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也查覺了些什麼,趕緊上前一步攔住了還欲動腳的伯顏貼木兒笑道。「好了二弟,莫要為一個區區的太監氣壞了身子。小小的太監,不知禮儀尊卑,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喜寧,還不謝過平章大人的不殺之恩?!」
喜寧哪里還不明白也先這是在為自己開月兌,暗松了口氣,語氣更加地謙卑。「多謝平章大人不殺之恩,小人願肝腦涂地,以報效平章大人和太師。」
伯顏貼木兒冷著臉,雙目死死盯著這個像條癩皮狗般趴在地毯上的太監,半晌才松開了握住腰畔彎刀的大手。冷哼了一聲︰「若非是看在我兄長的份上,今日就取了你的狗頭。」
「多謝平章大人教誨奴婢絕不敢忘。」喜寧深深地埋下了頭,那雙眼里卻透著無邊的恨意,當然,像他這樣正在抱瓦刺粗腿的走狗自然不敢對大權在握的伯顏貼木兒有一絲無禮,他所恨的,正是那被俘的大明天子朱祁鎮,若不是他,自己怎麼可能流落瓦刺,若不是他,自己又怎麼可能險些被伯顏貼木兒給宰掉。
怨毒的恨意讓喜寧越發地痛恨那個落難的大明天子,甚至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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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不應該答應他們。」袁彬足足啞然了將近小半個時辰,才緩緩開口道,略顯得顫抖的嗓音透著一絲悲涼與絕望。以前,袁彬從來沒有注意過天子的性情,但是這兩個多月的相處下來,他很清楚,天子絕對不會彎下頭顱,那麼,到時候必然會激怒瓦刺人,這種後果,袁彬甚至不願意去想。
「是啊陛下,您這麼做,完全就是把自己置于死地,微臣願代陛下往京師城下。」哈銘跪伏在朱祁鎮的跟前哽咽道。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算什麼?你們眼里,還有朕這個天子嗎?都給朕坐好了。」扶了半天,安撫了半天,卻毫無效果的朱祁鎮忍不住冷臉喝道。
「臣不敢。」袁彬與哈銘趕緊坐得筆直,可是他們的表情仍舊是如喪考妣。
「你們對朕的關切,朕如何不知?只是如今,朕不得不這麼做。」朱祁鎮輕嘆了口氣,看了眼那身剛剛被送來的嶄新明黃色龍袍衣冠,臉上露出了一絲絲苦澀的笑意。「朕不想,你們以為,也先等人,就不敢難為于朕嗎?」
听到了這話,袁彬與哈銘的頭不由得垂得更低。
「如今,京師虛空,多是各地所調來的備兵,兵無戰心朝臣也人心惶惶……大明有此危局,說來,還不是因朕而起,而到時,京師城下,便是朕彌補自己之前所犯過失的機會。」
「臣等也隨陛下以死殉節。」袁彬一咬牙,再次拜下,哈銘也同樣無所畏懼地拜倒在朱祁鎮的身前。
看到兩人如此果斷,朱祁鎮不由得心頭一熱,嘴角緩緩地翹了起來。「起來罷,朕又沒說朕會死,你們急什麼?而且,你們不能去。」
「為什麼?!」哈銘不由得大急道。
「因為朕是皇帝,是大明的天子,他們不敢在京師城下向朕動手,否則,二十萬烏合之眾,也必成令天下栗栗的哀兵。」朱祁鎮心里邊雖然沒有太大的把握,但是這一刻,他的表情卻顯得那樣地堅定。「但是你們不一樣,可若是他們到時,無處泄憤,卻欲殺爾等以泄心頭之恨,朕又如何阻之?」
听了朱祁鎮這麼一說,袁、哈二人也覺得似乎有些道理,再加上朱祁鎮一力堅持之下,他們只能放棄了追隨朱祁鎮同往那京師城下一游的打算。
「陛下放心,若是陛下……臣等絕不獨活。」
「除非你們親眼看到朕的尸體,否則,朕不允許你們自盡,留待有用之身,幫朕!」朱祁鎮伸出了手,用力地拍了拍兩人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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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正統十四年十月十一日,位于華北平原北端的大明帝都城頭上,終于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煙塵,還有那猶如驚濤拍岸般的隆隆蹄聲。
整整五萬七千余瓦刺精銳,以一種囂張而橫蠻的資態,至那共武元年八月,被大明第一名將徐達率軍攻陷昔日的元大都,今日的大明京師以來,歷經了近百年的時間之後,蒙古人的鐵蹄,再次出現在了華北平原的北端,蒙古人的旗幟再次高高飄揚。
「八十一年,整整已經過去了八十一年,我們這些蒼狼白鹿的子孫,又再一次地站在了這座大都的城牆之下。」也先,這只瓦刺大軍的最高領導人,此刻,正不顧儀態地望著京師那高大巍峨的城牆淚流滿面。其他的瓦刺將領和大臣也同樣是喜極而泣,痛哭流涕不已。
至從大元至正二十八年八月被明軍攻陷元大都,元惠宗北逃開始算起,蒙古人的鐵騎就再也沒能看見這讓無數的蒙古勇士最為向往的故都,代表著游牧民族奴役農耕民族的標志性城市。
望著那高大的城牆,看著那城牆上那些驚惶失措的大明守軍,也先意氣風發地拿著手中的馬鞭直指京師。「來到這里的仍舊是我們蒙古人,但是這一次,卻不是那些已經沒有了血性和權威的孛兒只斤氏,而是我們準噶爾部的綽羅斯氏。」
「終有一天,我們綽羅斯氏定能取代孛兒只斤氏,成為新一代的黃金家族。」激動萬分的也先一想到美好的未來與前境,雙眼不禁濕潤了。
瓦刺鐵騎的歡呼聲一浪接著一浪,他們興奮地嚎叫著,猶如一頭頭饑餓到了極點,卻看到了美味的肥女敕羔羊已經被困鎖在它們捕獵範圍之內的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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