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這是?」何成在見到夏慕清此番模樣,心中震驚無法形容。
白色衣衫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且多處割破,一頭青絲凌亂不堪,由于浸透了血水已結了冰,臉上血跡斑駁,幾乎面目難辯,唯有那雙眼楮,黑亮得嚇人。懶
夏慕清不答,將懷中的新兒輕輕放在馬車上,拔去她身上的箭頭。
馬車上,齊齊躺著曾與她生死與共之人,如今靜靜地躺在那里,再也沒有一絲溫度。
新兒,凝兒,素素,小九,你們在這里等我,我到里面去找人來救花慕白,為你們報仇。
她回過頭,看著匆匆而來,只來得及披上大氅的何成,大氅內,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白色的中衣上隱約可見多處暗紅的血跡,亦是受了重傷。
她望了望他身後,除了他所帶的幾名黑鷹衛,並沒有秦雲傲。
心下一沉。
「秦雲傲呢,他怎麼樣?」
何成出來迎她,秦雲傲定會在第一時間得知消息,此刻沒來,意味著什麼?
何成的表情明顯一滯,微垂著頭說道︰「娘娘先進宮再說吧。」
一路行至青陽宮前,沿途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森嚴,氣氛無比壓抑。
夏慕清的心也跟著越來越沉重,何成沒有明說,但她已經感覺到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娘娘,要不……您先去淋浴洗漱換身衣裳吧。」何成眼神有些閃躲。蟲
「不必。」她搖頭,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須馬上見到秦雲傲。
大殿門吱嘎一聲緩緩打開,溫暖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與身後冷冽的風雪形成兩個極端,令她無端地打了個寒顫。
迎夏從里面走出,看到背光而立的夏慕清,嚇了一跳,幾乎以為見著了鬼,見到旁邊站著何成才稍安了心。
「迎夏。」夏慕清跨進門檻,欲去抓她的手。
迎夏連忙退開一步,眯起眼楮辨認了片刻,才不可置信地喊道︰「娘娘?」
「是我。」夏慕清點了點頭。
「娘娘,真的是你。」迎夏鼻子一酸,再也顧不得她滿手血污,上前緊緊握住,眼淚便掉了下來。
「先別哭,」夏慕清抿了抿嘴角,「先帶我去見秦雲傲。」
迎夏呆了一呆,抹去眼淚下意識地看了眼何成,見他點頭,才引著她往里。
「娘娘,皇上他……」說著,使勁忍了忍,才不至于眼淚又流出來,只是話是無論如何說不下去了。
夏慕清心中一緊,手心已是潮濕一片。
她沒有問,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對滿屋子太醫驚異的目光視而不見。
走進內殿,迎夏小聲吩咐了一句,伺候著的幾名宮婢便退了下去。
殿內燻香繚繞,溫暖如春,然而夏慕清卻如置身于冰窖,冷得全身發抖。
那張寬大的床塌上,那個已刻入骨髓的男人此刻就這樣安靜地躺著,深邃的五官隱于床幔的陰影中,如利劍般的星眸緊閉著,斂去了所有銳利的鋒芒。
顫抖的手指輕輕掀開錦被,纏繞得好比粽子的身子便露了出來,胸口處,那團洇透了布條的血跡深深刺痛了她的眼楮。
她記得分明,那個地方,他曾為她擋過箭,並且留下了一個圓形的傷疤,再也不會消失。
那只手,亦是纏著白紗,被她的匕首所傷,傷口之深,深可見骨。
現在想來,她當初是何其心狠。
眼楮酸澀得象是被沙子揉過一般,指尖哆嗦著撫上那張毫無血色的薄唇,往事一幕幕閃過,令她無法自持。
「娘娘。」迎夏擔憂地上前扶住她,眼中蓄滿了淚水。
「太醫怎麼說?」她的聲音沙啞如石碾過。
迎夏低著頭,小聲說道︰「太醫說,皇上身上多處受傷,失血過多,特別是胸口那處尤為凶險,與後背的舊傷正好相連,那幾處筋脈剛剛修復又被傷及,恐怕……」
「恐怕什麼?」夏慕清倏地捏緊她的手,厲聲問道。
後背的舊傷,那便是在瑾州之時,他為了救她而被黑兀鳩的利爪生生抓去一塊肉的地方,那里面的筋脈幸得煙兒所接才得以復原,卻是經不得再次受損。
迎夏手腕被捏得生疼,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流著淚搖了搖頭。
「恐怕,皇上的性命即使無憂,上面的半邊身子也可能會失去活動能力。」何成沉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夏慕清的身子猛地一晃。
即便是普通人,對于這樣的後果亦是不可承受,更何況,他是皇帝。
直至離開皇宮,何成的話還一直回蕩在耳中。
他說,當晚情勢非常危險,完全喪心病狂的幾千叛逆之賊將目標同時對準了秦雲傲,在他們發瘋般的進攻下,禁衛軍死傷上萬,連黑鷹衛也損失了上千人,而秦雲傲非但沒有撤離,反而沖入對方拿下代臻之子的首級,遭到了叛賊的圍攻。
他說,秦雲傲自登基之後,從未寵幸過嬪妃,代以柔之所以懷孕,是因為她吃了秦雲傲所給的藥,那藥吃下去之後便會有正常懷孕的種種跡象,連宮中的太醫都無法識別真假,而那藥是秦雲傲在兩年前向碧玉公子所要。
他還說,秦雲傲比她更想要代以柔的命,之所以不讓她殺,並非是擔心代臻以此為借口造反而危及了他的江山,而是怕代臻會將對付他的矛頭轉向她,使她成為萬箭所指。
若非假孕之事讓代臻察覺,此次並未到鏟除他的最好時機,因此,秦雲傲才會出手阻止她,因為讓她身陷危險之中,是他所不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