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中,很快又到了一年的中秋,趙檉親切地接見了新收編的三個商隊的首腦,並設晚宴款待。酒席就擺在前堂的小廣場上,明月當空,周圍紅燭高照,到是別有番情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趙檉看看左手邊的一個中年漢子,這人長得倒是不怎麼樣,滿臉的疙瘩肉,但是人很彪悍,身高有六尺多,合到現在也是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現在別人都停了筷子,他卻依然一手端著酒碗,一手拿著根雞腿,邊喝邊啃,好像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似的,全不顧他人鄙夷的目光。
「孫掌櫃的,這酒怎麼樣?」趙檉笑笑問道。
「好酒,過去我是只听說過,從沒有喝過,今天才知道滋味,以後恐怕再喝其它的就都沒有意思啦!」孫掌櫃的大名叫孫二錢,據說是生他的時候他娘難產,他爹借了二錢銀子請了個接生婆才保住的小命,就以此為名啦!
「這酒如果賣到西北,你認為銷路如何啊?」趙檉擺了下手,讓隨侍的小黃門給孫二錢滿上酒問道。
「二爺,您叫我掌櫃的我可擔當不起,您還是叫我二錢!」孫二錢放下手中的酒肉站起身說道,「西北人好酒,他們可以三天不吃飯的,但是絕不能一天沒有酒,靈州產的酒雖號稱美酒,但與咱們府中的酒一比屁也不是,咱們的酒到了那里,那幫蠻子恐怕就是將老婆賣了,也要喝咱們府中的酒!」他的話說的有趣,卻是一本正經,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二錢,西北現在生意好做嗎?」趙檉又問道。
「稟二爺,朝廷前幾年對西北頻繁用兵,榷場有的都關閉了,現在剩下的也是時開時關極不正常,我也是因為有兩次趕上榷場關閉,不得不將貨物減價甩賣,虧了本錢???」孫二錢苦著臉說道。
「老孫,我可听說你是因為夾帶銅錢,走私馬匹被邊軍捉住,好像花了大價錢才月兌身的!」孫二錢邊上的另一支商隊的掌櫃的張確揭了他的老底。
「呵呵,老張,其中的道道誰都知道,咱們兩個是烏鴉落到豬身上,誰也不比誰白多少!」孫二錢面色不變,反唇相譏道。
「你們兩個當著王爺的面爭吵,成何體統!」坐在尾端的一個穿著員外衫,貌似儒商的家伙打斷了兩個人。
「老劉,我們不比你,走的是遼邦,兩國已經百多年不打仗了,買賣當然好做!」張確冷哼了聲說道。
「劉掌櫃的,你這次虧掉了本錢,不也是因為以次充好,讓人家看出了破綻,弄了批老馬回來啦!」孫二錢當然不會放過打擊對手的機會,及時的揭老底,挖根子。
「老孫,你就沒做過這些事情嗎,你靠什麼起的家的家心里都明白!」劉崧被孫二錢搶白,當然不肯放過他,急赤白臉地喊道,身上那點斯文氣轉眼沒了蹤影。話說有買有賣就是商業,商業活動中總免不了攙雜欺詐,那時候的雙邊貿易也不例外。大體說來,少數民族的人較為誠實,漢族人則稍多奸詐,尤其是那些貪官污吏,聚財更是不擇手段。漢人用陳茶、次錦、夾有銅塊的白銀欺騙少數民族,他們便用病馬、弱馬來「回敬」。
趙檉搖搖頭,沒有說話,任憑三個人在筵席上‘狗咬狗’,他從中也能了解到點真實有用的東西。宋朝處于軍事斗爭上的需要,對西夏動輒實施經濟制裁,封鎖邊境,關閉榷場。而就實際而言,西夏社會經濟結構不合理也不完善,農業多集中在橫山一帶山間小型沖積扇上,受氣候影響,一年只能耕種一次,糧食產量並不豐足,不能滿足西夏國內的消費需求。西夏的畜牧業在他們的經濟中佔有重要的地位,可是卻需要與遼宋進行貿易後才能獲得生活必須品。宋朝和他們的交易主要是為了獲得馬匹,可是一旦與他們終止貿易,還可以從其他途徑獲得,終止貿易影響並不大,西夏為了獲得生活必須品,就要想方設法的換取,于是催生了猖獗的走私活動。
走私貿易是高風險,高回報的非法經濟活動,這也是推動宋、夏之間走私貿易的直接原因。西部少數民族以肉食為主,茶葉可助消化。漢族的絲織技術發達,絲織品歷來頗受歡迎,一些地區少數民族百姓以錦為寶物,人死了要裹一塊錦才得安息,富人死了更要多裹幾塊以求升天堂,類似這種習俗更刺激了他們對錦絹的需求。在正常貿易被禁絕時,西夏一匹絹可以漲到十多貫,甚至五十多貫,那可是接近匹馬的價錢,而宋朝境內一匹絹不過一兩貫錢。茶葉的差價會更高,在幾十倍利潤的刺激下,當然吸引了中原大批的商人不顧禁令前去交易,參與到形形色色的走私活動中去了。
「王爺從哪找了這麼幾個奸商回來,那麼多的好人不用,非得用這些‘沒道德,沒素質,沒修養’的家伙。船隊的掌櫃的今天沒到,可也听說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經常在海上干點無本買賣!」作陪的大管事鄭祿看著吵得臉紅脖子粗,恨不得掀了桌子的三個家伙憤憤地對邊上的鄭壽說。
「王爺此舉可能也另有深意!」鄭壽喝了口酒偷偷指了下老神在在,听的津津有味的王爺說道。
「王爺過去囑咐咱們做生意一定要講究誠信,可你看這幾個人哪里是什麼好人,我是怕他們砸了咱們王府的招牌!」鄭祿嘆口氣說道,他也是怕王爺讓他們帶壞嘍。
「呵呵,大管事不用煩心,我估計著王爺是不是又想坑誰呢,這才找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人回來啊!」鄭壽笑笑說。
「嗯,你說的有理!」鄭祿打了個激靈說道,王爺做事一向讓人難以琢磨,卻是每每給人驚喜,這回可能也是如此。
第二天,趙檉分別跟三個人談了話,他們出來時孫二錢一副受了驚嚇戰戰兢兢的樣子;張確卻像上了堂大課,學到的東西還沒消化,直到晚上睡覺還是副若有所思的書呆子模樣;劉崧沒像他們兩個,他像是吃了鴨子屁似的高興,甚至有人听到他躲在廁所里放聲大笑???三個人在府里盤恆了五天,準備好了各色貨物先後出發,當然他們每人身邊都多了個副手,商隊中也出現了幾個新面孔,大家都明白這是王爺派的‘監軍’,但也都能理解,畢竟他們還是‘新人’,不可能馬上就得到領導的信任,這次依然讓他們負責就是萬幸了,哪還敢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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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距‘皇子綁架案’過去已經好幾個月了,陳湯因為領導破案得力,已經上調到京里任職,那個襄陽縣也跟著升了了格,被派到其他州任通判。該升官的都升了,該獎勵的也都獎勵了,可事情到了趙檉這卻都沒了信,京里傳來消息,幾位執政意見不一,拿到朝堂上議了幾次。有的認為皇子出京在外,理應派兵護衛,這在先朝有例可循,本朝也曾有過先例;而另一部分持反對意見的認為,本朝自太宗皇帝以來,皇子都是居住京城,安全一直由殿直諸班負責,而殿直軍外派沒有先例。兩伙人現在還在爭論不休,每天引經據典翻古書,查檔案,尋找補充新證據,卻把趙檉這個當事人的安全置之腦後了!
「官僚主義害死人啊,通過這件事又得到了充分的證明!」趙檉听完匯報長嘆一聲說道,現在隨著蔡丞相的新政不斷深入,局勢也愈來愈‘好’,河東路、河北西路、京東路都出現「群盜」,少則數百,多則數千,揭竿而起,對抗官府。甚至連京畿地區也是「盜賊」公行,富民談之色變。自己的地盤擴大了,買賣也越做越大,必然會引來有心人的注意,此時可能他們還顧忌自己王爺的‘威名’,可是總有一天他們會按捺不住找上門來‘行俠仗義,替天行道’,那時憑著府里幾十號的護院肯定是擋不住的,自己好不容易攢的百萬家財是要讓人家搶走的。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從保甲法上面做文章啦!」趙檉轉了幾個圈想。熙寧三年王安石頒布保甲法後,規定將五戶為一保,二十五戶為一大保,二百五十戶為一都保的編制推行于各路鄉村。保甲是鄉兵,宋廷為了實行「以丁聯兵」「與募兵相參」,采取「上番」和「教閱」兩項措施。規定「農隙」之時,「保丁肆習武事」,經過校試以後,武藝高強者可以升官或免除部分稅役。熙寧八年,又令河北,河東、陝西五路實行農閑操練,每年十月至來年正月,義勇保甲分批往州縣參加教閱,後又將河北與河東的冬教時間改為每年十一月至明年二月,將上番(按現在的意思就是戰備值班)推行于全國。
神宗死後年幼的宋哲宗剛即位,反變法派上台,廢罷團教,雖規定仍然實行「冬教」,但實際上也處于「弛廢」狀態,而廣大鄉村的保甲編制依舊保留至今,也就是說現在訓練鄉兵還仍然是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