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這是演習
趁著另一對隊員正在射擊,進行過射擊訓練的士兵們抓緊時間抽上兩口香煙。這可是難得的閑暇時光,在這個該死的十萬大山里,什麼狗屁倒霉事都有,就是沒有任何與「舒服」這兩個字有關聯的東西。
「喂我說,黑柴。」另一位隊員顯然和劉健鋒有些交情,突然想起了什麼︰「是這樣的,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實話,不帶虛的,你參加這個訓練計劃到底是因為啥?干嘛不去清閑點的部門,比如團部連部什麼的,上邊都說了,就去畫兩筆,不叫了就愛干嘛干嘛。就憑你的這兩把刷子,甚至都可以不用來當兵啊。」
圍坐在一起的小伙子們也對這個問題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你不會明白的。」因為黑瘦而被成為黑柴的劉健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上咬著火柴棍的造型。
他覺得這樣特有氣勢,充滿了暴力美學的造型,這在隊伍里也算是比較明顯的標志了。估計他「黑柴」的外號,也和這個習慣有關。
「那你就給我簡單說說。」那人也是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好奇樣子。
「簡單說說?」劉健鋒做了一下深呼吸,想了想︰「看那邊。」
他眯縫著眼四下看了看,然後示意著某個方向,那里停著輛坦克︰「看起來很美,不是嗎?充滿了力量,蓄勢待發,沒有絲毫破綻。這種無與倫比的武器,是人類有歷史以來所能創造出的最完美的作品。」
大伙兒疑惑的目光看了半天坦克,還是沒瞧出個所以然,又重新落回到黑柴身上。
「那跟你又有什麼關系?」其他人不以為然地聳著肩,沒覺得這是個靠譜的理由。許多人加入特種作戰小隊,還是為了尋求更好的發展,尤其是那些學習不好,但是在單兵素質上很有特色的士兵。
對于大家這種不可知否的態度,黑柴也不氣惱,而是繼續輕笑著說道︰「文藝復興時期有個藝術家,叫米開朗基羅。有一天,人們問他,你的雕刻作品每件都那麼栩栩如生,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他回答說非常簡單,我只是把多余的部分從石頭上剔除了而已。你們知道什麼是美嗎?」
「那就是沒有任何多余的部分,沒有任何附加的條件,不存在雜質的完美無瑕。就像戰爭,只有生和死。戰爭,也是一種美」
這番話讓小隊成員們听得越發糊涂起來,感覺就跟天書差不多,其中一名大漢突然站起身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的說著︰「我實在是搞不明白,呆鳥,你是真的讀書讀傻了還是腦袋讓門擠了?照你這麼說,坦克把腸子壓出來那就是美嗎?」
「在我們那兒,和我一樣大的小伙子只要沒坐牢,都T想入特戰隊了全都指望著這個將來能換種活法說什麼只要立功授獎,戴著勛章回來,就能給分房子,還有別的一大堆好處。」
「听著簡單,可這實際上是讓你把腦袋別到他的褲腰帶上去玩命瞧你這兒唧唧歪歪的美呀美的,我真他想揍你一頓,你當打仗是玩過家家啊……」
打開了話匣子的大漢,他叫甘道寧,是桂省出身的士兵。大字認不得幾個,但是卻有著很好的山地作戰經驗,估計和他的獵戶出身有關。
無論華聯給予了治下的民眾多少希望,但總有得不到希望的人,這些住在貧困的山區里,過著清苦的日子,並且渴望出人頭地。特戰隊是一些人唯一的選擇,至少比起其他需要知識的行業,特戰隊只要你能听指揮,並且會殺人。
听著甘道寧的氣憤話,黑柴一言不發只是微笑著,抬起頭繼續眯著眼看太陽。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對于未來的追求,也是不同。
既然不同,又何必爭執呢?
茂密的林區,地形復雜的山谷,這里是實戰訓練的場所。特戰隊成員們快速跑動著,飛身躍起,餓虎擒羊般撲到砂石地上,抬出一梭子子彈。
「開火開火開火」散兵線後面跟著的陸新城不停地吼著︰「換彈夾」他的話語可不容有絲毫的猶豫和懷疑,所有人都必須遵照著他的指示,否則一頓暴揍是在所難免。
被這樣一個丑陋的野獸盯上,絕對不是一段能讓人留下美好回憶的過去,這種刻印在士兵們內心深處的恐懼和不安,正在激發著所有人的斗志。壓迫可以帶來爆發,特別是憤怒無法對準恐懼的來源之時,宣泄的情緒,會增加戰士的力量。
在這處戰場上,隊員們不停翻滾著尋找掩體,側著身子慌慌張張的卸下空彈夾,從子彈帶里掏出新的換上。
「動作快點,蠢貨們你要是不開槍打人,人他的就開槍崩你活命就是三秒的事開火開火」謾罵聲不停刺破空氣,不能否認,陸新城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很討厭,但更讓人不爽的是,這家伙總是對的。
另外一邊,也有人正在進行著單獨的射擊訓練,甘道寧體格雄壯,適合操縱機槍這樣的武器。所以陸新城也是站在身側,給予必要的指導,糾正著許多細節上的關竅。
甘道寧用大口徑的班用輕機槍打出一個長點射,身邊趴著的陸新城正在用望遠鏡觀察︰「低姿我說低姿到了山里到處都是石頭,流彈跳彈滿天飛,就是打飛的石頭茬子都能要了你的命
這里的人,在部隊里都是精銳,可在特戰隊中,他們離著人類的極限還有很遠。玄鐵保安公司的訓練課程,讓這些軍中驕子們,見識到了另一片天空,這是霸者恣意縱橫的地方。唯一需要思量的——是你有沒有這樣的資格。
黑柴端著狙擊步槍瞄準,陸新城弓著腰站在他身後,判斷著從照門到準心的延長線軌跡是否正確。
「穩住,別著急你這一槍可是頂別人的幾十槍一個好的狙擊手,可是相當于半個排的士兵」
劉健鋒原本是個坦克炮手,現在卻是隊伍里的神槍手,正在接受著陸新城的小灶訓練,射擊技術飛速成長。
莫雄單腿跪著支撐住身子,準備使用槍榴彈發射器。陸新城在身後手把手地指點著他動作要領,從後面看,兩個人的身影幾乎完全重疊在一起。
「方向對準目標,目測大致距離,根據拋物線調整槍身高低。你個豬玀我說用目測,你T伸手瞎比劃什麼?別磨蹭,速度開火」
莫雄也是當過排長,對于軍隊里使用老式槍榴彈發射器,也比較熟悉。不過手里拿著的這款既可選擇直射又能選擇曲射的槍榴彈發射器,確實是不曾見識過,有些不知所措。
不遠處,地上排滿了木箱,里面放著便攜式的單兵火箭推進器。這種無後坐力的火箭筒武器,就是後世恐怖主義的最愛,所謂RPG是也。
特戰隊成員們每人肩扛一個火箭筒,散開成一排,依次進行射擊。身後騰起陣陣煙霧和沙塵,遠處的標靶被準確命中,在爆炸中轟然而碎。
這里的許多武器裝備,無論是單兵還是大型器械,都與外面的華軍制式裝備有著明顯區別。性能更加可靠,威力更加驚人,其做工之細致,更是讓經常接觸軍隊武器實體的戰士們,難以置信。
每隔兩個小時左右,都回有短暫的十分鐘作為休息的時光。好不容易挺過了那慘無人道的訓練,身心俱疲的戰士們,全都聚在了一切,扯著話題閑聊。很多時候,都開著下流的玩笑,不過感情卻開始親昵起來。
長達數月的訓練,鑄就了隊伍的凝聚力,以及培養著戰友的情感羈絆。這是在共同經歷過痛苦之後,洗練出來的真摯情感,在肆無忌憚的笑罵之人,到底是兩個世界的存在,許多為人處事的哲理,在這里都毫無意義。
模著手里的突擊步槍,莫雄也是感慨︰「這家伙才是真正的突擊步槍啊,比起來,我以前玩的都是老爺爺的獵槍」
黑柴抬了抬眼皮︰「淨知道瞎說,你爺爺當年估計是玩的火繩槍連日本人都在玩拉栓步槍呢,你還有啥好抱怨的。」
這話其實不是針對,莫雄在隊伍里也是有著不錯的人緣,其中和黑柴的關系就是最為要好。也經常互相吐槽,這已經成為習慣了,無論怎麼爭吵,照樣是可以坐下來一起摟著肩膀喝酒聊天的好兄弟。
「渣滓們集合的時間到了」陸新城那破鑼嗓子從擴音器的小喇叭里無限制的放大,侵蝕著每個人的耳朵。
像是罐頭魚一樣,以小隊為單位,士兵們被塞入擁擠的多功能步兵車。這種僅僅有著輕型裝甲作為主要防護力量的戰地越野車,其實並不怎麼受歡迎。
所幸對手都是些缺乏單兵重武器的窮鬼,步槍可無法威脅這些輕型裝甲車輛。
高速行駛的步兵戰車猛然轉向,還未停穩,後艙門便被一腳踹開,小伙子們魚貫躍出,隨即成環形散開,形成警戒態勢。
陸新城從駕駛室上探出身子,拍打著車身呵斥著︰「前進前進」
小伙子們交替掩護著,邊跑邊射擊。陸新城不時地端起槍朝天扣出一梭子,並不停的大聲喊著︰「火力掩護壓制住敵人,不能讓他們抬起頭一個人過去,剩下的掩護」
這就是訓練的日子,每天都這麼渡過著。
終于輪到進行傘降訓練了。
華軍委托天宇集團設計的鵜鶘-28軍用運輸機在盆地上空拉起高度盤旋著,機艙內背靠舷窗面對面的坐著兩排全副武裝的小伙子們降落傘,防彈背心,彈夾手榴彈,沖鋒槍火箭筒。
黑柴手中的武器是SVD狙擊步槍,瞄準鏡上蒙著罩布,甘道寧則抱著手提班用輕機槍,目光凝重。機艙內沒有人說話,即使說了也听不見。運輸機那巨大的發動機發出隆隆的聲音,掩蓋了一切。
隊員們盡管顯得都很鎮定,但仔細觀察就能看出他們隱隱的擔憂。假寐的眼珠子來回亂動,醒著的雙目發呆。
就在這時,通往駕駛室的門上方亮起了紅燈。
「準備」陸新城從駕駛室里鑽出來,站在機艙的中間,雙手舉起向小伙子們一邊示意,一邊使勁地喊著。
戰士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將降落傘上的彈簧鉤掛到橫懸在上方的鋼索上。這時陸新城也沿著過道從兩排隊列之間走過來,檢查著每個人的裝備和傘具。
隨著一陣尖利的蜂鳴聲,綠燈亮了。
「空降兵沖啊」
隊員們齊聲高呼著「必勝」,腦袋頂在前面戰友的背上,緊緊地排成兩行向艙門口移動,沒有多加猶豫就縱身跳出,陸新城用力把最後一個推出去之後自己也緊跟著跳離了飛機。
天空中綻放出一朵朵潔白的散花。小伙子們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猛的拽了一下,身子幾乎要撕扯成兩半,迅疾的風撲面而來,根本無法呼吸。
就算是張大嘴巴叫喊,聲音也瞬間就被帶走,只能象條魚似的張合著嘴巴。抬頭向上望去,運輸機早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再環視腳下,玩具一樣的房屋象芝麻一樣散落在逐漸清晰的大地上。
被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強烈刺激著的鐵罐興奮不已的哼著一首忘了詞的野山歌。
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傘兵們解下自動步槍開始射擊,在後坐力的撞擊下胡亂搖晃起來。當降落到地面後,立刻就從傘具中解月兌出來,迅速建立起防線,互相掩護著向目標前進。
甘道寧仍舊陶醉在他自認為很美的歌聲中。可是很快他就感到有些不對頭。當他四下里一張望,快樂的歌聲立刻就變成了咒罵。不知什麼時候他偏離了跳點,現在身處在一個荒涼的不知名的小村莊里。
附近的景物看起來象是一個荒廢的谷場,因為遠處有個破敗不堪的宅子。年久失修的背景色彩斑駁,但還是能看出這里原本是一處地主的田莊。
幾個曬得黑黑的農家小孩正在附近玩騎馬打仗的游戲,其中一個忽然抬頭看到了半空中的甘道寧,嚇得大喊大叫起來。其他幾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來,呆了片刻後就驚恐的四下里跑的不見了蹤影。
在這個窮苦破敗的小村子里,有人從天而降,這的確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甘道寧現在就是想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感到自己不再下降,可身子卻仍在半空,這個發現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扭動著身子掙扎。感覺有根棍子一樣的東西頂著他的身體,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正掛在一根旗桿上面。
紅紅的劣質布料上,印著鐮刀和錘子,這是紅門的旗幟
正在大呼小叫奮力掙扎的甘道寧突然停止了努力,一陣令人心里發麻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膜,那是布料被撕破時才能發出的聲音。腿上開始有些發涼,想探出腦袋看看卻感到脖子無法動彈,原來是被尖利的旗桿頭穿破了衣服挑在上面。
勢如破竹的桿頭很快就從腿部沿著後背到了肩頭,然後被鋼盔阻擋住了去勢。驚魂失魄的鐵罐被鋼盔上的系帶吊著又在空中停留了幾秒鐘,終于掙斷下巴上那根窄窄的帶子順著旗桿掉了下來。
鋼盔留在了旗桿頂端,掉于落在腳下的降落傘上。
但是不幸還遠遠沒有結束,他被套在旗桿上動彈不得。一大推亂七八槽的降落傘繩纏繞著衣服、防彈背心和武器,把他捆得結結實實。
他現在除了兩只手能稍微動動之外,是既不能彎腰,也不能扭身,只能象個棍子一樣筆直的站著。鐵罐無助的掙扎叫喊著,像個磨盤一樣圍著旗桿不停地轉圈,試圖解開糾纏在一起的傘包背帶和降落傘繩。
那幾個小孩又跑了回來,聚在他周圍,好奇地看著他,嘰里咕嚕的用本地方言議論著什麼,膽子大的還不時伸手模他兩下,甚至去拽他的機槍。
「滾開都給我滾開,你們這群該死的小狗崽子」
甘道寧非常樸實,他可沒有軍民一家親的崇高政治覺悟。現在的他,正急得大喊大叫卻又無可奈何︰「別踫我滾快放下,那是我的去喊個大人來去把你們老爹喊來你們會說白話嗎?」
天慢慢的黑了下來,只剩下孤零零的甘道寧和那根該死的桿子,好像中世紀被綁在恥辱柱上的殉道者一樣。
遠處傳來紛雜的腳步和人們說話的聲音,陸新城終于帶著小伙子們從操場那邊跑過來,個個怒容滿面大汗淋灕。他們喘著粗氣,瞪眼看著綁在桿子上的甘道寧。
「我離開兩分鐘,」陸新城看了看手表,一副若無其事樣子嘆息道︰「一寸光陰一寸金啊。」他轉過身走開,剛把煙掏出來點上,背後就傳來砰砰的暴揍和甘道寧淒慘的哀嚎。
這個傻蛋,幸好在這里只是演練用的場所,不然他可就暴露全隊的存在了。因為這家伙的倒霉,全隊都要受罰,挨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叼著煙,對于發生在身後的暴力事件視而不見。陸新城淡定的點燃,深吸一口,然後突出了灰白色的煙圈︰「你們快點,還要趕時間」
然後,是繼續回響在空氣里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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