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會一天後,第三日在西夏使者的斡旋下,三方使節又坐到了一起,只是談判的主角換成了宋夏,遼國失去了裁判的位置,變成了見證人和旁听者,只在大帳中的一角得到了一席之地。
三方護衛都遠在大帳十步之外擔任警戒,只能听到帳中不時傳出的爭論聲,卻無法听得其詳,這種工作可謂枯燥無味,讓人厭煩又無可奈何,趙信來回踱著步子,驅趕著冬日的嚴寒。
這時附近傳來一陣私語聲,趙信向那邊望去卻是一隊跟隨耶律定的護衛們,人數約有五百,但是分成明顯分成了兩部,一部衣甲鮮明,戰袍艷麗,武器精良裝飾華麗,而另一部人數雖然多,無論衣甲還是武器都差了許多,且被那部人馬吆來喝去如同雜役,擔任大帳守衛的差事當然落在了這些人的身上,輪值的十幾個人無所事事地聚在一起閑聊,趙信听著這些人熟悉且陌生的語音竟有些失神,宛如夢中回到了自己童年在家中的日子。
「隊長,喝口酒去去寒氣吧!」正當趙信傾听那些遼國士兵閑話時,沙堆走過來遞給她一個酒袋。
「謝了,職責在身,對兄弟們說不可多飲!」雖然軍中平日禁酒,但是王爺還是很體諒人的,允許在野外執行任務的人員少飲驅寒,趙信擺擺手道,可她回首間發現遼軍士兵忽然噤聲,眼楮都直勾勾的看著沙堆手中的酒袋又改變了主意。「沙堆。再給我取糧袋酒來!」
沙堆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遵命很快拿來兩袋酒,「兄弟們,天寒地凍一起來喝口酒吧!」趙信沖那邊的遼使護衛喊道。
遼軍看向了一人,那個人顯然是他們的頭領,他沉吟片刻道,「那就謝了,大家點起火,將咱們帶的肉干拿來下酒!」
契丹人與黨項人一樣好酒,這也許是源于他們的生活環境。見了酒比什麼都親,看首領同意了,歡呼一聲圍攏了過來,架起篝火。從行囊中取出些冰冷的干肉在火上烘烤,未等肉烤好已經迫不及待的拿過酒袋傳飲。
「將軍,好酒啊!」那首領喝下一大口抹抹嘴贊道,將酒袋遞給趙信。
「將軍還是少飲,這是燒酒,後勁十足!」趙信接過酒袋沾了沾唇,將酒袋傳給下一個人。
「將軍可是遼人,契丹語說得如此好!」那首領見趙信以契丹語回答,驚異地道。
「呵呵,這是我們大宋燕親王的近衛隊趙指揮使。怎麼會是遼人呢!」沙堆在一旁替趙信回答了。
「哦,兄弟年紀輕輕便身居要職,真是有為啊!」遼軍首領也覺失言,一位大宋的王爺的侍衛怎麼會選遼人呢!
「既然大家一起喝了酒便是兄弟,就不要以將軍相稱,不知兄台大名?」趙信問道。
「我們首領是原州少城主蕭崇德,此次領部族軍護衛秦王殿下前來議和的!」一位遼軍兵丁介紹道。
「原州蕭崇德」趙信听罷,手中一顫,酒袋險些落地。
「哦,趙指揮使可曾去過原州?」蕭崇德用刀切下一塊烤好的肉遞給趙信道。
「沒有。只是听說過!」趙信也覺察到自己失態,馬上鎮定下來,「蕭兄的短刀真漂亮,可否借我一觀!」她看到蕭崇德切肉的短刀心中又是一顫,故作平靜地說道。
「這有何不可?」蕭崇德將刀在衣襟上蹭了蹭。倒轉刀柄遞給趙信。
「這刀真是精致,蕭兄這種刀在大遼是不是十分常見?」趙信把玩了一番。將刀遞還道。
「趙兄弟,你這可說錯了,此刀乃是家父特意請上京的工匠打制的,一共做了五把,分送給我們兄弟姊妹,你瞧上面還有我們的族徽!」蕭崇德擺手道,又指著刀柄上雕刻的圖案給趙信看。
「本王在帳中受人欺侮,你們這群奴才卻跟宋人在一起飲酒」正當大家喝得高興時,耶律定突然出了大帳,大罵著揮鞭對著蕭崇德就打。
「王爺息怒,我們只是飲酒驅寒,並無它意!」蕭崇德被劈頭蓋臉一鞭打的險些摔倒,卻不敢反抗,翻身跪下解釋道。
「宋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快滾!」耶律定恨恨地瞪了趙信等人一眼轉身離開,顯然是又在趙檉面前吃了癟,將氣撒在了自己手上。
「趙兄弟,對不住了,改日再會!」蕭崇德不知為何對剛剛認識的這位大宋將軍十分有好感,捂著臉沖他抱歉的笑笑說道。
「蕭兄不要說了,快回吧!」趙信從衣袋中模出一瓶金瘡藥塞到蕭崇德手中道,直到其上馬離開才黯然坐下,拿起酒袋深深的喝了一氣
「趙信,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趙檉收了手中的刀說道,這些天他每日在教授趙信刀法,以讓她盡快掌握新得到的那把苗刀,他從持刀要領、持刀的把位到搏擊的運用,劈砍要點一點點傳授,可今天卻發現趙信興致不高。
「二爺,沒有,只是有些煩躁!」趙信也收了刀,低頭說道。
「身體不舒服?」趙檉伸手模模趙信的額頭關心地問道。
「沒有,我很好!」趙信搖搖頭,耷拉著腦袋道。
「那今天就練到這里吧!」趙檉看趙信魂不守舍的樣子說道。
「趙信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人?」兩人回到屋中,趙信伺候王爺換了衣服,送上茶水,挨著他坐下仔細擦拭著王爺送她的刀,趙檉想著今天早晨趙信護送他去談判,還沒有什麼事情,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喝了口水問道。
「二爺,今天我看到了遼國人,忽然想起了些舊事。」趙信低著頭說道。
「哦,看到他們,是不是想起了你的家人們!」趙檉說道。
「嗯,我想起了小時候,父親每次出門身邊也是有諸多與他們一般裝束的兵將隨行,就想家里的人是不是還活著。」趙信說道,眼中晶瑩似乎有淚。
「你都能逃出來,家里的人也一定能,他們肯定還活著,也定會有團聚的一天!」趙檉攬過趙信安慰道。
「二爺,大宋是不是將要與遼國開戰,我們是不是待和談結束後,便要征討遼國?」趙信偎在王爺的肩頭問道。
「宋遼乃是宿敵,雙方百年糾葛,如今女真崛起,遼國難敵,朝中一些人為了各自的目的,便教唆聖上趁機出兵,借機分一杯羹!」趙檉沒有正面回答,輕輕地拍著趙信道,「從戰術上講聯金伐遼卻是時機,宋奪取燕雲十六州後,可以改變百年來中原地區無險可守,不得不依靠一支人數眾多的軍隊被動防守的局面。但是是從戰略上來講這是個昏招,契丹受漢儀影響,早已不是茹毛飲血的游牧民族,實現南北兩院共治,基本已經漢化,百多多年的老鄰居,雖然時有爭斗,但是基本上還是安穩妥貼。而金國才剛剛開化,哪懂什麼禮儀,吃過肉的狼再想變成吃素的羊那是不可能了,而強大的武力,加上日益凶殘暴虐本性,實在是太凶險了。」
「宋和金兩國遠隔數千里,並沒有仇恨,難道也不會和平共處嗎?」趙信問道。
「不會,即將到來的將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而國與國之間只存在著吞並與反吞並,打壓與反打壓,就連宋遼之間,也是在澶淵大戰之後互相無可奈何才結的友好同盟。想讓金國只因為宋朝跟它沒舊仇,就放過這樣一塊可口美味的肥肉,那就是痴人說夢,只要遼國一旦滅亡,宋金兩國就會轉入對抗,而現在搖尾乞憐的西夏也會伺機分上一杯羹,那時就是春秋無義戰,諸侯亂交兵,又是群雄逐鹿,再次瓜分中原的時候!」趙檉撫模著趙信的秀發說道。
「那麼現在遼既然打不過金,宋朝又不想和金為鄰,那麼應該怎麼做呢?」趙信溫順的蜷在王爺的懷抱了,仰臉問道。
「只有一種辦法,助遼滅金,集中兩國精銳把金國這個滅世之患掐死在搖籃中!」趙檉說道。
「那麼說二爺想出兵助遼?」趙信精神一振又問道。
「如果在五年前或有可能,如今女真已經建國,攻佔了遼國的半壁江山,如日中天,而遼國已是日暮西山,此時就算宋朝肯聯遼抗金也已經晚了,遼國滅亡只是時間的問題。而我所能調動的和忠于我的只有忠勇軍這支不足兩萬的親軍,而現在從數量、質量和精神、物資準備上都無法完成如此艱巨的任務,再說現在父皇準備興舉國之兵伐遼,我若助遼,豈不成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能做的就是能不惜一切代價把燕雲得到,建立一條北方防線,為未來的大戰做好前期準備!」趙檉心情有些沉重地說道。
「那麼說二爺西征就是為了摧毀西夏的有生力量,避免其在接下來的大戰中趁機襲擾大宋,而近日故意在和談中激怒遼國的援夏使也是為了找一個將來與遼開戰的借口嘍?」趙信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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