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煩憂
重和二年初,侍讀範致虛上書兜頭潑了皇帝趙佶一桶冷水。範致虛說,重和這個年號不大妥當,和咱們鄰居的年號重合了哦。您該知道仁宗皇帝時候,北邊遼國用過重熙這個年號吧,現在人家遼國因為現任國主名字叫耶律延禧,禧熙同音,為了避諱,所以管重熙不叫重熙,全都改口叫重和了哦!
趙佶一听這話,臉色就變了,這怎麼行,得馬上改。重和二年二月三日,改元宣和。宣和何解?蓋以宣和殿而名之矣。禁中有宣和殿,乃是皇帝趙佶收藏書畫古玩的地方。須知這位是個有著高雅愛好的人,待在宣和殿的時間要比待在崇政殿的時間長得多,自然對宣和二字感到親切。踫上重和這檔子晦氣事,倉促之間無暇多想,拍拍腦袋,宣和這個年號就產生了。
可憐的重和,連頭帶尾,將將用滿三個月。然而,拍腦袋起年號是不嚴肅滴。沒過多久,皇帝趙佶就發現,宣和的毛病比重和更大。看看宣和的宣字,拆開來是「家有二日」噢,無巧不巧,不久南方的廣大人民群眾正揭竿而起,在聖公方臘的領導下開展著轟轟烈烈的革命運動……唉,怎麼改都有毛病,趙佶哀嘆一聲索性隨它去了!
現在雖然已是陽春三月,但西北春來遲,依然是殘冬的景象,夜晚天氣還很涼。九宮寨王爺的居所中暖意融融,趙檉坐在幾前審閱公文,這些文件何去非等幕僚已經參閱過了,按照輕重緩急分類,並在其中夾上了紙條,上面是他們擬定的處理意見,供王爺選擇定奪。
「哼,一幫庸才,前怕狼後怕虎,還想收服燕雲十六州!」趙檉看過一本中書省發給自己的公文,恨恨地在幾上一摔罵道。
「二爺,這是怎麼啦?」在一邊伺候的見喜趕緊小心的問道。
「朝中的幾個宰執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腦袋讓驢踢啦!對我整治軍備進行申飭,說遼國對我在代、璐一帶修葺城防、整頓兵甲的事情提出了抗議,要求我立即停止整軍,拆毀新修堡寨,撤兵二十里,免得刺激遼國,引起他們的警覺,壞了皇上的大計!」趙檉端起見喜送上的熱茶喝了一口撇撇嘴說道,見喜听了沒敢吱聲,這等國家大事不是他能參與的,也不敢提出意見,只能閉嘴。
趙檉對朝中的意見雖然不以為然,但是卻深感無奈,大宋自建國就一直受到北部游牧民族的侵擾,河北、河東便是國防體系中重要的支撐。河北地區的中部和東部是窪地與湖泊相間的沖擊平原,可以說是不利與騎兵突擊的,而河東地區山川險阻也不適宜進軍,所以西部的太行山東麓的平坦大道就成為游牧民族南下最佳的選擇,而歷史上契丹在宋代的數次南侵大多也多由此進兵。
面對如此形式,王朝初建便充分根據北方的地理環境,因地制宜的建設了較為完備的防御體系。由于河東路的地理環境是山河相間,其國防便是常用的依托代北恆山山脈起伏的山巒修建關隘要塞,特別是從契丹入侵晉中地區的四個主要交通孔道代州、瓶型寨、婁煩關、草古川道,更是擇精兵以拒之。
可自仁宗朝簽訂《檀淵之盟》後,兩國息兵,所以終北宋一世,河東一路除援北漢入晉外,契丹南侵大軍從未寇河東之地。百年承平,遼界上的大軍依在,但是卻不再是宋初的雄兵,而蛻變成了一支只是吃糧拿餉,一擊即潰的烏合之眾。而朝中現在伐遼之聲甚盛,卻依然對遼畏之如虎,這種狀態下拿什麼去與人家打,真是一幫還不如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的文賊,哪能不讓趙檉心憂。
「二爺,吃點夜宵吧!」這時趙信走了進來,端上一碗羊肉面。
「嗯,先放這吧?」趙檉點點頭瞅也沒瞅羊肉面道。
「喜爺,二爺這是怎麼啦,好像不大高興!」趙信看王爺神情不悅,悄聲問見喜。
「趙信,二爺在為朝中之事煩憂,他最听你的話,你開解開解王爺!」見喜在趙信耳邊小聲說道。
「二爺,嘗嘗這羊肉面,今天可是我親手做的,可你連看都不看!」趙信嬌嗔著說道。
「哦,趙信也學會下廚了,這我得嘗嘗!」听他一說,趙檉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到了羊肉面上,他抽抽鼻子嗅嗅說道。
「我可是王爺的親傳弟子,你嘗嘗可對口味?」趙信笑吟吟地將筷子遞到王爺手里說道。
「嗯,有點意思,要是再放點芫荽味道就更好了,可惜這時節西北難找啊!」趙檉嘗了口略帶惋惜地道。
「二爺是不是想家了,京城這時節應該有新鮮芫荽上市,也能吃到葫瓜羹啦!」趙信便收拾略顯凌亂的案幾便神往地說道。
「軍人處處為家,何談想家!」趙檉吃著面,含糊地說道。
「咦,這里怎麼夾著一封書信?」趙信忽然從一沓文卷中抽出一封信驚異地說道,「這好像是封家書,不像公文!」
「哦,準是哪個冒失鬼錯把信件送到我這里了,你拆開看看!」趙檉瞄了一眼趙信手中的書信說道。
「江城子?賞春斜風細雨做春寒。對尊前,憶前歡,曾把梨花,寂寞淚闌干。芳草斷言西北路,和別淚,看青山。昨宵結的夢夤緣。水雲間,俏無言,爭奈醒來,愁恨又依然。輾轉衾裯空懊惱,天易見,見伊難!」趙信拆開信箋,里邊原是一首新詞,「二爺,這是朱姑娘寫給你的!」他黯然地說道。
「嗯?!她怎麼把私信夾在公文中寄來,真是不懂規矩!」趙檉听罷停著皺皺眉說道,心中卻煩惱,自己對她冷面相待,可她卻不依不饒,痴情一片,現在由皇後做主下了聘,名義上已是自己的準王妃,可自己對她還是沒有什麼感覺。
「二爺,這下邊還畫了許多圓圈,我不知何意!」趙信瞅著王爺剛剛變好的心情又變糟了,心中暗喜,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小心地問道。
「拿來我看!」趙檉拿過來一看,一陣苦笑,這個東西自己並不陌生,乃是首圈兒詩,而首創正是這位才女朱淑真,引得後人爭相模仿。相傳朱淑真婚後,丈夫常年在外,她十分想念,就給丈夫寫了封信,她丈夫拆開一看,信上沒有一個字,畫的全是圓圈。她丈夫苦思冥想,怎麼也猜不透這些圓圈代表什麼意思,沒想到這好事今天卻被自己趕上了。
「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
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里。
單圈是我,雙圈是你。
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月缺了會圓,月圓了會缺。
我密密加圈,你密密知我意。
還有那說不盡的相思情,一路圈兒圈到底…」幸虧自己知道這個典故,趙檉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其中意思,隨口吟出。
「在王爺面前玩兒這些小把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女子真是自作聰明!」見喜看王爺輕輕松松便解出了其中的意思,心中對此不以為然,想當年王爺才六歲便以畫上賀表,感動了皇上,為今天的受寵打下了見識的基礎,而王爺更是猜謎的高手,現在情報站之間的往來通信都是用密碼寫成的,而密碼就是王爺一手‘創造’的,密碼本就揣在自己的懷里,那朱姑娘跟王爺玩兒,那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可听在趙信耳朵里卻又是另一種滋味,看來王爺和朱姑娘真是心有靈犀,這些在常人眼中如同天書的圓圈,王爺只是掃了一遍,就能輕松理解其中的意味,真是姻緣天定
「見喜研墨!」趙檉抬頭看看還在發愣的趙信,將飯碗推到了一遍,吩咐見喜道。見喜急忙答應一聲,鋪開紙張,添水研墨,只見王爺略一思索,提筆在硯中蘸滿墨水,在紙上左圈右畫,也回了朱姑娘一紙圓圈。
「趙信,你將這封信明日發出,寄給朱姑娘!」趙檉一氣呵成,放下筆,吹干墨跡,對趙信說道。
「是,二爺,可您也畫了一紙圓圈,朱姑娘能看懂嗎?」趙信瞅瞅信紙疑惑地說道。
「呵呵,以朱姑娘的機靈勁兒,應該不難,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她不能破解,恐怕日後她也羞于見我,也少了許多的麻煩!」趙檉笑道。
「二爺,你的寫得是什麼意思,能告訴我嗎?」趙信知道其中可能是王爺寫的情話,可依然按耐不住,試著問道。
「其實這很好理解,也沒啥見不得人的東西,告訴你又有何妨!」趙檉咧嘴一笑,「左圈右圈圈不了,不知圈了有多少。而今跳出圈圈外,恐被圈圈圈到老。」
趙信見王爺說得坦白,心中是五味雜陳,听罷解釋,更是莫名的感動,可心中那絲隱憂依然難以散去,王爺這首詩回的一語雙關,不知道朱姑娘看了會做何種理解,又有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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