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英,是皇城中目前為止最豪華的酒。
這里的人倒也雜,有游手好閑的紈褲子弟,有只身江湖的隱匿人士,更有些身份顯赫地位尊貴的貴人王爺。
例如陸卻遙,例如付晏歆。
今天的萃英生意出奇的好,付晏歆與陸卻遙相並踏進那偌大的酒,剎時美酒的醇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未嘗便醉了三分。
眼尖的小二第一個發現了這兩位看起來就不是平常人的貴客,笑眯眯上前殷勤道︰「二位客官,里邊請。」
陸卻遙沒鳥他,隨手一指通往二的階梯道︰「雅間。」
「哎!好 !」小二嘿嘿一笑,陸卻遙自袖子里掏出了個金葉子扔給他。
小二那張油光滿面的臉頓時笑得那叫一個百花齊放燦爛如春,他伸手一引,「二位客官,請隨我來。」
于是陸卻遙跟在小二後面,付晏歆跟在陸卻遙後面,她拽了拽前面的人的袖子,「唉!都快跑路的人出手還這麼大方,你不怕沒錢去須淨國?」
開玩笑,這年頭公費旅游都要自己掏錢買門票看猴呢。
陸卻遙腳步如風,不回頭,道︰「一會你注意些,我那個朋友有個怪癖。」
「啥怪癖?」付晏歆想了想,道︰「睡覺的時候愛打呼嚕磨牙說夢話放屁?」
陸卻遙腳步趔趄了一下,他整了整步子淡定道︰「他這個人……喜歡女人。」
這次換付晏歆趔趄,她終于沒問別的廢話︰「咋個喜歡法?」
陸卻遙身子僵了僵,付晏歆很微妙的听見他貌似輕輕咽了口唾沫,于是他道︰「一種……近乎著魔的偏執。」
「哦……」付晏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說的那個朋友是誰啊?听起來怪神秘的!」
這時小二將二人引到一靠窗的雅間,古窗大開,窗前擺著一瓷盆扶桑,朱紅色的大朵盛開的扶桑卻與那古紋瓷盆格格不入。桃木桌擦得干淨,桌前置一潑墨山水屏障,障下一矮桌置一香檀,裊裊檀香安神養腦,頓時這嘈雜的午時也安靜了下來。
陸卻遙擺擺手示意小二下先備茶,自顧自踱到窗前負手而立,薄唇輕抿不知道在想什麼。
付晏歆看著那盆盛開正旺的扶桑,抽了抽鼻子,「師傅喜歡扶桑。」
陸卻遙的話挺煞風景,「他的確喜歡與正常人不太一樣的東西。」
付晏歆剛要發作,仔細想了想也對,在這麼個崇文的時代讀書人總喜歡拿蓮花啊芙蓉啊水仙啊菊花啊來襯托自己是多麼的多麼的清高純良,這種大氣妖嬈的植物倒沒人注意了。
她環顧了一周,最後目光又落到桌子上,于是撫模之,「師傅喜歡桃木。」
陸卻遙道︰「他的確不喜歡楠木。」
付晏歆看見了那山水屏障,上前淚眼汪汪道︰「師傅喜歡潑墨畫。」
陸卻遙道︰「他也不會畫別的。」
付晏歆目光飄來飄去,最後端著桌上那一冒著熱氣的茶杯感嘆道︰「師傅喜歡毛尖!」
陸卻遙皺眉,「刺蝟那種動物……毛的確很尖。」
「夠了!」付晏歆掐腰怒吼頗似潑婦,「陸卻遙你丫有完沒完,沒看見我這正想念我師傅呢嗎?」
「嗯……」陸卻遙模著下巴正經道︰「他在天之靈會感謝你的。」
付晏歆︰「……」
桌上的茶壺都換了三次,付晏歆托著下巴手指敲著桌面,滿眼幽怨的看著從一開始就在窗前沒離開過的陸卻遙,她第二十七次問道︰「你那個朋友怎麼還沒來?午時都快過了!」
陸卻遙依然是不咸不淡的口氣,「他就這樣。你等著好了,他來的時候肯定會有很大的動靜。」
「啊?」付晏歆張張嘴,「難道還得用八抬大轎抬著過來?」她想了想又道︰「用不用請個喇叭隊什麼的?」她到現在連一只蚊子的聲音都沒听見!
「這個酒,」陸卻遙轉身笑著空指了指,「很快就出事。」
「啊……」付晏歆又是呆呆的啊了一聲,她很快反應過來道︰「這酒出不出事你咋知道的?」
「不出事……」陸卻遙神秘笑道︰「可以制造啊……」
付晏歆一怔,輕輕咽了口唾沫,沒敢說話。
其實下一秒她就想拍著桌子感嘆瀲王爺真是神啊——沒等她思緒理清呢下馬上就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嚇死人不償命的巨響,隨之就是嘈雜的吵鬧聲與桌椅掀倒碗碟碎裂的聲音。
付晏歆呆呆的看了陸卻遙一眼,只見那廝不緊不慢的對她微微一笑,道︰「他來了。」
然後慢條斯理走出了雅間。付晏歆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這才屁顛屁顛的也跟著下了。
一下,付晏歆一雙秀眉不著痕跡的皺了起來,剛剛還有條不紊的大廳現在則是一片狼藉,不過那陣勢卻絲毫沒有阻擋看熱鬧的人們的步伐。
陸卻遙站在梯上,正好可以看到整個酒的情況只見人群中一彪形大漢怒色上浮,一張大臉氣得如同肝色。大漢面前一絕美女子微微蹲身,攙扶著身旁的粉衣丫鬟,一張小臉上略顯慍怒。
那絕美女子竟然是霍白桐。
付晏歆擦了擦自己的眼楮,確定自己沒看錯。
她怎麼會來這里?而且怎麼會惹到這個男的?看那男的空有一身肌肉沒腦子的樣子,她就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男子驟然開口,聲音洪亮無比,「媽的!你敢打老子的人?!」
霍白桐冷笑一聲,不答話。
「宰相千金怎麼了?老子還是吏部尚書的兒子呢!」男子甩甩手中的皮鞭,眉毛一豎道︰「今天你就給老子說明白!老子輕易可不打女人!」
付晏歆嘖嘖兩聲,捅了捅身旁悠閑看好戲的陸卻遙,道︰「那就是你朋友?」
陸卻遙無語的看她一眼,道︰「不是。」
「哦……」她點了點頭,「你不上去救啊?霍白桐可是美人呢,說不定你救她一命她來個以身相許什麼的……」
「你可別。」陸卻遙趕忙出聲打斷,苦笑道︰「那樣的美人,我可受不起啊!」
「喲喲喲。」付晏歆抱胸,陰陽怪氣道︰「原來世界上還有王爺你駕馭不了的女人。」
「有的是呢。」陸卻遙一笑,「例如你。」
「咳咳。」她干咳兩下,慌亂的瞟了下四周,皺眉道︰「這麼多人呢我怎麼知道你朋友是哪個。」
「就快出現了。」陸卻遙笑道。
出現?難道要像美少女戰士里女主一遇到危險男主就很及時出現了然後女主興奮的振臂高呼什麼什麼假面閣下麼?要是這樣的話還真是特別啊。付晏歆抹了把汗。
兩人聊天的空檔錯過了不少,不知道那大漢對霍白桐說了什麼遭到了霍白桐的連連白眼,最後大漢被氣得直接甩開鞭子大嚎著就要往霍白桐身上砸去——
眾人呼吸一緊,卻都不敢上前相救。
這時人群中不知道從哪伸出了一只漂亮白皙的手,將那皮鞭抓得牢牢的,大漢眉頭一皺,想要拽出那鞭子卻怎麼也動不了。
好深的內力。付晏歆抻脖子看,于是她就真的看到了,自人群中走出一絕世翩翩白衣飄飄的美人。
那一刻所有的光芒好似都照在了美人那張人神共憤的臉上,美人從容勾著唇角,玉指輕輕一拈,那鞭子便落在了自己手中。
陽光再柔,卻柔不過那人的眉眼三分。
付晏歆興奮的差點就上去振臂高呼「美人」了,她仔細拿遠處的美人與眼前的陸卻遙一對比,嗯,還是陸卻遙略俊了那麼一點點,不過那氣質真的是沒的說啊沒的說!
大漢急躁。「你他媽給老子放開!」
「嘖嘖嘖。」美人不屑搖頭,眼角瞥著那大漢,那只白女敕的手不知道何時已是攀上了大漢的臂膀上。
那只手輕輕一扭,伴隨著一聲輕微的「 嚓」,彪形大漢應聲悶哼跪地,額頭剎時滲出豆大汗珠。
美人很不負責任的踹了一腳,于是大漢又是一聲悶哼。
美人輕啟薄唇,天籟一般的聲音就在這大廳中繞啊繞啊繞。「無礙,就是碎了點骨而已,尋些好藥養上個三年也就痊愈了。」
「你……」大漢無力抬頭,「你是誰……」
「我?」美人負手一笑,「我爹是蘇啟。」
「 ——」付晏歆吸了口冷氣,「他爹是蘇啟?!」
蘇啟是當今的武林盟主,也就是唯一能召集整個武林中所有勢力的神棍級人物,關于蘇啟本人付晏歆倒是沒怎麼听說,唯一听說最多的就是讓蘇啟又愛又恨的兒子蘇凡逸,愛的是蘇凡逸武功高強辦事效率好領導能力又不差,天生就是為了武林盟主生的;恨的是據說他這兒子平生的三大愛好就是逛窯子,逛窯子還有逛窯子。據說十里村八里街的窯子就沒有他兒子不知道的,目前為止睡過的女人連起來,可繞地球八圈!
付晏歆嘴角抽了抽,她指著蘇凡逸道︰「你的那個朋友,不會就是他……」
陸卻遙很嚴肅的點了點頭,「蘇凡逸,我應該不用跟你介紹了。」
「不用,」付晏歆干笑兩下,她剛才隨便瞟了一眼,竟然看到了霍白桐臉上飛上的兩朵可疑的紅暈和那波光流轉的美眸……
不會。霍白桐竟然看上了這麼一個風流種子,她為不久的將來就會被氣死的霍瀟大人深沉的默哀了三秒鐘。
這時陸卻遙也慢條斯理的下了,他笑意盈盈的看著眼前跪著的大漢,道︰「吏部尚書之子?真是不幸,本王多日未見到你,竟然又胖了。」
大漢顫抖著「啊」了一聲,只是看到了那人的蟒袍一角,便開始不住的磕頭,「王爺……王爺饒命……」
「哎!」陸卻遙搖頭嘆氣,「不過年不過節的,我又沒銀子可給你,你這是做甚?」
眾人吸氣,難不成這男子口中的王爺便是瀲王陸卻遙?打量著那蘇凡逸與陸卻遙,一個蟒袍優雅,一個白衣似仙,兩人皆是天人之姿,今日這萃英倒是蓬蓽生輝了!
蘇凡逸打了個哈哈,拍著陸卻遙的肩道︰「唉!卻遙,你又壞我好事。」
陸卻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霍白桐,霍白桐起身對蘇凡逸微微行了個禮,「小女子多謝公子相救。」
「順便而已。」蘇凡逸笑嘻嘻,心情不錯,也沒問陸卻遙,直接頭也不回的朝上走去。
經過付晏歆身邊的時候,付晏歆明顯感覺不到這人的內力。
隱藏的夠深!付晏歆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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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付晏歆一直很想問那個大漢為什麼見陸卻遙怕得就跟孫子似的,于是她就真問了︰「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伙為啥見了你就那麼害怕呢?」
陸卻遙看了她一眼,不語。
蘇凡逸先開了口,「那孩子就不該惹了卻遙,」他頓了頓道︰「當初那孩子在朝上故意刁難卻遙,結果那廝十天沒下得了床。」
「你還說呢。」陸卻遙抬眼,「要不是你給的媚藥,我能忍心下到他的茶壺里麼?」
「是。」蘇凡逸嚴肅點頭,「其實下到夜壺里也是可以的。」
「噗——」正在喝茶的付晏歆不顧形象的噴了。她哭笑不得的一抹嘴,「什麼藥那麼厲害?」
「也沒什麼。」蘇凡逸喃喃,「其實也不是很痛苦啊,夜御九女,多*的事啊,結果愣是把那廝整得不舉了。」
「為什麼是九個。」付晏歆嘴角抽了一下。
「我偏愛這數。」蘇凡逸理直氣壯。
他又十分憂愁的看了陸卻遙一眼,道︰「其實卻遙這個人,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女人太多了……」
付晏歆幽怨的看了陸卻遙一眼,「所以呢……」
「重點是,」蘇凡逸無奈聳肩,「那些女人,他一個都看不上。」
于是付晏歆鄙視,這丫的當初到底殘害了祖國多少純潔無知的少女?
「啊,對了。」蘇凡逸想起了什麼,道︰「春紅的鴛鴦最近又換了個肚兜,她親手繡的,那手感,嘖嘖嘖……」
「你說的,」付晏歆面癱道︰「是肚兜,還是那個鴛鴦?」
蘇凡逸仔細想了想,道︰「都是。」他看了看陸卻遙又看了看付晏歆,一拍腦袋指著付晏歆恍悟道︰「啊!卻遙!你還沒給我介紹這位仁兄呢!」于是笑眯眯的靠近,「你是卻遙的相好……」
「噗——」付晏歆第二口茶噴了,她望了望天,主啊!救救你善良的子民!她艱難的擠出了幾個字︰「我——不——是——斷——袖——」
陸卻遙完全沒鳥他,自顧自道︰「蘇老爺子那你可說了?」
「說了。」蘇凡逸點點頭,認真道︰「祈福日過了你們就可以過去了,爹托我告訴你,這幾日武林大會要召開,我爹有手頭的事務要忙,所以可能會照顧不周。」
「無事,」陸卻遙無所謂道︰「我也只是暫住,不會叨擾蘇老多久。」
武林大會?不知道陸卻遙有沒有參加過,付晏歆想。
陸卻遙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廖晨墨也會去。」
「你說師傅?」付晏歆眼楮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