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7日,在午夜前不久的黑暗里,一隊日本士兵,人數是區區的135人,在宛平縣城附近的盧溝橋向中國駐軍開槍射擊。
此後三周,夾雜在談判、妥協里的,是零零星星的槍聲。這槍聲到7月28日,隨著日本首相在東京發出「根本解決中日關系」的叫囂,迅速擴大。四天之內,幾千名中**人戰死。
7月30日,在廬山,姜瑞元終于發表「和平業已絕望」的演講。8天後,這個與會者包括吉少山、林伯渠,規模巨大的軍事會議,形成了「全面抗戰」的決議。
隨後,姜瑞元作出了他一生中最大、也最有爭議的賭博︰把主戰場從華北轉移到上海。8月11日,在上海,一面是桂永清教導總隊等3個最精銳的師,進入了陣地,戰爭一觸即發;另一面,史詩般的大遷移開始了。
8月13日,80000名中國士兵,向12000千名日本海軍陸戰隊員,發動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次日,空戰開始,高志航等人一舉擊落6架日機。
「淞滬會戰」爆發了。
1937年日本帝國主義制造盧溝橋事變,企圖在華北制造第二個滿洲國,**軍統帥部知道大戰不可避免,遵照既定的國防計劃甲案,陸軍為確保首都安全,先準備集中兵力殲滅上海的三千日軍海軍陸戰隊。
而海軍準備堵塞江陰,全殲日軍長江艦隊,但機密泄露,日本長江艦隊倉皇逃出長江口。
在全民抗日浪潮推動下,**黨政府第二天發表了《自衛抗戰聲明書》,宣告「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實行天賦之自衛權以應之。」
8月14日,當地**黨駐軍第九集團軍在總司令張治中的指揮下,指揮三個德械師開始總攻,中國空軍也到上海協同作戰。
第二天,日本正式宣布組建上海派遣軍,以松井石根大將為司令官,率領兩個師團的兵力開往上海增援,進一步擴大對中國的侵略戰爭。日軍增援部隊在中**隊側後方上陸後,中方已經無力消滅日軍陸戰隊,姜瑞元為首的中國**軍軍隊統帥部,這時考慮在上海作戰比在遙遠的北方大平原作戰補給方便,且能避開機動力佔優勢的日軍。
而且上海是國際大都市,有外國租界,在這開戰極有可能引起大國勢力的干涉,如果打的好,可能在外國調停下贏得一個光榮的和平。進而挫敗日軍對華北的野心。這對相對弱小的中國來說是極為有力的。
這個戰略決定在政治上是個很好的計策,但從純軍事角度出發,姜瑞元想得太過天真了。沒有海軍的支援,空軍上處于劣勢,以**軍相對落後的裝備,根本無法在近海岸地區與日軍周旋。
結果對于華夏而言,是非常悲劇的事情。
中日雙方在上海一地不斷投入軍隊,與日軍作戰的中國守軍是**中央軍的主力。此役**黨方面先後投入78個師、7個獨立旅、3個暫編旅、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炮兵7團、財政部稅警總團、憲兵1個團、上海市保安總團、上海市警察總隊、江蘇省保安團4個團,3隊海軍艦隊,兵力總數在75萬人以上。
而日軍投入5個師團1個旅團達20萬人,鏖戰兩個月後,日軍的依靠強大的火力突破中**隊防線,所幸此時中國雖敗而不亂。
10月20日,日軍秘密組建第10軍準備對中**隊實行大包圍,11月5日軍第10軍10萬人在金山衛登陸,中國統帥部因幻想九國公約簽字國的干涉,拖延了撤退時機,但此時西方國家綏靖之風盛行,稱中**隊主動在上海非軍事區挑起戰爭為破壞和平,對中國的要求置之不理。
幾天後日軍包圍網即將形成,前線中**隊大亂,部分部隊為避免被圍已經自行組織撤退。姜瑞元不得不同意撤退,在撤退過程前,因沒有講明各部隊撤退順序。
三四十萬**將士擠在幾條公路上,被日軍空軍轟炸,為此也付出了慘痛代價。大撤退變成了大潰逃,數十萬將士在撤往南京時分散,為南京保衛戰的失利埋下伏筆。12萬守軍各自為戰,無法統一作戰,數天南京就告陷。
這次淞滬會戰,**黨雖然戰敗了,付出了極其昂貴的代價。但為中國民族工業內遷爭取了時間。它讓世界清楚地看到國民黨政府的立場。
姜瑞元也從和平的幻想中月兌離出來,開始直面慘淡的事實,形勢已經惡化到了最可怕的程度。他決定不再等待日本「和平地」將其領土一塊一塊地征服侵吞,他更要證明中國絕不會向日本投降
淞滬會戰進入10月底和11月初,**軍雖處于被動地位,一再後撤,但仍控制上海,這無疑是與日本當初的判斷和盤算背道而馳的。
日本是個狹小的島國,資源有限,同中國這個龐然大國比拼耐力和韌勁,是萬萬消耗不起的,因此惟一途徑即是速戰速決。
然而此時,日本統帥部對于日軍經數次增兵後依舊無法取得決定性勝利,甚至沒能從根本上改變會戰態勢,感到極為惱怒,同時也大為焦急。大本營經過審慎研究商討後,認為中國的**軍已傾全國兵力之五分之三雲集上海,已然擺出決戰架勢。
而此前日軍一直放主力于華北方向尋求決戰無異戰略部署的浪費,因而提出目前刻不容緩的是迅速結束上海戰役,並決定將戰略重點轉向華中、華東。
為此,決定成立華中方面軍,日軍統帥部還于10月20日下令從華北和國內抽調共約12萬人的部隊,組成第10軍,由柳川平助中將擔任司令官,準備實施登陸作戰以打開局面。
同時命將在華北的中島今朝吾第16師團轉隸上海派遣軍序列,淞滬前線日軍兵力至此增至27萬人。其中包括陸軍9個師團另2個旅團、海軍第3和第4艦隊主力及空軍力量。
11月13日,**政府發表告全體上海同胞書。雖然軍隊戰敗,但烈士英靈熾熱,國家還未到絕望
各地戰士,聞義赴難,朝命夕至,其在前線以血肉之軀,築成壕塹,有死無退,陣地化為灰燼,軍心仍堅如鐵石,陷陣之勇,死事之烈,實足以昭示民族獨立之精神,奠定中華復興之基礎。
**軍的部隊向吳福、澄錫國防線撤退,江陰保衛戰開始。至此**軍以60的精銳部隊損失殆盡的代價打破了日軍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妄話語,淞滬會戰拉下帷幕。
西安事變造成的惡果終于在此時完全體現出來,日本陸軍本部看出了中國內部的分裂與虛弱,最終是悍然發動了全面的侵華戰爭。
姜瑞元領導下的**軍被迫提前全面抗日,由于倉促,結果只能用中國人的血肉鑄成「新的長城」。
世界上沒有一個以農村社會作基干,不具實質上的統一,衣食未果的國家,打敗一個工商先進國家的先例。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面對日本侵略軍的飛機、坦克、大炮,**軍根本沒有打擊的武器,士兵只得全身綁上手榴彈,滾到坦克底下,和它同歸于盡。
戰事既開之後,中國即發現不僅航空汽油全賴輸入,空投炸彈亦不能自制,一架飛機缺乏輪胎即不能起飛。
淞滬戰役歷時十周,中國損耗了85個師的兵力,這可是近50萬人
整個防線暴露在日本海軍大炮射程之內,徐州戰役之後,中國只能以黃河決堤長沙大火等方法遲滯日軍。那份力量懸殊的慘烈,那份艱苦卓絕的悲壯,回蕩于整個抗戰過程。
向內地遷移的大潮,在淞滬的槍林彈雨中,艱難地、然而執拗地進行著。先是146家工廠的2500名工人,他們負責把1萬5千噸設備運送到武漢。然後,是639家私人企業,約4萬名工人,總共12萬噸的設備。
無數輪船、木船,停泊在下關碼頭,繼而一船一船地消失在長江深處。裝載、搬遷工作進行得如此混亂,乃至出現了工人與憲兵相互開槍射擊的場面。而身後,機關槍、重炮的轟鳴聲越來越郁悶,從日本本土用航空母艦運送來的援兵,漸漸逼近長江口了。
工業大遷移之後,是教育界大遷移。
幾乎是戰爭一開始,在華北的南開大學、清華大學,在上海的聖約翰大學、復旦公學等,就遭受蜂群一樣密集的日機的轟炸。南開大學變成了一片瓦礫,清華大學被洗劫一空,上海的幾所大學,也天天都有人被炸彈炸成齏粉。
就是在這樣的浩劫中,遷校運動悲歌般地進行著。
北大、南開、清華三所大學的數以千計的知識者,換上草鞋和粗布衣裳,他們或乘火車,或坐輪船,但是大多數人都僅憑一雙腳,向湖南、湖北、雲南,進行著幾千里的長途轉移。
繼而,中央大學、同濟大學、暨南大學、中央藝專……總共77所院校,數以萬計的教師與學生,也加入了這個行列。
隨著戰爭的不斷擴大,他們越走越遠,越走越荒涼。其中從北方一路步行而下的11名教授和257名學生,其路途的百折千回、困苦艱險,幾乎可以和長征相提並論。在大半年的時間里,他們先是跋涉幾千公里,來到長沙,但此時,剛剛在長沙落腳的西南聯大,已經遷移到昆明。
于是,他們繼續行進,在這個行進中無一人走散,無一人折回,一直到次年夏天才到昆明。
遷移、逃亡潮從工業界和教育界蔓延開去了。數以百萬計的普通居民,也紛紛帶著簡單行李,加入了涌向西部的人流。
此後幾年,在武漢、在重慶,他們都被當地人稱為「下江人」,由戰爭帶來的語言、習俗、婚姻等東西部的大融合開始了。
而淞滬會戰的形勢,越來越悲觀,越來越艱難。在這個處處都是硝煙的夏天,桂永清部、關麟征部、黃杰部,南京近40萬人馬,以及從江浙開來的部隊,從湖南、四川開出的部隊,都傷亡慘重。
陣地從浦西的街巷,轉移到浦東的灘頭。
從一片片石頭建築轉移到河 、港道。一個師一個師被打殘了,兩個師兩個師地頂了上去。
僅有的大約80000名德式裝備的士兵打光了,手握漢陽造、老套筒的地方部隊頂上去。慘淡經營而來的300架飛機打光了,用機槍組成的防空交叉火力形成了……
就是在這樣的用筷子挑翻戰車、以軀體挑戰鋼鐵的搏擊中,1937年11月的一個清晨,在中山陵腳下的那片官邸,姜瑞元召見了康澤。
此時,藍衣社已大約半年沒有進行任何活動了,但這一天,姜瑞元卻任命康澤為藍衣社的第七任書記長。
一身戎裝的姜瑞元,在此前就向康澤透露過口風,打算把汪兆銘的「改組派的同志」、陳立夫的「黨部的年輕同志」,和「同學的力量」就是藍衣社,合並成為一個新的黨團。這個黨團,將代表、領導全國的青年力量,以服務抗戰。
甚至還說出了如果馬子任他們願意的話,也可以參加這類的話語。為了抵抗日本,姜瑞元已經無法繼續堅持過去的政策。單純依賴英美的扶持還不夠,必須從蘇俄獲得更多的助力才可。
解散藍衣社、轉入新黨團的重任,就這樣落到了康澤的肩上。這一天,按照康澤的提議,新的黨團,定名為「三民主義青年團」。
已經是深秋的11月了,來自海洋的朔風越來越大。
寧滬地區已經一片焦土,在大約3個月的大會戰中,代表中國的**軍戰斗序列損失了近30萬人的精銳部隊。可日軍的進攻,已一波比一波凌厲,寧滬陷落在即了。
藍衣社已死去,不過尚未被埋葬。埋葬它的工作,由康澤負責。
11月下旬,在康澤的指揮下,一個大木箱一個大木箱的檔案,從朝天宮搬了出來,被裝上卡車、馬車,然後送上火車車廂。幾組便衣負責押送,其頭領是已滿22歲的林培琛。他們先延著津浦路向北到連雲港,然後在連雲港轉車,經隴海線向西到鄭州。
最後,他們再在鄭州轉車,從平漢線前往長沙、武漢。運送檔案的路程,幾乎與難民的逃亡一樣曲折、一樣漫長,一直到次年二三月間,林培琛等人才抵達武漢。
數以噸計的檔案,還在漫漫的鐵路線上。此時在南京,朝天宮的大部分人馬,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這一天,幾十部卡車、幾節車廂、一艘輪船,運送著上千名工作人員,以及「家屬隊」的幾千名老人、婦女、兒童,踏上漫漫西遷路。他們也將轉移到武漢。許多孩童都還咿呀學語,隊伍中還有一些孕婦。
或許在6年多以後,當年血氣方剛的青年,已大多成為人夫、人父。
負責護送他們的,是一個憲兵連和一個中隊的別動隊員。車隊靜默無聲地離開南京,朝天宮一下子空蕩了。留下來的上百個人,屬于戴笠組織的,受命潛伏在寧滬。
屬于朝天宮的,則走進街巷、一個個復興社與童子軍的「戰地服務團」,進行組織「辦理結束」的手續。
最後,1937年12月3日的傍晚,康澤與幾十名人員,在南京下關碼頭,踏上了緝**的一艘炮艦。他們也要逆流而上,延經九江到武漢。此時,蔣介石已告別南京,並在溪口小鎮拜祭過他**的墳墓,隨後直飛武漢。
12月12日,槍聲仍在持續,不過在望遠鏡里,已經能看見日軍土黃色的軍裝了。這一天,留在南京的最後一支中**隊,桂永清的教導總隊殘部,也奉命撤離南京。南京成為一個空城了。
部隊開拔出幾十里後,行進在教導總隊隊列里的肖贊育,忽然記起被關押在監獄里的幾名同僚。他不顧危險,帶幾名衛士又折回城內。
當時,監獄的看守已跑得精光,曾擴情、任覺五和許多囚徒,已絕望到打算集體自殺的地步。見到這樣的光景,肖贊育命令士兵,用手槍打開層層重鎖,隨後一同消失在暮色蒼茫的南京弄巷里。
他們與大部隊已經失去聯系了。于是集體換了便裝,白天躲在山野里,晚上急速行軍,蜿蜒地向武漢前進。他們有幾十個人,但只有幾支沖鋒槍和手槍,一路上還要和小股日軍,以及要命的寒冷、饑餓、絕望情緒作戰。
此時,谷壽夫師團一隊,已挺進南京,「南京大屠殺」的不盡血淚,已籠罩在這個六朝古都的上空了。
漫漫長夜開始了。
進入南京的這一支日軍部隊,大多是老齡化非常嚴重的部隊,許多士兵年近中年,沾染了許多社會上的不良習氣。加上這次戰爭準備倉促,軍部甚至下達了「糧食自籌」的命令,這其實就是搶劫。
而搶劫往往伴隨著殺人,數月來連續不斷的血戰,使得這群人類變成了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