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工廠 第七十五章 理念的疑問

作者 ︰ 觀星的乃粉

正因為看不慣這些軍閥的丑態,陳澤他們才更是氣惱。自從開始掌握了屬于自己的經濟利益基礎之後,他們作為這個時代的民族資產階級,自然而然的有了在政治理念上的追求和向往。商而憂則仕,就是他們現在的其中一個迫切的希望。

擁有著智能工廠的鐘泱,自然是他們首要的選擇,畢竟是同一個利益集團的成員,關系比較緊密和牢靠。但是一直以來,鐘泱他就明確的表示了不組建政黨和參與政治的理念,即使是加入了中國革命黨,也只不過是尋求一種明面上的保護。

之前滇桂聯軍在廣州城里還算和睦,所以陳澤他們對整個廣州城甚至是南中國的局勢還抱著樂觀估計,即使是把大量的軍火以極低的價格向陳炯明輸送,在眾人看來也不過是個長遠的政治投資。但是莫榮新和李烈鈞之間的矛盾公開化,卻使他們看到了整個中國南方局勢的不穩定態勢。

在地宮內部的秘密會議上,就著這個問題劉進洋便是面帶憂色,用探詢的語氣向鐘泱笑聲談著︰「鐘泱,真的任由他們這樣胡鬧下去嗎?」最近滇桂兩軍沖突升級,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交通情況,廣州城內的商業也因此而難以正常運轉,陷入了停滯狀態。其中劉進洋的興華商會受到的影響最大。原本要送往佛山的大宗交易已經難以實現,貨物的擠壓必然導致巨額的經濟損失。

劉進洋焦急的心態鐘泱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也只能報以苦笑︰「不然還能怎麼辦?陳炯明那邊還沒做好軍事動員,這里的混亂肯定還要再持續一段時間。」

不單只是劉進洋,因為局勢混亂,天宇科技公司的經營狀況也受到了不良的影響。對此陳澤也不得不和鐘泱提道︰「我們不能出動保安團肅清他們嗎?我們的公司在這個星期里已經遇上過4波來打算來搶劫的亂兵和匪徒了,在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村聯隊在過年的時候已經正式改組,精銳的士兵已經升級成為保安團內的職業士兵,而村聯隊則成為了為保安團培養和儲備人才的民兵訓練中心。和村聯隊的民兵比起來,保安團因為走的是純職業化軍人路線,所以訓練更為嚴苛,裝備也更為精良。整個保安團一共也只有230人,村聯隊現在則已經發展到了1200人的規模。

因為鐘泱不斷的和周圍的村鎮打好關系,再加上良好的待遇,逐漸的就吸引了許多的壯年男子過來投靠。依靠著胡漢民和李烈鈞的照拂,這種私建軍隊的事情卻也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反正也不是沒有先例,很多民團和黑幫做得比鐘泱他們明顯多了。

保安團的的武器裝備極其精良,火力輸出更是強大無比。鐘泱剛和德國人一起研制出來的新式突擊步槍已經開始為保安團列裝,主要是想看看這一款突擊步槍具體的使用效果。而甜瓜型破片高爆手榴彈以及防彈背心,再加上鋼盔和暗黑色的作戰服,更是把保安團的隊員們襯托得威風凜凜。

這幾日的混亂,如果不是保安團在提供保護,陳澤他們絕人無法抵擋亂兵的侵擾。眾人已經看見了因為遭受搶掠和洗劫的中小商戶的慘狀,更是明白了亂世之中掌握武力的重要性。不單只如此,因為軍政府的內訌和無能,陳澤他們開始有了新的政治訴求。

「鐘泱,以我們的力量,完全可以自己組建政黨和軍隊,就不用受這幫人的鳥氣了。而且對于治理地方的建設,我自信比軍政府那些無能之輩做得更好!」

雖然說這句話的只是劉進洋一人,但鐘泱卻也從其他人的目光里看到了同樣的懇切和希望。對于這樣的情況,鐘泱也只能搖頭嘆息︰「組建私人武裝我同意,並且一直以來我們也都在這樣做著。但是關于政黨和軍隊的組建,我不會同意的,至少我不參與。」

「鐘泱,我知道你不喜歡政治,但是你看看這些人把我們的國家糟蹋成了什麼樣子?烏煙瘴氣,內斗頻頻,老百姓的死活卻沒有多少人去管。至于經濟建設,我看他們除了增加賦稅和專營黃賭毒之外,根本就不懂做些正經的生意。」

其實對于鐘泱這種不想涉足政壇的想法和舉動,其余人一直都不是很理解,至少他們還想不明白,為何一直關心中國時勢和民生的鐘泱,卻不參與到改造中國的政治行動上來。至少,憑借著智能工廠的強大生產力,在錢糧補給和軍火生產上絕對沒有問題。這個時代,只要有錢有槍,還怕招不到士兵嗎?

「是啊,鐘泱。我知道你不喜歡政治,但是與其把國家交到他們的手里,還不如我們一起去拯救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只有快速的統一全國,才能減少民眾的死傷,保留我們國家的元氣啊。」

面對著同伴們的懇求和追問,鐘泱依舊是面陳似水,不為所動。對于眾人的疑問,他並沒有直接給出了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認為我該怎麼去做比較好呢?」

「當然是擴軍!以廣州作為起點,先是統一整個廣東,然後是兩廣,再到福建和湖南。以我們現在的軍事技術和經濟實力,即使是面對列強的遠征軍,也有底氣。」

伊忠明曾經在德國呆過,對于歐洲的軍事力量他也大致上了解一些。對于鐘泱現在的軍事實力而言,只要這些歐美列強不傾力來犯,那也並非是什麼不可戰勝的存在。至少稍微注意一下不去觸及列強在華的利益底線,就可以而大致上保證對方不會過于干涉了。

「政治理念怎麼辦?我們用什麼去吸引追隨者?」對于擴軍的提議,鐘泱既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表示同意,他只是提起了另外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提出了這個問題之後,他也並沒有等待其他人的回答,而是自己繼續說了起來︰「作為一個政治團體和地方勢力,我們必須要有自己明確的政治理念,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吸引到足夠多的追隨者,在政壇上站穩腳步。」

在這個封閉的秘密會議室里,鐘泱站起了身子圍繞著會議桌渡步而行,繼續著他的話題︰「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但是你們卻還不明白我想要什麼。一直以來,我不想說的原因其實是我自己也沒有想好要走一條怎樣的道路,或者說下定決心去走一條怎樣的道路。但是在我了解到更多關于我們這個國家的情況的時候,我才更是感到了無奈和憂愁。」

「總體而言,基本上我們被稱之為華夏的這個民族,其實已經不存在了。建奴入關,帶來的是野蠻和愚昧的統治,在長達數百年的扭曲和壓抑之下,那些屬于我們華夏自己的文化理念和信仰早就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變得蒼白無力。自英國第一個完成工業革命起,西方在物質生產力上就開始全面的超越了東方,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主導者。」

「我們佔據的這一片土地,卻因為統治者的昏庸無能而依舊還停留在愚昧的時代。當然,許多開明的志士也開始了追尋富國強兵的政治道路。西學東漸開始了,其實無論是什麼樣的學習態度也好,無外乎是學習希望的政治制度和可續技術。可問題是,那就是富強中國的道路了嗎?是我們的未來嗎?」

「在我看來,富強和未來是兩個問題。中國以華夏正統自居,雖然在文化的傳承上依然扭曲,但是根基和文明的種子卻依舊還有留存。所謂的富強,是通過不斷的提升我們國家的生產力,以便于獲得更好的生存能力,但是我們民族的未來,卻絕對不僅僅是如此。一個民族的存在和發展,就主要是物質生活和精神文明兩個方面的集合,這也是我想要說的事情。」

「華夏文明是一種早熟的文明,在生產力還極度匱乏的狀態下,就誕生了諸子百家這樣深奧而高絕的文化。這既是我們的幸運,也是我們的悲哀。無論是儒道,還是墨法,這些高深的理念和精神文化追求都不是低下的生產力所能夠支撐起來的。正因為如此,在過去的時間里,這些文化理念都因為事實的需要而被人為扭曲,以至于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不少出國留學的國人,都因為國內外強大的實力發差而開始抱怨起自己的祖先,對整個華夏的文化傳承失去了信心,甚至把國家破敗的責任退到了這些傳統文化身上,其中以儒家被潑的髒水為最多。」

說到了這里,鐘泱就看向了伊忠明,因為他就曾在學校里和那幾個學過八股文的老酸菜因為教育的問題而吵過架。在伊忠明看來,完全的西式教育才是效果最理想的,最合適的,他甚至認為古文教育應該取消。

「儒學並非不好,孔子當年提倡仁、禮,就是想樹立一種秩序,幫助人與人能比較和諧的處理彼此間的人際關系。可問題是,統治者把儒學當作了工具,而不是目的,並且還用權謀來篡改儒家的本質,以至于到達程朱理學的程度。而到了滿清,更是出現了自稱奴才的犬儒。至于道家,則更是被人認為是封建迷信,斥之為江湖術士或者瘋子。」

「可問題出在哪里呢?不是因為這些思想不好,而是因為生產力太落後了,不足以支撐。儒家的思想是要把每個人都培養成君子,可是在過去甚至是現在這個時代,物資的供給和需求如此的不平衡,又有幾個人能夠成為君子呢?三餐尚且不繼,又有多少人能夠有余力去追求道德上的修養?」

「至于道家,原本就是一群追求心靈和自我的修士,只不過世人都貪婪而貪求財物,所以才會出現了篤信鬼神這樣的事情。尚且不說世界是不是唯物的,那些招搖撞騙的人物,本質上根本就不是修道之人,怎可因為他們而污蔑整個道家?」

「無論是儒家還是道家,本質上都是一種做人的理念,是用來治人的學問,並不適合于治國。所以中國古代里來都是儒皮法骨,法家才是真正用來治國的理念,只不過在很多文化取向上,儒家都在整個社會所有階層的思想上留下了太多了烙印。例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把技術職業者的工作斥為奇婬技巧,這也是被許多崇洋媚外之人所詬病的主要原因。」

「可問題是,我們後人沒有對這些學術思想進行與時具進的改良和發展,反而要去怨恨先祖留下的財產不夠多,這才是我們最大的悲哀。而我所想做的,正是要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我必然要盡我的努力,去為我們的文化傳承保留種子,以待未來。」

鐘泱這一次對著眾人說了許多心中的話語,也希望得到伙伴們的理解和支持。雖然他們一時還難以理解,但是也總有明白自己苦心的一日。

听完了鐘泱的一席話,陳澤是第一個反應過來,並且提出問題的人︰「鐘泱,你的話我明白了,其實也就是說你想要做的事情其實是一邊努力提高我們國家的生產力水平,一邊保留一些傳統文化的種子是吧?可是成立了我們自己的政黨和軍隊,我們不是能夠更好的把這種治國的理念發揚光大嗎?」

「哈哈,對的陳澤,但是你只說到了一半。我說過,即使是現在和可以預見一百多年後的未來,我們民族的傳統文化也依舊是高出整個人類的生產力水平的。正因為如此,我所堅持的理念依舊是不符合時代的需求的,至少不能完全符合。而一旦成立了政黨,我就必須制定符合這個時代需要的政治理念,才能獲得更好的發展。可是這樣做的話就完全違背了我所想要堅持的本意和原則,因為我的目光並不是看著現在,看重著這些盡在眼前的利益。」

「中國過去曾經憑借著扭曲過的文化理念,就能佔據世界的巔峰兩千年之久,可到了現在,不一樣落後與時代嗎?對于一個人或者一代人而言,或許這種崛起很是快意。但是對于我們民族而言,想要成為世界的上等國家,就必須選擇和西方一樣的重商主義路線,也就意味著完全喪失文化上的主導權,這是我在極力避免的。」

「誠然,因為先天上的特性,我們的傳統文化天然的不適應于這個時代的發展和需要,可不代表這些文化不好。西方的文明進展路線在這個時代大放異彩,可不代表著我們也要去變成和他們一樣?只要有足夠的生產力作為保證,我們的民族無論經歷怎樣的浩劫和曲折,依舊可以保留下文明的火種,而不至于斷絕。」

「我不想站在台前,就是因為我必須致力于去保護這些文化的種子。因為參與政治的話,為了現實的需要,我必須舍棄這些追求,那樣我就無法全心全意的去從事這樣的工作了。不要小看權勢和政治,你一旦去參與,就會身不由己。」

「我不願意為了這個短暫的富強之夢,就去舍棄華夏的道統。雖然世事不濟,但我也依舊留有希望。我沒有孔聖人的水平,但是我也願意去做和他一樣的事情。孔子生前使出奔走,儒學卻依舊不得青睞。直到他死後將近四百余年,才等到了獨尊儒術的殊榮。這是我自己的堅持,我不參與政治,但我也不干預你們的選擇。如果你們誰想要組建或者加入一個政黨,我也不會反對,只要你們能夠堅持你們自己的信念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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