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飛,是個人名吧?
我被一個又一個名字弄得應接不暇,直到又坐上馬車,才想起來——我可不是來串門探親的,我是被巫真綁架了來,師公現在指不定多焦急呢。
我嘴唇動了下,可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她。
師傅這個詞兒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喊的。白宛夫人對我姨母說要收我為徒之後,還正式磕過頭聆過戒訓的。這世上最讓人不齒的是什麼事?欺師滅祖!
我敢說,要是我這邊兒開口喊巫真師傅,回頭兒師公找上門來,能一巴掌把我拍扁了清理門戶。
再說,我以前叫巫寧,她叫巫真——我們說不定是姐妹關系,誰大誰小還不一定呢。
馬車走了一段,似乎還未出城,巫真本來正懶洋洋靠在那兒,忽然坐直了身,低聲喝道︰「停車。」
元寶奇怪地問︰「夫人怎麼了?不是說要快些趕路回去嗎?」
巫真神情變幻不定,似笑非笑地說︰「我光說多年相識,我了解紀羽的脾氣。可他也了解我的底細。剛才雖然我把他甩月兌了,可是他現在肯定守住了我們回去的必經之路。我們越是趕著回去,就會越早遇見他。」
元寶聞言色變,「噯喲」一聲︰「那,這該如何是好?」
「要拼,我也未必輸他。不過……」
元寶忙說︰「以和為貴,以和為貴,能不傷和氣是最好的。」
巫真在我臉上輕輕扭了一把︰「為了你啊,傷和氣也值得……要我把你乖乖還了給他,那可辦不到。」她頓了一下,說︰「轉頭,我們不回去。」
「不回去?」元寶怔了下︰「那去哪兒?還去客棧?」
「不去客棧。」巫真沉吟片刻︰「驚雁樓的人說不定已經找到客棧去了……讓我想想……嗯,朝天宮不能去,他和那些老頭兒太熟,柳園也不能去……」
元寶偷看她一眼,小聲說︰「夫人,您要是去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剛才不就有兩張邀客的貼子麼?」
巫真臉一沉︰「那種人我不想見。」
「沒讓您真去,就是……咱們要是改了方向,他們一定猜不著咱們去哪兒了。大不了咱們到沅陵或是北劍閣附近兜個圈子再折回家去,您看這樣……行不行??
巫真看來很有幾分意動︰「唔,這主意倒還不錯……」
元寶賠著笑問︰「那夫人,咱們朝哪邊去?是去沅陵,還是……」
「我可不想見文飛那衣冠禽獸!」
文飛?
「那去沅陵?可是夫人,听說最近沅陵那邊不怎麼太平呢,正是多事之秋,咱們若是去了,正趕在風口上,惹麻煩不說,您的名聲要被他們給帶累了,那可是大事。」
「說的是。」巫真笑了︰「你個小鬼丫頭,干嘛這麼賣力游說我去北劍閣?難道北劍閣的人給了你什麼好處?」
「哎呀夫人,怎麼會呢。」元寶小聲說︰「北劍閣今非昔比,文閣主的性子越發比往年冷肅了。縱然咱們不能和他交好,得罪他總也不好啊。不如這樣,咱們到了地方,您只管歇您的,我包份禮過去,就算您的心意到了。這樣您既不用見北劍閣的人,也不會得罪文閣主,您說是不是?」
巫真雖然臉上在笑,可是眼里卻透出一股悲涼之意。元寶小心翼翼察顏觀色,低聲說︰「那咱們就調頭吧。」
巫真只點了點頭。
這一去,師公恐怕就很難尋著我了。
我心里這樣擔憂,可是又沒有辦法。
巫真眯著眼似醒非醒的,我昨天夜里也折騰了一夜,車子走起來搖搖晃晃的,讓人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我听見元寶和巫真小聲說話。
我沒睜眼,也沒動彈,依舊保持著平穩的呼吸,只是耳朵悄悄的支稜起來,認真听她們說了什麼。
「夫人……到底,您和文閣主,以前有什麼過節啊?」
巫真沒吭聲。
「您多少告訴我一點兒,省得我到了地方,說的話做的事不妥當,丟了您的面子啊。」
過了一會兒,巫真才慢悠悠地開口︰「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知道那件事的人不多……文飛雖然是個偽君子,可是對我總還客氣,年年派人送人送信的,你是不是早就覺得奇怪了?」
元寶的聲音有點嗲︰「那夫人就跟我說說唄。」她顯然是和巫真關系極好,並不怕被訓斥責罰︰「難道說,您年輕時和文閣主……嗯……」
「胡說!」
元寶啊的一聲,不知道是被扭了一下還是掐了一把,巫真聲音里帶著恨意︰「他要是對我,對我……有什麼,我怎麼可能記恨幾十年?我是那樣的人嗎?」
元寶小聲問︰「不是對您?那是……對誰?」
大概覺察出這事情並非一般風月情愛糾葛,元寶的聲音也沒有一開始那麼輕松俏皮了。
「這事兒……可真是說來話長,其中牽涉到的人和事可多了去了……幾十年沒提起來,我……我都快記不清那時候發生的事情了。」
她的聲音里充滿惆悵和懷念,讓人心里莫名的發酸。
車輪聲軋軋地響,巫真淡淡地說︰「我嫁了人之後,離早年那些人,那些是非也都挺遠的,你只知道我精擅幻術,恐怕不知道我的師承來歷吧?」
元寶老老實實地說︰「不知道,從來沒听說過——您吃個橘子,我嘗過了,不酸。」
「我師承百元老人,我是師傅從小撿回去的孩子,所以跟師傅姓巫。師傅還有個親生女兒,比我大半歲,她叫……巫寧。」
我心里咯 一聲,巫真的聲音很低,可是落進我的耳中卻象是驚雷乍響。我得調動起全身的氣力和精神才能讓自己保持一動不動呼吸平穩的狀態,心里卻象翻江倒海一樣!
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的父親姓巫,人稱百元老人,我還有個師妹,她就是巫真!
「巫寧?」元寶輕聲問︰「您還有個姐姐,怎麼從來沒听您提起過呢?」
過了許久,巫真才緩緩地說︰「她……她早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句話里有無限苦楚酸澀,沉痛得象是萬鈞巨石,令人無法承受。
元寶也不敢出聲了,馬車早已經出了城,走在山間,四周極靜,車輪輾在路上咯喳咯喳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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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喉嚨終于痊愈啦……天哪,對于俺這麼個吃飯是天大享受的人來說,喉嚨腫痛代表俺最大的享受變成了折磨,真叫人……
不說啦,前些天更得不多,對不住大家……
從明兒起俺要努力努力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