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門韶華 (四十三)薛家有女初長成

作者 ︰ 節操掉滿地

蒼元十八年九月初五。.

太子勾結霍瀟在天淵皇城發動兵變,整個城池陷入極度恐慌。

硝煙彌漫,戰火明亮,黑壓壓的鐵甲戎馬如同一只巨大的獸將整座城池包裹,兵器鎧甲的踫撞聲將百姓的呼喝聲掩蓋,混沌了大半片天空,黯淡無光。

當血肉與骨架生生被利器剝離,當親眼看見親人斃于無情刀槍之下,他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耗盡最後一絲氣力去嘶喊嚎叫。

漫天的淒蕪,遍地的尸骨。

明明剛剛還是熱鬧繁華的皇城,彼時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宮外如此,宮內又何嘗不是?數萬大軍陣臨宮外,皇帝下令御林軍傾數抵御。但那一點實戰經歷都無的御林軍怎敵得過霍氏藩王的金戈戎馬鐵騎?

在內太子逼宮欲圖謀權篡位,皇帝冷笑不止,卻還是下了旨將皇位傳給了太子。

他為何如此爽快,連太子都模不太清,畢竟伴君如伴虎,他皇帝老爹的心思豈是他能隨意揣測的?

而至于夏荷一死、太監暴斃以及宮女遭害一系列之事,無人問津也就石沉了大海,而那個指使縱凶的幕後人終究還是未能浮出水面。

城中過半百姓非命于這突如其來的戮殺之中,其實太子費盡心思如此大費周章根本沒必要,百姓要的只是安定的日子,無論君主是誰明智與否,只要居有定所便輕易的就滿足了。

如此的質樸淳情,哪是身在皇宮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達官貴人能去體會的?

翌日城中只知,皇帝抱恙多日未見轉好,反而有愈發嚴重的趨勢,因此提前退位做了太上皇,傳位太子,自己安居宮中頤養天年。

太子千算萬算都沒想到,掌握三軍兵權的人不是他也不是皇帝,而是那個離奇「失蹤」的瀲王。

新繼位的皇上下旨,大抵就是些登基之初資歷尚淺,以顯宅心大赦天下,減稅減賦體恤民情,此等寬仁之舉實是應該傳遍民巷市井,百姓為之謳歌啊。

至于慘死的那些百姓,皇上下旨全數安葬尸骨埋好,尋不到尸體便立成衣冠冢以安撫親人傷悲之情,這在城中人眼中也算是大善之舉了。

此外皇上還另追加了一道聖旨,愛妃歿于宮中慘斃在逆賊刀下,朕之傷痛無以言加,特追封之為梅妃,葬于皇室陵墓之中,在城外建造寺廟,世代接受百姓香火。

梅妃本名紅梅。

逆賊之事也只是一筆帶過未曾多言,但誰又能知曉寫下這二字時那種悲痛?

如果不是付晏歆舉起那把劍刺向太子,如果不是紅梅奮不顧身替太子擋了那一劍。

太子抱住紅梅還溫熱的尸身,紅著眼楮喊著要付晏歆償命。

大軍臨于金鑾殿外,而付晏歆就算有那以一敵十的隱衛怕也逃不過一死。

誰都不知道那一晚所謂逆賊是如何逃掉的。只記得那一俏麗身影一晃便晃出宮外拼了命般的與大軍激戰著,到處都是被利劍砍飛的碎尸,糅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充斥著她的鼻腔,刺激著她的感官。

那一路大軍終究是久經了沙場的,縱然武藝不敵,卻怎會被一羸弱女子覆滅?

劍身被染紅,還掛著血肉。

不知是誰在她的後背上劃了一刀,霎時鮮血涌出。

她紅了眼,如同地獄中的修羅,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直到砍下一顆顆頭顱,切斷一根根手臂,她的眼前漸漸模糊,思緒被疲憊擁堵,動作慢了下來,握劍的手也輕輕顫抖了起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看見漆黑的夜空中緩緩浮起了那整個祈福日里唯一的祈福燈,她輕輕勾起了唇角。

那燈散發著橙色的光,在這無星的夜色中顯得有些突兀,但卻莫名其妙帶給人一種安靜的感覺。

燈尾掛的不是祈福條,而是一包東西。

眾兵皆停下了動作,沉默的看著緩緩升起的祈福燈,靜默。

甚至響起了輕輕的抽泣聲。離家許久,對家的思念仿佛就融進了那盞燈中。

他們直到死,嘴角都掛著淺笑。

付晏歆就看著那盞燈升啊升啊升的,輕輕閉上了眼。

然後她就暈倒了。

醒來的時候,她看到自己靠在一個人懷里。

有點溫暖。她輕輕蹭了蹭那人的脖頸,淡淡的清香讓人覺得很安心。

那人身子一僵,悶哼了一聲差點放開了付晏歆。

付晏歆睜開眼,有一瞬間的怔松,沒等她開口頭頂就響起了那好听的聲音︰「你這個女人,真的是一點都不安分。」

她一听,嘿嘿一笑,將自己手上的血漬蹭到了那人雪白的衣袂上,道︰「我還以為我死了,原來還活著。」

蘇凡逸憤恨的抓住她的爪子,看了一眼被玷污了的白衣咬牙切齒。「我剛剛真是手欠,真該不管你。」

「那就不管我啊,讓我去死好了,你放開我啊放開我啊不放開我你就不是個爺們!這麼看著我干啥?」

蘇凡逸陰險一笑,雙手一松,于是伴著一聲慘叫付晏歆華麗麗的落地摔了個嘴啃泥。

「我靠……」付晏歆齜牙咧嘴。「蘇凡逸我叫你放手你還真放手啊?!」

蘇凡逸負手而立,靜默不語。剛剛那場面真是把他又嚇到了,趕到的時候他只听到一聲震天巨響伴著明亮的火光,慘叫聲不絕于耳,照得那金鑾殿明亮。

手腳都軟了,他差點跌坐在金鑾殿頂。

而後,霍家精銳全數慘死,無一生存。

他心中五味陳雜。那個女人平時雖說平時有些魯莽,但卻還是精明的,若是她也處在這人群中,會不會就被炸得尸骨無存化為灰燼?

若不是林宣及時將她救出,恐怕這世間又要多了一縷香魂。

雖說皇城變動過大,但還是影響不到距離尚遠的武林。

畢竟新皇鞭長莫及。節︰鞭長莫及……

武林大會還是要如期舉行,各路幫派也都在這幾日陸續趕到了蘇家,只為在大會那日好生表現佔得鰲頭。

再加上,今年蘇啟貌似有退位讓賢的意思。也就是說各路武林人士都有成為武林至尊的機會。這等消息一傳出江湖上的大小人物皆都是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模樣,端的是好生熱鬧。

說起武林大會,直白點就是一群江湖小蝦米小嘍相互捧臭腳卻沒膽真動手的活動。真正的高手一般都看淡了名利,于武林頭號人物的頭餃什麼的,人家實在是沒興趣。

何況每日還有不自量力的傻子提刀追殺,喝碗涼水都能被下藥,還不如安靜低調的好。

蘇凡逸回到自家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

由于付晏歆受傷太重又失血太多,傷口也只是草草包扎了事,他便急急的叫管家來給她安頓好,請了大夫又是把脈又是開了好幾副藥,親自看著廚房熬了些補品才休息。

至于陸卻遙和扮成平民的夢貴妃,他累了無瑕去管,自然是交給了一路跟來的林宣。

這一路走得匆忙又低調,除了管家自然也沒幾個下人知道少爺回來,蘇啟一大早便起了忙著去接客人,便無人叨擾了。

蘇凡逸一宿沒合眼自是累得夠嗆,剛要回房休息便听一甜脆的聲音叫住了她︰「凡逸哥哥!」

他頓了頓,回頭淡淡笑道︰「靈兒。」

薛靈一臉的興奮,眨著水汪汪的大眼,雙頰邊綻開了兩朵淺淺的梨渦,紅唇一張一合。「凡逸哥哥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下人通報一聲?」

「我看他們都忙著,就沒打擾。」

薛靈掩唇咯咯一笑,「全府上下就數凡逸哥哥心腸最好了!」

她見蘇凡逸抿唇不語,一雙桃花眼中滿是疲憊,眸子下面是淡淡的烏青,顯然是操勞過度。

薛靈揪著自己的水藍色手工百褶長裙,低頭道︰「凡逸哥哥,你,你又出去……」

薛靈是蘇啟義妹的女兒,也算是蘇凡逸的表妹。打小便對這個表哥心存愛慕之情,縱然外傳蘇家二少爺風流雅痞,曾無數少女拜倒在之褻褲下……

傳言終究只是傳言,薛靈卻沒考慮到這一層。

蘇凡逸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語氣莫名的硬了些。「不是。」

真是不爽。外人那樣說也就算了,就連一直將其當作自己親妹妹的薛靈都誤會了,這可如何是好?

薛靈揪完裙子又揪起手指。「……真,真的麼?」

「不信我?」蘇凡逸挑眉。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薛靈趕忙搖頭。

蘇凡逸也懶得和她多說,剛要轉身回房卻只听遠處傳來了管家的聲音︰

「二少爺!二少爺!昭韻公子這會也不知怎麼了,一直在砸東西啊——」

蘇凡逸扶額嘆息,這下可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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