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的隊伍一出門,尤其是後邊還綁著一串知府莊子上的莊客,一下在鄉間引起轟動,他們沒有想到一項低調的趙府突然做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一個保正在鄉間就是天一般的存在,現在像狗似的拖在馬後邊。機靈的撒腿往回跑給主家送信,膽小的就開始想著是不是該把侵佔的土地退回去,可也有不屑一顧的,敢抓知府的人,這不是找死嗎?
整個隊伍像是故意炫耀似的,大搖大擺的上路了,趙檉的轎子十分寬大,坐上四五個孩子也不會顯著擠,腳下放著火盆,轎簾撂下,冷風一絲也吹不進來,他坐在顫顫悠悠的轎子里昏昏欲睡,索性躺下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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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入相後,為鞏固自己的位置,又想控制兵權,建澶、鄭、曹、拱四輔,各屯兵兩萬,任用姻親門下為郡守,控制了京畿要地,短暫的罷相復出後選派了自己的親信陳湯牧守拱州。
這里離州城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走了近一個時辰後,隊伍進了城門,守城的士兵看氣勢知道非富即貴,也不敢攔,整個隊伍徑直奔向州府衙門。州府衙門自是一州最為繁華之地,加上駐軍城中已有十萬人口,已算是座大城,兩邊店鋪林立,販夫走卒來來往往,叫賣聲不絕于耳。
宋代對官員的管理是很人性化的,除了特定的日子,官員們不用天天坐堂,沒有什麼大事,可以在後堂辦公,今日正是沐休的日子,府衙連門都沒開。告狀的隊伍到了衙門口,自有人搶先去遞狀子。
趙檉府中的司房的小管事上前‘乓乓’就砸門,俗話說‘車行店腳衙無罪也該殺’,衙役們沒有幾個工錢,平時都靠收取賄賂和敲詐勒索過日子,看門的衙役把門開了條縫不耐煩的問道︰「干什麼的,衙門的大門有這麼敲的嗎?」
「我們要告狀!」小管事也‘缺德’,你倒是通報一聲啊,不但沒說,他氣更粗,別說給倆錢,笑臉都沒一個,硬邦邦的說了一句。
「滾,明天!」看門的更橫,‘ ’的把門關上了,任他怎麼敲,人家也不搭理他了。
趙檉這還撩著轎簾等著接駕呢,那邊門都沒給開,把一大幫人晾在大街上,張炎看著到了知府衙門,膽又大了,開始叫囂,讓孟濤一巴掌打掉了下巴,見喜想去叫門,又怕失了身份,氣得直跳腳,趙檉沖身邊的潘龍努努嘴,示意他去叫門。
潘龍可沒有小管事斯文,兩步上了台階到了門前,斗大的拳頭砸在門上,別說門,門框都跟著亂晃,那動靜好比十多張大鼓同時擂響,別說躲在門房里,就是在後堂的人都覺得震耳朵。
「開門,再不開老子就把門拆下來了!」潘龍砸了幾下,又沖里邊吼了一聲。
效果果然馬上出來了,大門‘呼啦’就給他們打開了,涌出了二十多個衙役,把刀都抽出來了,「誰找死啊,敢拆府衙的大門?」一個班頭怒氣沖沖的喊道,他也是給氣著了,平常人敢這麼砸門嗎!
「去把你們知府叫出來,我們爺來打官司!」潘龍這個粗人也不會辦事,一把把班頭推了個跟頭說道。
「 喝,跑這撒野來了!」衙役們見頭被打了,兩個關系好的揮刀就砍,潘龍也沒讓他們砍,順手抓住他們的手腕子,用力一捏,刀就掉地上了,上前一步雙肩撞到了他們的胸口上,倆人‘嗖’的一下就飛進了大門里邊。趙檉一閉眼楮,兩人讓潘龍撞一下,還不如讓牛頂一下,這回不死也得躺幾天,這年頭又沒有X光,CT,骨頭折了幾根還真不好說。
衙門口鬧出這麼大動靜立刻驚動了大街上的人,呼啦啦圍上來一群看熱鬧的。衙役們都橫慣了,今天眾目睽睽之下在自家門口讓人打了,臉算是丟大了,衙役們都發了狠,要把面找回來,否則以後沒法在這混了。
可有人偏偏不讓他們如願,他們剛剛圍住潘龍,就听到下面有人喊道︰「應天郡王,懷德軍節度使在此,爾等還敢造次,快叫陳湯出來接駕!」見喜看到趙檉的眼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尖著嗓子喊道。
衙役們最擅長的是什麼?就是欺軟怕硬,一听報出的名號,知道自己這臉是找不回來了,這頓打也白挨啦。班頭立刻掙扎起來,一邊叫人趕緊往里通報,一邊大開府門,自己‘噗通’跪在轎前,現成的話馬上就來,「小的該死,瞎了狗眼,不識王爺車駕,請王爺恕罪!」
陳湯今天從起床後就覺得心神不寧,眼皮子亂跳,勉強批閱了幾分公文,再也坐不住了,「難道是張炎那里出了什麼事?不會,一個沒有靠山的小地主打了知府的公子,讓他破點財已是自己極大的寬容了,破家的知縣,滅門的知府,如果敢不識相,自己有的是辦法讓他低頭!」陳湯在屋子里轉了兩圈自言自語地說道。
「恩相東山再起,今年過年比往年要多送點東西,百姓都說年關難過,我這個知府也不好過啊,今年相爺生日送了五萬貫,自己謀了個知府,過年也不能少于這個數啊!」陳湯重新坐下,喝了口茶,「兒子這頓打來的及時,不但年禮有了著落,自己也多了百頃良田,好啊!」
想到這里,陳湯心情大好,可很快被前衙傳來的巨大聲響打斷,「外邊發生什麼事情了?快去看看!」他對守在門外的衙役喊道。
「稟告大人,外邊來了個告狀的,和門子起了沖突!」衙役看了眼回報說。
「刁民,給我打出去!」被擾了興致的陳湯生氣的喊道,可是還沒等查看情況的衙役到門口,又一個衙役跑了進來火急火燎地說︰「稟告大人,外邊來了個自稱應天郡王的人前來告狀,讓您馬上出迎!」
陳湯听了一陣頭疼,這些天潢貴冑們最不好伺候,一不小心就是丟官罷職,這位郡王爺說不定是看上誰家的姑娘,瞅上誰家的地了,說是打官司,其實就是讓自己當惡人,從人家手里搶。
「大開府門,迎接!」陳湯捏著鼻子說道,別說是郡王,就是個平常的皇族他也得罪不起啊,應天郡王他是知道的,那是皇上和鄭貴妃誕下的‘龍子’,蔡丞相這次能夠復相,就是走了鄭貴妃的門路。
「陳知府,你好大的架子啊,讓我們王爺在大門口站了半天,你可知罪!」陳湯擺開儀仗,列隊相迎,卻被一個內侍劈頭蓋臉的訓斥了幾句,可是他卻不敢回嘴,笑著往見喜手里塞了兩片金葉子,「公公辛苦,買點酒喝!」
「哼,趕緊接駕!」見喜鼻孔朝天地哼了一聲說道,那架勢讓趙檉看著都想上去踹他兩腳。
「拱州知府陳湯,拜見郡王爺!」陳湯緊走兩步到了轎前,臉上掛著笑躬身施禮道,宋朝就有個好處,下級見上級一般情況下不用跪來跪去的,拱手施禮即可。
「免了!」趙檉這才在逢喜的攙扶下施施然地出了轎子。
「王•••王爺!」陳湯腰躬地都要挨著地了,抬頭一看這王爺歲數有點忒小了,他雖然月復誹,卻不敢怠慢,將趙檉讓進了大堂,親自奉上熱茶,然後領著一班屬官重新見禮。
「陳知府,不必客套了,本王昨日遭到幾個歹徒的襲擊,險些喪命,今日又有一群暴民沖擊王府,欲圖謀害本王,現在暴民已被擒下,還需要你主持公道啊!」趙檉努力坐直身子,端起架子,老氣橫秋的說,可怎麼看都有些滑稽,他揮手讓管事遞上狀紙。
「是,是,敢謀害王爺,下官定嚴懲不貸!」陳湯接過狀紙,看著趙檉裝大人的樣子憋著笑,一臉正氣地說道。
「爹•••」陳子安听說王爺駕到,也想湊個熱鬧,剛探出身子就看到趙檉坐在那里,忍不住出聲喊道。
「王爺,這是小犬陳子安,不懂禮數!」陳湯沒注意到兒子給他使得眼色,邊給趙檉介紹邊拉過他說道︰「子安,快給王爺見禮!」
「王爺,您怎麼啦?」見喜突然發現趙檉臉色大變,驚恐萬分,急忙問道。
「他•••他就是昨天用馬踩我,用箭射我的人!」趙檉手指亂顫指著陳子安哆哆嗦嗦地說道,身子還一個勁兒的往見喜身後躲。
「護駕,擒下凶徒!」見喜主僕兩個配合的越來越默契了,身子一閃遮住趙檉,大聲喝道。在趙檉身後侍立的四個相撲力士同時上前,他們的肉真沒白吃,潘龍、薛豹護住趙檉,張鳳抬腿就是一腳,他既然能被叫做‘一條鞭’,那功夫就在腿上呢,陳子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踢飛了,宋虎也沒閑著,他剛落地,就是一個‘金剛杵’,一腳踏在他的胸口上,陳子安兩眼翻白,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姐夫,救命啊!」進了府衙張炎更不老實,孟濤這人也真是蔫壞,听到大堂里邊鬧出的動靜,一甩胳膊‘無意’間給他安上了下巴,竟然讓張炎掙月兌了繩索沖進了大堂。
「張炎•••」陳湯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自己的小舅子又跑了進來抱住他的腿喊道。
「陳湯,你要把事情說清楚,這襲擊王府的暴徒和你是什麼關系,是不是你指使的?」見喜指著呆若木雞的陳湯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