝碼頭走去,鐵質的假肢在洋灰鋪就的碼頭上磕磕踫踫顯得異常孤寂。
來人正是方伯謙,當初在旅順圍攻北洋艦隊的時候,傷重的海籌號受到了來自龍威號上一發304毫米的主炮攻擊,當炮彈落在甲板上的時候,瞬間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而方伯謙在在一旁。
那一發炮彈掀起的無數彈片洞穿了他周圍的所有的俄軍軍官的身體,而他相對而言卻比較幸運,一個士兵剛好擋在的他的身前,可是仍有無數的彈片在穿過那個士兵的身體後射在了他的身上。
很不幸的,他的左手被鋒利的彈片齊腕削斷,左大腿里至少扎進了五塊彈片,雖然之後彈片全部被取出,可他的左腳也廢了,只能用假肢來代替,最讓他無法接受的就是,他的左眼,在那一戰中也成了擺設。
如今的方伯謙的形象和中世紀的歐洲海盜一般,左眼上包著一個黑色的眼罩,左腳和左手全部按上了假肢,遠遠看去,走路起來就像老人一樣佝僂蹣跚。
他的衣襟被這微涼的海風撩動,方伯謙從口中吐出一口濃痰,心中恨恨的想到,為什麼世界對他這麼不公,在甲午的時候被丁汝昌冤枉,而後又得不到唐健的重用,如今听從袁世凱的安排投靠俄軍太平洋艦隊,可最後卻落得這麼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剛剛還因為威海衛被俄軍太平洋艦隊佔領而有一絲絲的愧疚,此時隨著方伯謙的怨恨消失在威海衛港口的波濤中。
「親愛的方,你一個人來這里干什麼?」,方伯謙的身後傳來一聲高傲的聲音,方伯謙知道,是那個令他討厭的老同學來了。
洛夫斯特斯基在幾個衛兵的陪同下也一起來到了方伯謙所在的碼頭上,洛夫斯特斯基今天特別有興致,或者說,自從他來到這威海衛之後就特別有興致。
因為他一來到這威海衛之後,他就被威海衛的嚴密的防備情況給震驚了,兩岸密集而又隱蔽的岸炮,還有北幫、南幫炮台上嶄新的克虜伯巨炮,他心中感嘆,要是讓他帶領太平洋艦隊進攻威海衛的話,他懷疑即使他窮盡所有兵力,也不一定能夠順利攻下威海衛。
他在心里開始有點欽佩那個遠在南方的叛軍頭子唐健,要知道,在洛夫斯特斯基的潛意識中,唐健就是一個暴發戶而已,他之所以能夠打敗日本聯合艦隊,完全靠的是運氣。
自從進了威海衛之後,洛夫斯特斯基對唐健的認識有了根本性的改變,既然唐健能夠將威海衛打造成這樣的固若金湯,他還是有那麼一點本事的。
方伯謙回頭,冷冷道︰「沒什麼,我就是有點無聊,出來走走吹吹風!」
「哦,我的上帝啊,親愛的方,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不能隨便亂跑啊,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我可怎麼辦,我還指望你隨我一起去全殲北洋艦隊呢!」,言語之中透露著一絲幸災樂禍,看來他對方伯謙弄成這樣,心中沒有一點同情。
方伯謙冷笑一聲︰「呵,這個就不勞我們偉大的太平洋艦隊司令擔心了,在威海衛,我比你還要熟悉,我能出什麼事情?」
「對啊,我還忘記了,這威海衛本來是北洋艦隊的海軍基地,你在威海衛也待了十幾年了,自然比我熟悉。不過這威海衛的防備情況確實不是一般的好啊,簡直就是一件絕美的藝術品,如今倒是便宜了我們俄國了,哈哈!」洛夫斯特斯基狂妄的笑道。
方伯謙心中卻一陣鄙夷,要不是洛夫斯特斯基的父親是俄軍的大貴族,這種草包怎麼可能會成為俄軍太平洋艦隊的司令呢!方伯謙再一次感嘆命運不濟,世道不公。
方伯謙知道,這威海衛自從當年被日本聯合艦隊攻克後,唐健一上任海軍提督便大力發展威海衛的炮台守備,直到內戰爆發前,這威海衛成了名符其實的遠東第一軍港,要不是袁世凱的北洋新軍趁北洋艦隊不在港內,再加上聯合北洋新軍從陸上偷襲威海衛,指不定現在威海衛還在唐健的手中呢。
「唉,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南下會一會這個唐健了,只不過這維特真是個廢物,他的哥薩克騎兵還沒有達到長江,要不然,我就直接帶著我們偉大的太平洋艦隊全殲北洋艦隊了!」洛夫斯特斯基抱怨道。
哥薩克騎兵沒有抵達長江一線,那麼北洋艦隊的大部分的兵力沒有受到牽制,以此時太平洋艦隊的實力還不敢貿然南下,這讓呆在威海衛幾天了的洛夫斯特斯基有一點點厭煩。
方伯謙勸道︰「洛夫斯特斯基閣下,希望你不要太過于輕視唐健的北洋艦隊,就算他們的大部分軍艦被牽制在了長江一線,但是以唐健的兵力還是可以和您一戰的,況且,他們還有一支神秘的潛艇部隊呢!」
「哦,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俄國的海軍將士們可不像日本小矮子他們那樣不堪一擊的!」洛夫斯特斯基揚著頭不屑道,「方,你所說的那個神秘的潛艇部隊真的有這麼厲害麼?」
洛夫斯特斯基對這支神秘的潛艇部隊很感興趣,他對潛艇這種新型的水下作戰艦只很好奇,他們到底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敵軍港內的。
方伯謙鄭重的說道︰「對,潛艇就像水底的幽靈,在你意想不到的時間地點出現,同時他們又像水底的餓狼,趁你不注意的時候,亮出它鋒利的獠牙!」
洛夫斯特斯基听到這樣的評價,猛然心底騰起一股刺骨的涼意,但他又不想在方伯謙的面前露出害怕的表情,便強作鎮定的說道︰「呵呵,方,你不用說的這麼夸張,我們不是已經有辦法對付你所說的水中幽靈麼?」
「但願如此吧!」方伯謙突然冒出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說實話,方伯謙對于這個潛艇的了解並不多,當時潛艇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秘密,要不然也不會等到在打敗東鄉平八郎之後,北洋艦隊軍中的一些艦長才略有耳聞。
就連葉祖圭和程璧光只是簡單的參觀了一下潛艇,其他一些級別低一點的軍官更是沒有看到潛艇的真實面目,只知道那是一種可以潛入水底,利用水雷攻擊的水下戰艦。
所以方伯謙才有了最後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因為他也不確定,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趕制的特殊武器管不管用。
「呵呵,親愛的方,好好休息準備一下吧,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南下,到時還要靠你識破北洋艦隊的戰術呢,畢竟你在北洋艦隊呆了這麼多年,對不對?」洛夫斯特斯基說完帶著自己的警衛朝岸邊走去。
遠遠的就听到洛夫斯特斯基打了一個噴嚏咒罵道︰「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天氣還是這麼涼?該死的。」
方伯謙模了模下巴,苦笑一聲,也搖搖晃晃的朝岸上走去,在一處監牢中還有他的幾個朋友,他要去看望他們一下。
到了威海衛一處俄軍守衛森嚴的大院中,方伯謙示意守門的俄軍士兵打開大門,那個守門的俄軍士兵見是自己司令的朋友,便乖乖的打開了大門放方伯謙進去,在方伯謙進去之後,那個士兵又趕緊鎖上了門,他們的長官可是嚴令他一定要看好里面的囚犯。
方伯謙一瘸一拐的進了一處潮濕陰暗的監牢,監牢中還有不少的俄軍士兵荷槍實彈的守衛著。
方伯謙命令一個人打開其中的一個牢門,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監牢中陰暗不見陽光,透著霉味的稻草四處都是,在陰暗的一角中,幾個模糊看不清相貌的人蜷縮在一角。
「李國珍,我來看你了!」方伯謙叫道。
這李國珍是海籌號的大副,當初方伯謙投靠俄軍艦隊後,海籌號上一些士兵拼命反抗,表示不願意跟方伯謙同流合污,當時的洛夫斯特斯基當即表示要全部處死他們。
幸虧在方伯謙的極力阻擾下才沒有讓洛夫斯特斯基殺了這些不願意投降的北洋海軍士兵。
其中領頭的就是他的大副李國珍,當時李國珍見方伯謙投靠俄軍人之後,頓時破口大罵,還率眾試圖反抗,不過最後還是被方伯謙給抓了起來。
方伯謙之所以不願意殺了他們,一方面是因為這些人跟隨他都有些年頭了,他心中還殘存了一絲情義,另一方面,這些人中不乏一些人才,而方伯謙現在正需要人才,他始終信不過那些俄國人,要是當時在旅順由他帶領這些北洋海軍士兵駕駛海籌號的話,他也不至于弄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那個叫李國珍的大副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因為長時間不見太陽加上營養不良,這個北方大漢大漢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胡子拉碴,渾身散發著一陣惡臭。
方伯謙見李國珍走了過來,不經意的皺了一下眉頭。
「方艦長,我答應你了!」李國珍嘶喊的回答道。
「真的?」方伯謙有點驚喜,因為他可是苦口婆心的勸了幾個月了,沒有想到李國珍突然轉了性,今天竟然一口就答應了。
李國珍點了點頭,繼續用沙啞的嗓子說道︰「不錯,牢中的其他兄弟們也答應了!」李國珍說著指了指其他牢房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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