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陰暗……
彌漫的浮塵連綿向遠方,使天空呈現霧茫茫的灰色。迎面而來的風,卷起地面的沙塵,帶起陣陣腐爛氣味,令人作嘔。這里是阿爾法星球被遺忘的死域,蒼涼死寂、闃寥荒無,四周囤積著從其他地區運來的各類垃圾,如丘陵般蔓延至百公里之外。
浮塵遮蔽了天空的星辰,幽幽的幾道光影在黑暗中閃爍,一架黑灰色的機甲正在灰霧間穿梭。它體態笨拙,粗圓的四肢,厚壯的身殼,從老遠看上去像一個笨重的大鐵塊,再接近一些,不難看到機殼表層的漆面已大片磨損。
凌寒正透過防護窗,注視著外面的一切。此時,機倉外除了連綿的垃圾堆,剩下的只有讓人產生睡意的蒙蒙霧氣。
老麥克正坐在不遠處喝著麥酒,他慵懶的將一雙腿翹在桌上,懷中正抱著一盞舊燈,時不時吹一下,愛不釋手的擦了好幾遍。這盞舊燈的外形很考究,水晶的燈罩、紅銅色雕像的燈座,看上去非常賦有古典藝術氣息。當他第一眼看到此燈就被吸引住了,二話沒說,決定留下來自用。
說起這盞燈,還要感謝凌寒,這是他今天早上冒著被帶刺金屬片刮破皮膚的危險,從一個垃圾堆的半山腰處扒出來的。
當時燈只是露出一角。他伸手將它拔出來,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在燈座的最下方找到使用微型太陽能板的插口,取出來的黑色太陽能板已沒有能量,應該只需換塊新的,就能拿來使用。老麥克眼尖手快搶過來,凌寒也沒和他多計較,願意讓給他。
他們在這片死域里已穿梭了整整一天,比起昨天前天,收獲雖然不小,卻沒有淘到一件可以稱之為寶貝的東西。除了這盞燈,還有桌上里會唱歌的鬧鐘、自清理式魚缸,角落里的智能吸塵氣,以及那張軟綿綿的催眠搖椅;不僅僅這些,還有很多一時說不上名字的其他寶貝。雖然也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凌寒猜測它們多多少少可以換到些好價錢。
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一直夢想可以操控新型靈能機甲,成為一名榮耀的機甲戰士。從小就有絕佳的機械駕駛天賦,加上自身的不斷努力,凌寒的操縱技術遠遠超于同齡人,對實現夢想他從來沒有絲毫的懷疑。
自進入第五紀元以來,在這個新宇宙時代,人類的平均壽命已達到三百歲左右,十六歲還處于幼年懵懂階段。靈能型戰斗機甲與普通機械型機甲的不同處在于,操縱它們需要較高的精神控制能力。這也是第五紀元的核心技術,精神靈力的物質具現化應用。
這一劃時代的技術,幾乎終結了星海中巨艦大炮無敵的神話,將星際戰爭的規則徹底推翻重寫。如果不是操縱靈甲需要極高的精神力天賦,相信那些耗能龐大的星際巨艦,只有被塞進熔爐的價值。
宇宙通行的精神力標準,從突破蒙昧具備意識思維為一級起點,到號稱可破碎虛空的精神力終極大圓滿,劃分有二十個等級。
這二十個等級,有上天梯之稱。
最初的五個等級,差異主要體現在思維的理解及創造能力上,無法直接看出差異。一旦突破至第六級,精神力就會進入一個嶄新的境界,可以直接作用于物質世界,即精神靈力的物質具現化,真正踏進精神力修為的大門。此後每突破一個等級,精神力都會有質的升華,出現種種不可思議的奇妙變化。
只有具備第六等級的精神力,才能發揮出靈能機甲的真正力量,單兵馳騁于浩瀚星海。所以精神力的第六級,又被稱做星級壁障。不能突破,不管如何才華橫溢,物質條件如何優厚,也無法超越物種基因的限制,壽元和力量都受到極大限制。
人類在整個宇宙的諸多物種中,可謂得天獨厚。只要智能健全,就算是天賦最普通的人類,成年後也會具備第三級的精神力,那些資質不俗的天才,甚至能直接開啟生命潛力的鑰匙,突破精神力的星級壁障,進化為宇宙中的高級生命體。
突破星級壁障,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就算人類這一宇宙中公認擁有巨大潛力的種族,要靠自身努力達成這一目的,也是極為艱難的目標。通常普通人類每提升一級精神力,需要大約對應等級乘十年的時間。所以古時人類一般十歲開智,三十歲智達,六十歲通曉世情。若是任憑自然,想突破星級障礙,就算一切順利,也得有兩百歲左右的壽元。
就算早慧的天才,通過秘法修煉,也不過能將這個時間縮短一到兩倍。
這樣算來,想要操控新型靈能機甲,即使再有天賦,至少也要到七、八十歲左右才行……那真是太遙遠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普通的人類想要達到精神力的快速提升,最捷徑的方式就是接受進化液注射。第四紀元末期,人類能以一己之力,與集結了銀河三分之二的智慧種族的地外聯盟抗衡,得益于這一技術良多。
對于新宇宙時代的人類,依靠藥劑注射,迅速達成進化,已是一個很普遍的事實。
凌寒毅然決定接受這個小手術,他花掉了父母去世時留下的所有積蓄,躺在手術台上想象自己操控靈能機甲的颯爽英姿,當進化液注入肌肉的瞬間,他痛得幾乎跳起來。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刻骨銘心的疼痛,卻沒想到手術竟然失敗了。
如果只是這樣還好,以他的天賦靠自身努力,遲早也是可以突破星級障礙的。
進化液與身體的排斥,造成了可怕的力量反噬,凌寒成了一個無法進化的廢人。
再沒有比這更大的打擊,除了靠自身努力,凌寒也找不出其他辦法。他怎麼也不甘心,繼續加強各方面技能的訓練,以為憑借努力可以彌補缺陷,卻終究敵不過現實。
凌寒的精神力並不弱,只有十六歲的他,已經具備了成年人的精神水準。
可無法繼續提升力量,以區區第四級的精神力,是無法使用高科技的新式靈能產品的。隨著靈力技術的不斷發展,老式產品大量被更新替換,就連民用的機械,對靈力也有了要求。而民用機械的靈力要求,至少也要第五級的精神修為。
很顯然,凌寒不具備這一基礎條件。
職業機師考核屢屢失敗,凌寒頓時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從前途大好的精英良才,變成庸庸碌碌的社會廢人,這種落差對一個渴望榮耀的少年,是難以承受的精神壓力。不得志的他,躲在酒館的角落里,喝得一塌糊涂。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就像一只剪斷線的風箏,失去了對生活的夢想,陷入極度的無助與迷茫中,靠酒精麻痹神經,長時間流連于酒館間。
如果沒有遇到老麥克,凌寒或許就只能在迷茫無奈中度過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