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國風雲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一個可能存在的秘密

作者 ︰ 猛子

第八十五章一個可能存在的秘密

伽藍是西北軍一卒,是河西衛府的兵,長孫恆安信守諾言,以護送昭武屈術支東去為理由,向衛府借人,這合情合理。兩府一直在合作,借人不成問題,如此一來,伽藍所擬的東去長安的謀劃也正在一步步變為現實,但事情卻出現了變化,皇帝特召伽藍加入驍果軍,這是伽藍沒有預料到的,而長孫恆安在驚訝之余卻是非常高興,這對他來說事件好事,棘手的事情都解決了,昭武屈術支的安全有了保障,伽藍和西北老狼們也走了,裴氏留在西北的力量也就更弱了,這表明關隴人在中樞的權爭中所掌控的主動權越來越大。

馮孝慈與長孫恆安就相關事宜達成一致後便告罪離去,留下伽藍作陪。衛府軍議還在進行,需要他去主持拍板,留伽藍作陪,實際上也就是給兩人一個私密空間。

在這次西土局勢的急驟變化中,老狼府和樓觀道基本上撕破了臉,這也是長孫恆安回到敦煌後毫不留情地打擊太平宮的主要原因。樓觀道雖然一直藏匿在黑暗中,躲在權貴官僚們的背後,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它對西土局勢所起的「推手」作用,比如這次局勢變化,老君殿也毀滅了,給人的感覺就是樓觀道也是個受害者,但老狼府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黑手」,長孫恆安更是因此差點萬劫不復。

打擊太平宮,必然就要聯合聖嚴寺。官府不能直接出面打擊道門,長孫恆安也要借力打力,也要借助沙門和道門之爭,聯合聖嚴寺「劫掠」太平宮。伽藍之所以幫助聖嚴寺「劫掠」太平宮,之所以在公開場合暴打史紫玉公然欺辱太平宮,就是算準了長孫恆安回來後肯定要找太平宮算帳。

沙門獲利豐厚,當然要「回報」長孫恆安,以建立更為親密的關系,但聖嚴寺能給予長孫恆安的「回報」實在不多,這件事最終要落到伽藍頭上。

伽藍給予長孫恆安的回報非常「豐厚」,遠遠出了長孫恆安的預想。伽藍不但幫助長孫恆安逃過了一劫,還給了長孫恆安一份沉甸甸的功勞,更重要的事,他的「回報」傳遞給了長孫恆安一個非常明確的信息,裴世矩有意與關隴權貴緩和關系,尋找結盟的可能性。

東征高麗的失敗實在是「慘重」,太慘了。對外戰爭敗了,中樞權爭的各方勢力也因此鮮血淋灕,元氣大傷。上至皇帝,中樞大臣,大軍統帥,下至普通士卒,黎民百姓,無一不是傷痕累累。裴世矩這時候向以長孫氏為代表的關隴權貴出善意的和解訊息,顯然是迫不得已,但也是必須的。

權貴們依舊在長安斗,在洛陽斗,在皇帝行宮斗,在東征戰場上斗,但在西北,在龍勒府,在裴世矩留在西北的力量即將離開之際,長孫恆安代表一部分關隴權貴向裴世矩的善意訊息做出了回應。

「回頭看看過去的兩年,某不得不佩服聞喜公的遠見卓識。」長孫恆安臉上含笑,眼里卻掠過一絲嘲諷之色,「自某主掌老狼府以來,西土局勢急轉直下,如今更是丟疆失土,西河諸郡更是岌岌可危,不出意外的話,未來幾年,西土諸虜便能兵臨河西,威脅關隴。好,好,好手段」

長孫恆安總算知道了,關隴權貴雖然竭盡全力奪回了對西土外事和商貿的控制權,但形勢已經變了,抱在懷里的不再是一只下金蛋的金雞,而是一頭吃人的惡狼。這頭惡狼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隨時都會一口咬過來,為此不得不集中全部力量對付這頭惡狼。

裴世矩遠見卓識,對西土局勢的展顯然有著非常準確的預見,毫不猶豫地把這塊燙手的山芋丟給了關隴人。關隴人自食惡果,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伽藍沉穩如山,微笑不語。

伊吾道一戰對西土局勢的改變不是在外部,而是在內部,也就是裴世矩的勢力離開了,而關隴人回來了,對西土諸虜卻沒有任何影響。

現在回頭看,不得不說裴世矩實在高明,試想,當大隋集中全部國力動東征之際,還有多少國力投入到西土?當西土諸虜意識到機會來了,怎會按兵不動?當大隋沒有足夠力量戍衛西土疆域的時候,形勢怎會不急轉直下?這時候,誰掌控老狼府,誰將承擔丟失疆土的責任,而丟疆失土的罪責太大了,皇帝殺人的時候殺得理直氣壯啊。

這一次如果不是東征失敗,如果不是皇帝要緩和中樞矛盾,如果不是裴世矩等山東江左權貴迫于壓力不得不與關隴權貴妥協,如果不是衛府和老狼府聯手拿出了足夠充分的月兌罪理由,長孫恆安極有可能萬劫不復。

「某听說,自泥厥處羅可汗東去長安隨駕于皇帝身邊之後,你的英名就在皇帝耳邊不斷響起,你的傳奇故事更是在宮內廣為傳播。」長孫恆安撫須說道,「據說,聞喜公(裴世矩)對你非常欣賞,還有舞陰公(薛世雄)也是對你贊不絕口。這一次你被皇帝欽點驍果軍,遠離西土,和他們的舉薦有直接關系。現在,你走了,聞喜公留在西土的人都走了,聞喜公與西土再無任何瓜葛。好,好,好手段」

伽藍還是沉默不語。

很明顯,長孫恆安很郁悶,以他為代表的全力搶奪西土控制權的部分關隴權貴也是很郁悶,本以為奪回了一個聚寶盆,誰知一個不心,掉進了陷阱。

「二次東征即將開始,雖然皇帝不惜代價組建驍果軍,但聞喜公有必要把你調離西土嗎?以你的能力,即便出任西域都尉府都尉,主掌老狼府都綽綽有余,何必再去參加驍果軍征戰遼東?退一步說,就算讓你待在衛府,也一樣可以幫助聞喜公影響到西土局勢的展,所以,聞喜公迫不及待地把你調離西土,只有一種解釋。」

伽藍端著白瓷茶碗,望著漂浮水中的幾片茶葉,眉頭微蹙,因為熬夜而晦暗的臉色看上去十分疲憊。長孫恆安的這句話頗具沖擊性,但對他的心理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二次東征沒有勝算,西土局勢越來越糟糕,天下大勢越來越惡劣。」長孫恆安的聲音不大,節奏緩慢,眼楮一直盯著伽藍,細心觀察著他神色變化。

伽藍輕輕喝了一口茶,眉頭皺得更緊了,似乎想到什麼,眼神有些恍惚。

「二次東征如果失敗,西土局勢當然糟糕,但更嚴重的是,國內局勢也糟糕,尤其山東和江左,其惡劣局勢恐怕一不可收拾。」

長孫恆安放在案幾上的手指慢慢地無聲地敲擊了幾下,好像有所躊躇,隨即手指停下,聲音變得更了,「某想知道,二次東征為什麼沒有勝算?」

伽藍端著茶碗,皺眉沉思。

長孫恆安的推測是成立的,事實上自己也同樣懷疑裴世矩早就看到了西土局勢的展,所以借助伊吾道一戰的失敗,果斷放棄了對老狼府的掌控。

自今上繼位重用裴世矩以來,從大業元年(605年)到大業九年(609年)五年里,裴世矩四次到西北親自指揮執行西土策略,而自己就是他第一次在西北主政時的貼身侍衛,並利用這個機會數次進言獻計,就此贏得了裴世矩的器重和信任。

伊吾道一戰後,自己配突倫川戍守烽燧,離開敦煌前,曾給薛世雄和裴世矩各自寫了一封信。在給裴世矩的信里,自己對天下大勢和中樞激烈矛盾做了一番分析,推斷第一次東征可能會以慘敗而告終,並給了他一系列建議,但結果還是一樣,第一次東征還是失敗了。

這次皇帝欽點自己參加驍果軍,如果說與裴世矩沒有絲毫關系,那是絕無可能。裴世矩有意把自己召至身邊,這是好意,但可惜的是,他破壞了自己的謀劃。

自從西行告訴自己東征失敗了,他找到了仇人的蛛絲馬跡之後,自己便決定東去長安,尤其在救下薛德音得知他的身份和秘密之後,更有了一個清晰的謀劃,那就是追隨薛德音找到楊玄感和李密等人,能殺就殺,即便找不到刺殺的機會,也要找到他們叛亂的證據,然後在第一時間通過裴世矩傳到中樞,最大可能挽救因楊玄感叛亂而造成的巨大浩劫。

這種事空口無憑,沒有證據裴世矩絕對不敢稟奏皇帝,他必須考慮「誣陷」的後果,而最嚴重的後果就是在目前矛盾空前激烈的情況下,楊玄感會聯合整個關隴權貴「攻擊」他,他極有可能身死族滅。

現在,自己沒有機會去尋找證據了,唯一的證據就是薛德音,但薛德音也是空口無憑,不過好歹能引起裴世矩的重視,預先做好準備,免得措手不及,導致大軍在第二次東征的關鍵時刻再次遭遇重大損失。

從樓觀道和隴西李不遠萬里趕赴且末尋找薛德音來看,樓觀道和隴西李對即將爆的叛亂有所耳聞,想提前做好應對準備,以便亂中取利。今日上午,自己已經與寒笳羽衣和李世民達成了一致,但此刻長孫恆安卻再度相訊,這說明長孫氏自始至終不知情,或者,長孫恆安被排除在知情者之外。以他和樓觀道之間的沖突,他被排除在知情者之外完全可能。

要不要告訴長孫恆安?長孫氏和隴西李氏是不是「穿一條褲子」的盟友?假如不是,長孫恆安這個虜姓望族在另外一個派系里,那麼此事必然能引起這個派系的重視,或許他們會預感到危機,繼而願意與裴世矩暫時結盟,聯手在這場危機中趨利避害。

「隴西李氏來西土干什麼?」伽藍問道。

長孫恆安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隴西李氏與你長孫氏是姻親,關系密切。」伽藍笑道,「明公總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李世民來西土的目的少字」

「姻親是不假,李二郎與我妹自幼訂親,再過兩年就要成婚了。」長孫恆安慢條斯道,「但這並不代表關系密切,最多只能說李氏和長孫氏的關系比較親近而已。」

伽藍微微頷,右手輕輕轉動著茶碗,隨口問道,「長孫氏與楊氏是否有聯姻?」

長孫恆安點點頭,遲疑了片刻,然後說道,「關隴望族很復雜,有漢姓,有鮮卑姓,有關中和隴西大族,也有河東和河洛大族,各族內部還有嫡庶和堂號之分,所以各族之間的關系非常復雜,比你想像的要復雜得多。」

這是一句暗示,很明顯的暗示,長孫氏和隴西李氏不是一個派系。

伽藍再次皺眉,躊躇不語。

稍遲,長孫恆安又補了一句,「東征大敗,罪歸燕公。今燕公病故,于氏重創,當年聲名烜赫的八柱國八大姓,至此盡數沉淪,而鮮卑七大姓更是日落西山,風光不再。」

這句話就更直白了,長孫氏所處的派系,主要是鮮卑七大姓。八柱國中的于氏正是鮮卑七大姓之一。

大約在七十多年前,拓跋魏國分裂,佔據關隴地區的稱之為西魏,當時有八柱國大將軍,宇文泰,元欣,李虎(李淵祖父),李弼(李密曾祖父),趙貴,于謹,獨孤信,侯莫陳崇,史稱八柱國,權勢傾天。現在這八大姓除了元氏尚在勉強支撐外,其余盡皆敗落,尤其在燕國公于仲文死後,八大姓被徹底趕出了中樞核心。

關隴有鮮卑七大姓,元、長孫、宇文、于、陸、源、竇,這七大姓從元氏的西魏到宇文氏的北周,再到楊氏的大隋朝,都是中樞核心力量,如今日落西山,整體衰敗。

關隴還有七大漢姓,韋、裴、柳、薛、楊、杜,如今除了柳氏因為是先帝舊臣太子余黨,遭到今上毀滅性的打擊外,其他都很好,其中楊氏更是皇姓,天下第一姓。

山東五大姓,王、崔、盧、李、鄭,隨著高齊和南陳敗亡中土一統,當年分別效力于南北兩朝、東西兩魏和北周北齊的中土最負盛名的五大漢姓世家的子弟們再度團聚,隨即便爆出了驚人的力量。在過去的幾百年里他們主宰了中土的命運,今天還是一樣,而且力量更為強大,中樞不得不對他們敞開大門。

那些新興貴族,就是所謂的關隴貴族和東南世家,在這五大長達八百余年歷史的世家面前,在這些經學簪纓巨人面前,簡直就是一個垂髫幼兒,根本上不了台面。你拿什麼和他們比?你連和他們比的資格都沒有。在中土,百姓仰慕他們,新興貴族仰視他們,就連皇家都以與他們聯姻為榮,這才是中土真正的豪門。

中土分裂,五大豪門子弟遍布各國,力量分散,如今中土統這些遍布天下的堂號分支紛紛回歸,認祖歸宗,力量異常強悍,這給楊氏皇族和關隴貴族以巨大威脅,所以先帝時期,對山東豪門極盡壓制之能事。然而,因為太子一案,先帝毫不留情地打擊關隴權貴,接著今上繼位,再度打擊那些太子余黨,因為政治上的需要,山東豪門迅涌入了大隋中樞。

今上最大的武功是平定南陳穩定江左,在他經略江左的過程中,與江左權貴建立了密切關系,在其奪取太子位置和繼承大統的過程中,江左權貴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他做了皇帝之後,當然信任江左權貴,並重用和結盟山東權貴以遏制關隴權貴,由此導致的後果可想而知。

長孫恆安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基本上提出了結盟條件,這實際上也是當前中樞的主要矛盾之一。

中樞不能無限制地壓制鮮卑大姓,漢姓不能無限度地打擊虜姓,做為皇帝的近侍大臣,裴世矩有條件也有機會說服皇帝在政策上給予虜姓一定的照顧。比如今上大力推行的科舉制,在官辦學堂沒有普及,在經學還是控制在世家大族手里的時候,這個選舉制度實際上還是被漢人的豪門大族所把持,擇優取士,實際上還是豪門子弟佔據大多數,漢化的鮮卑人明顯處于劣勢。

伽藍只要把這個話帶給裴世矩,裴世矩自然也就明白了,但這種交換太過飄渺,實際操作的難度太大,而長孫恆安和他所處的權貴集團迫切需要掌控自己的命運,迫切需要做些什麼,比如二次東征失敗,中樞矛盾更激烈甚至轟然爆,掀起一場風暴,那麼他們就能亂中取利了。所以,長孫恆安想知道,裴世矩為什麼想結盟,二次東征的背後到底蘊藏著多大的危機。

伽藍思考著,在記憶中尋找歷史展的軌跡,依靠結果和目前已知的條件,來推斷應該采取的利益最大化的策略。

「隴西李氏來西土尋找的是一個可能存在的秘密。」伽藍說道。

長孫恆安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馬上追問道,「這個秘密是不是存在?」

「存在。」伽藍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長孫恆安目露凝重之色,伽藍的肯定答復讓他陷入不安之中。

「聞喜公是否掌握了確切證據?」

伽藍搖頭。

「你在突倫川,就是為了尋找這個證據?」

伽藍點頭。

「某明白了。」長孫恆安恍然而嘆,「原來你去長安是為了尋找證據。既然如此,聞喜公為何又將你調往遼東?」

「時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長孫恆安的眼里終于露出了驚色,「你怎麼知道?消息從何而來?」

「我歷經艱辛,最終就獲得這麼一個消息。」

長孫恆安笑了,眼里露出難以抑制的興奮之色,「金狼頭,不愧為金狼頭。伽藍,可有需要相助之處?」

「樓蘭蘇氏要全部遷徙到東都,另外石國巨賈石蓬萊也要趕赴東都,其中包括昭武屈術支的栗特精騎,這樣商隊人數就太過龐大,過關渡津之時必然有很**煩,如果能得到西域都尉府的格外關照,文牒符傳齊全,則萬事順利。」

「東都?」長孫恆安望著伽藍,神情鄭重,而伽藍則微笑頷,以非常肯定地語氣說道,「東都。」

長孫恆安向伽藍伸出了手,「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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