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辦公地點無論設在哪里,在渴望巴結他、畏懼他的人心目中都算得上的是府邸。而在對隆基努斯和斯巴達克斯即將爆發的戰爭結局持觀望、懷疑態度的居民看來,所謂的「總督官邸」只不過是一處廢棄的貿易堂而已。
對摩提那的居民而言,他們不會因此而斷定隆基努斯是極其清廉、公正的總督,也不會因此而斷定他將是個有能力而不負眾望的統帥,能在山南高盧的土地上打敗斯巴達克斯的常勝軍。他們對這位新任總督只能下一個肯定的評語——隆基努斯是一個比較樂于遷就的人——因為這所貿易堂前面正好有一處民眾時常集結開會的廣場,可以隨時在這里發表演講。
就在薩爾維斯和幾十個騎兵帶著阿穆留斯朝貿易堂行進的時候,親眼目睹這個角斗士老板受到如此常人不敢想象的禮遇後,便三三兩兩地議論開來。
「——總督邀請這個從前的角斗士老板干什麼呢?」
「——那你真是不懂了,隆基努斯邀請了整個山南高盧地區有錢有勢的人物,怎麼說也是少不了這個喜歡和角斗士打交道的阿穆留斯!」
「——來自羅馬的官員,哪個不是大胃口?而且現在是戰爭期間,總督也需要軍費呀,呵呵」
「——說得好!正好趁此機會,讓這些家伙狠狠地嘔吐一把,把他們那藏在胃里的金塊吐出來,然後隆基努斯再擦干淨了,裝進自己的腰包,哈哈哈??當總督就是發財的好機會呢!」
「——我倒希望他們的金塊全都被斯巴達克斯虜去!沒用的東西,就會搞這些不實際的把戲!」
這時,四面傳來一陣唏噓聲。
「——喂!你小心點,別讓隆基努斯的衛兵听見了,除非你等不及今天想死。」
議論者紛紛退到了一旁,給薩爾維斯和他的騎兵讓路,雖然閉上了嘴,但卻不忘拋去鄙視的眼神。
阿穆留斯手拿請帖,衛兵們紛紛讓道,直到圍觀者們看見了隆基努斯那殷切的笑容,這個角斗士老板才把請帖塞回到自己的懷中。
隆基努斯沒有食言,他的確親自出來迎接了阿穆留斯,這是其他賓客只能羨慕的待遇。
「親愛的阿穆留斯,你終于來了,呵呵」
說著,隆基努斯便給了角斗士老板一個親切的擁抱。
「不但來了,而且您交代的事情我也全都辦妥了。」說著,阿穆留斯瞅了瞅薩爾維斯,隨意地笑了笑,「兩千多名角斗士已經全部前往軍營了,隨時準備奉命為您殺敵!」
隆基努斯眉頭微微皺了皺,他知道阿穆留斯這是在向自己要錢,便趁著擁抱的時候,附在阿穆留斯耳邊小聲說︰
「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一個阿斯也不會少,讓我們暫時不提這個,盡情地享受宴席帶來的愉悅,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呢,呵呵來吧,我們一起並肩而行。」
阿穆留斯受寵若驚地和總督一邊寒暄著,一邊走進「總督官邸」,越過寬大的庭院,徑直走到足足能容納一千多人的會賓餐廳。
貴賓們幾乎全都入座了,他們有各個城市的行政官、地方的貴族、名聲顯赫的商人和一些軍人代表,可以想見,阿穆留斯當時的心情是多麼自豪,尤其是當他看見很多熟人再和自己打招呼,並送出親切的問候
「——您好,阿穆留斯,在這里遇見您真是無比榮幸!」
「——我們都在等你了,角斗士的守護者,呵呵」
熟悉阿穆留斯的人,幾乎是開玩笑地和他打招呼,而以前不認識此刻想要結實阿穆留斯的人,就會非常正規地送出問候一切的原因在于,他們都沒有料到新任總督如此器重這個喜歡游走于競技場的人。
??
阿穆留斯客氣地一一回應在場的賓客,在總督的陪同下,他這才緩緩入座,而且是和總督坐在一起。
「各位。」總督開始發言了,他首先端起酒杯,微笑著送出最親切的問候,「我有幸在元老院的委托下前來山南高盧赴任,目前的形勢大家都清楚,為了有效地抵御斯巴達克斯的叛軍,我希望得到大家的鼎力支持,為了表示我的感激,我帶來了羅馬最好的禮物!」
說完,隆基努斯打了個手勢,接著,還幾十個穿著極其果-露的女奴和男-寵便從屏風後面輕盈地一閃而出,親自為賓客斟酒。
「讓我們開始享受宴席的愉悅!」
隆基努斯興奮地拍了拍手,一陣哄鬧聲後,婬-蕩的晚宴開始了。
賓客們一邊喝著酒,一邊欣賞極其婬-穢的舞蹈,不到十分鐘,他們全都沉浸在了視覺和味覺的極度興奮中,口中說著不假思索的話語。
「——羅馬的東西就是好啊,總督大人今天總算讓我們開了眼界了!」
「——這些女奴可比帕塔維恩的妓-女耐看多了!」
「——真不知道這場宴會要花費多少賽斯退斯呢」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隆基努斯不缺錢,他有克拉蘇撐著呢,哈哈哈哈」
唯有阿穆留斯和一小部分賓客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察覺到這些人已經在胡言亂語了,便舉起酒杯高聲喊道︰
「——為了不讓眼前的美好事物煙消雲散,我們必須攔住斯巴達克斯的軍隊,否則這些角斗士和奴隸們也就能享受這般的宴席了,我敬大家一杯!」
「——敬阿穆留斯!」
這時,總督已經是半醉半醒,他眯著眼楮說︰「令人賞心悅目的東西,在羅馬實在是太多了,這並不算什麼!讓我為大家呈現最精彩的表演吧,角斗士競技怎麼樣?」
「——好啊,我們要見血,必須只有一個勝利者!」賓客們更加興奮了。
隆基努斯一打手勢,三名身材魁梧、渾身隆起疙疙瘩瘩肌肉的角斗士便已經挺立在了席間的空地上。
阿穆留斯微微愣了一下,他自然認識這三個角斗士,但隆基努斯立刻作了介紹︰
「維凱拉斯,凱爾曼努,薩拉斯!大家一定都在競技場目睹過他們的豐采,我也就不介紹了,但必須提一下,他是慷慨的阿穆留斯資助給我的,他沒有收我一分錢,而是為了共和國的利益,願意無償捐贈,我必須在這里表揚他!」
隨即,便是一片熱烈的掌聲,然而,阿穆留斯的臉上卻掠過一絲不安的表情,他一听到「資助」兩個字就感到渾身不舒服。
而這個時候,隆基努斯繼續說︰「我希望慷慨的阿穆留斯能夠將更多的角斗士募集到我的軍隊中,這樣才能有效地抵抗斯巴達克斯,多麼慷慨的人啊,你們都看看,他是多麼地無私!」
「——哈哈,是啊,阿穆留斯在角斗士中間有很大的號召力,有他的幫助,總督大人盡可放心啦!」
「——阿穆留斯,你真是走了運了,什麼時候有機會為共和國效力了,嗯?呵呵??」
阿穆留斯越發地感到不安,他將酒杯緩緩放下,然而卻被總督攔住了,重新遞給他一杯酒,然後抓住他的手對其余賓客說︰
「對于阿穆留斯這樣熱心的人,為了感激他所無償奉獻的兩千個角斗士,我將會不遺余力地在元老院推薦他,讓他有機會躋身于元老院,渡過一個載有榮耀的晚年!」
又是一陣寒暄聲和贊美聲,很多人羨慕阿穆留斯的好運,以至于嗟嘆不已。
可是,阿穆留斯卻越來越坐不住了,他意識到隆基努斯並沒有付錢的意思,便急急地站起來,委婉地說︰
「呃??總督大人,您高抬我了,對我這樣一個厭倦而疲憊的老頭而言,我並沒有躋身元老院的奢望??只想給角斗士找一個實現自身價值的機會而已。」
隆基努斯忽然收住了笑容,直勾勾地盯著阿穆留斯,嚴肅地問道︰「什麼意思?你竟然對元老院都沒有興趣?」
「我只想靠著一些固定的收入,渡過愉快的晚年而已。」阿穆留斯壯著膽子說出了這句話。
「哦,哦。」隆基努斯站了起來,冷著臉說,「難道你不打算為共和國做一些奉獻了?」
「恕我直言,總督大人。」阿穆留斯也站了起來,低著頭說,「這兩千名角斗士可是花了我一筆巨款的,我只想拿回自己損失的一部分。」
話題早就偏移了,賓客們的酒勁早就過了一半,此刻,會賓餐廳鴉雀無聲。
「你難道是和我做生意來了?阿穆留斯,我真是看錯人了,本以為你是個愛國志士,沒想到」隆基努斯將酒杯重重地放在酒桌上,臉上露出可怕的表情來。
「總督大人啊,難道我們一直以來不是再做生意嗎?」阿穆留斯深知自己已經掉進了圈套,他也不是個善茬,便立刻對三位角斗士使了個眼色,隨即匆匆地說,「容我告退,總督大人。」
「不必了吧?」阿穆留斯剛走到三位角斗士跟前,原本希望他們能保護自己,沒想到總督翻臉之時,角斗士們已經將短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你們要干什麼?」阿穆留斯轉過臉又看著隆基努斯,「總督大人,這是干什麼?」
「送你回家!」
阿穆留斯立刻對三名角斗士喊道︰「維凱拉斯,凱爾曼努,薩拉斯!你們必須保護我,在這個時候,你們應該知道站在哪一邊,隆基努斯出賣了?」
「——啊!!」
阿穆留斯話沒說完,就被維凱拉斯的短劍割斷了脖子,他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渾身一陣痙攣後,便不再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