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一語道破
江天放想了想,季輝民今天的表現還真是如白羚所說。WwW.CaiHongWenXue.
「那你怎麼看其他幾個人?」江天放問道。
「袁書記一直都是稱呼‘您’,尚局長一直都是稱呼‘你’,李局長我不知道。」白羚說完,抬手理了理流海。
「你倒是一語道破天機啊。」江天放這回楞了,他還真是第一回听到用這樣的評語來評價人的,這其中的感覺,細細品味的話,真是妙不可言。
袁啟陣即使是在氣急敗壞得想拍桌子的時候,還能保持言辭中的恭敬,稱呼「您」,說明此人心機極深,也極為看重上下級的領導關系;
而尚文,即使是在想變著法的誘使江天放投入交通建設的時候,還一直大大咧咧的稱呼「你」,顯然是屬于那種「出頭鳥」類型的角色;
對李開評價是「不知道」,那至少說明此人很沉得住氣,不露聲色,讓人有點看不透。
「你很有做官的潛質。」江天放笑著說。
白羚卻沒有搭理他,問道︰「下午去哪?」
「去石屏鄉看看,馬全說,試驗結果出來了。」江天放說。
白羚詫異的望了望江天放,她不知道他去石屏鄉生的事,疑惑于馬全那個大老粗,能搞出什麼試驗?
不過,白羚沒有問;江天放倒是解釋了一句︰「石屏鄉搞了個磚廠的技改。」
車子被易泰借走了;兩人只好去客運站坐車。
青山縣的客運站,和所有的縣城里的客運站差不多,抬眼望去,第一感覺就是「髒亂差」。
江天放也不急著趕時間,說了句︰「先走一走,看看。」
客運站只有一個破爛的門,車輛進出,都是經過這個門;門里是個大坪,停擺著三五輛大巴車,還有幾輛中巴,在坪里喊客。
「現在坐車,比早幾年要好多了;再也用不著去搶座位了啊。」江天放和白羚閑聊。
「是啊,以前,我最怕做坐長途車了,擠不上去。」白羚說。
八十年代中後期之前,客運交通都是由國營的客運站承擔全部的客運工作,那時候,別說是縣里往鄉鎮,就是市州往縣城,一天也就那麼幾個班次的客車;年紀稍長的朋友,可能還有那個年代的印象;一堆人擠在賣票窗口蜂擁搶票,然後等在檢票欄那邊,只等著檢票員一聲令下,「開閘」放人,所有的人都「百米沖刺」,跑向客車;幸運的,還能搶到個座位。「不跑?」,就算是你買的票有座次,可那也得要你能上車啊,就算好歹你擠上了車,那「罐頭魚」似的擁擠空間,你還想挪到你車票的座位那去?
就算你擠到了本該屬于你的座位那,等你很是文明的說一句︰「同志,這個座位好像是我的。」那你等到的,將是全車人看外星人一樣的眼光,「按票就坐」,在那個年代,屬于「傻*」。
今天我們想來,也許會覺得好笑,不就十幾里的路程嘛,擠一擠,站一站,也就過去了,何必那樣去瘋搶;再說了,按現在**們的想法,越擠越好,說不定就來個「公車」艷遇啥的……(汗)
可那個年代就是這樣,物資與資源的極度匱乏,導致了老百姓在面對任何公共群體事情的時候,都會不經思考的蜂擁而上,先搶到手再說;因為你不去搶,就輪不到你。
想著過去的情形,江天放笑了,說道︰「這個搶座位,耽誤了我們國家展,很多年呢。」
白羚覺得江天放這個說法,有些過了;瞟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言過其實」了哦。
江天放卻一邊走,一邊講了一段白羚經歷過,但沒有思考過的往事。
八十年代,老百姓什麼都在搶。
坐車坐船搶座位;買肉買米搶副食;工廠招工搶「指標」;參軍入伍都得搶排隊……排隊靠後了,說不定輪到你的時候,就是一句「名額報滿了……」
正是這種慣性的瘋搶思維,導致1988年,鄧公主導的「價格闖關」,以慘敗告終。
當時,隨著經濟展,以前的「計劃經濟」定價模式,逐漸演變成「價格雙軌制」;就是國家對出廠商品進行定價,但市場按市場定價進行流通。因為物資匱乏,供求關系完全不平衡,「計劃定價」與實際「市場價」,存在了巨大的利潤空間。這一方面導致了**的「官倒」出現,同時,也導致了物價的節節攀高。
1988年,鄧公委托滬海政府,對兩百多種小商品,進行「價格改革」試點;將計劃定價逐步向市場價靠攏,提高了大約25;這個在現在看來完全符合市場經濟規律的行為,直接導致了我們國家,整個政治、經濟體制改革,陷入了停頓甚至倒退,其影響之深遠,延續了數年,史稱「價格闖關」。
當時,滬海政府剛剛宣布實行這個試點,整個滬海地區,整體物價應聲而漲,老百姓整夜的去商店排隊搶購物資,所有貨架上的商品,全部被一搶而空;只要是商店里賣的東西,不管家里是不是用得著,先買回去再說。很多的商店,關門又不敢,那是和政府唱對台戲,開門又怕,顧客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只能把店門打開一條縫,一件件的往外賣東西,盡管如此,商店里的貨物,還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被賣空了。
這個搶購風潮,如果只是在滬海,還可以控制;但是,讓中.央沒想到的是,在短短的幾天內,搶購風潮從滬海立刻向全國蔓延,其傳播度之快,傳播範圍之廣,令人瞠目結舌。
僅僅是商店搶購風潮還不可怕;因為搶購需要錢,在全國範圍內,又引了「擠兌」風潮;無數人跑到銀行提款,當時,一些農村信用社,櫃台都是木制的,被擠兌的人潮,將櫃台都擠翻了。
這場搶購、擠兌風暴,我們現在想來,在那個信息傳遞落後的年代,從滬海到江浙到內地,從商店到集市再到銀行,應該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但是,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時間之短,度之快,讓我們今天回憶起來,都覺得不可理解。
十天,僅僅十天
只用了不到十天時間,一場本來局限于兩百多種小商品的地區性試點,就展到了覆蓋整個經濟領域,包括銀行的大範圍經濟風暴
第十天,中.央文,緊急叫停「價格闖關」
這段歷史,沒有媒體公開進行過批評或者討論;對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那只不過是又一次「排隊搶購」而已;而他們並不知道,正是每個人自的去搶購了哪怕一件商品,才引了一場巨大的風波。
「闖關」失敗之後,緊接著,黨內思潮開始批判「經濟改革」,要求「緩一緩」的調子,開始佔上風;其後,引了次年的風潮,1989年,國民經濟增,降低至4.1,199o年,國民經濟增,再降至3.8。
正是這兩年的經濟展緩慢,讓黨內一部分人意識到,經濟改革「緩一緩」,那國家的展就會「緩很多」;力主改革展的思想,才逐漸再次強硬起來。
「我們當然不能去指責老百姓目光短淺,只望著眼前;我一直在想的是,老百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和行為?」說到這,江天放看來一眼身邊的白羚。
白羚思索了一陣,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想啊,簡單的來說,老百姓是窮怕了;如果說得深點,是因為我們的老百姓,缺乏起碼的安全感。」江天放說。
白羚再次想了想,點了點頭;然後又望著江天放。
「你是不是想問我,這個安全感,該從哪來?」江天放問道。
白羚細細的「嗯」了一聲。
「這個問題,有點深;打個比方,像你這樣的人,就不會缺乏這個安全感。」江天放笑了笑。
白羚愣了愣,想一想,也是啊;像自己,就從來沒有想過,米漲價了,該去買幾袋回來存著,更別說去搶購那些沒用的物資了。
「不過,對于大多數普通人來說,手上有了自己可以掌握的東西,安全感就會強一些;比如農民,你把地分到他手上,他才會心里踏實。否則,你說得再漂亮,也白搭。」江天放說。
事實確實如此,甭管你說土地是國家的、人民的、還是村上的,對農民來說,那就不是屬于自己的;你只要和他簽個協議,哪怕就是說這個土地只給他用幾十年,他都會安心;在農民看來,這個協議,和以前的地契,那是一個意義。
白羚悟出了一點點,說︰「從某種意義上說,老百姓有錢了,安全感就會增強。」
「對,就是這個道理;安全感和抵御風險的能力,是成正比的;有飯吃,有房子住,病了能進醫院,孩子能上學,老了有保障……只有這些問題都系統的解決了,老百姓才不會再去干那些搶購的事情。」江天放說道。
「這麼多問題……歸根到底,還是得改革」白羚這回听明白了。
「對這也就是我為什麼敢于推進望水鄉‘小水電’項目的社會背景,為什麼要推進這樣的項目的現實意義;我們國家的展,進入到了一個必然的階段,這不是一次‘價格闖關’失敗就能阻擋得了的;也不是某些勢力,能夠阻止得了的,套句大話,這是歷史展的必然趨勢。」
盡管是閑聊,但江天放此時神態,話里引申出的信息,卻讓白羚覺得,那是一種能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烙印的思想
這才是真正的「一語道破天機」
側著身,用眼神的余光,望著身邊這個謎一樣的副縣長,白羚的心中,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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