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意外之喜
命令來自兵部,撤銷前令,西北馬軍團暫時保持現有建制。WwW.CaiHonGWeNXue
又有一道告身令,皇帝對其在西土外事中所做的特殊貢獻大為嘉賞,以功加從五品朝散大夫。又因伽藍在西土累建功勛,遷正六品越騎校尉。
皇帝改革官制後,帝國用以區別貴賤尊卑的有品,有爵,有階。帝國的爵位有三等王公侯,從正一品、從一品到正二品,這是真正的大權貴階層。散官則有九大夫和八尉,九大夫從從一品到從五品,八尉則從正六品到從九品。散官有官名而無職事,用來表明官員等級,又叫階官。與其相對應的就是職事官,有具體職實,比如中樞台閣官員、地方官員、軍隊軍官等等。
朝散大夫是散官職九大夫里的最後一個,從五品,這代表了伽藍現在在朝堂上的級別,而他的實際職務,就是職事官,則是禁兵系統驍果軍里的越騎校尉,正六品。
散官升遷靠資歷,職事官升遷則由皇帝和吏部直接任命,因此官員的散官官階常常低于所任職事官的官階,但也有特殊情況,比如功勛老臣,比如功勛顯赫者,一般散官官階就高于職事官官階。
伽藍就屬于功勛顯赫者。皇帝或許覺得伽藍的功勞的確不,但連升兩級又嫌不足,而且壞了升遷的規矩,而升一級吧又覺得虧欠了他,于是就以遷升散官做為補償,授予伽藍從五品的朝散大夫,這叫「加官」,就是讓伽藍的官階高一些,地位身份尊貴一些,俸祿拿得更多一些,面子好看一些,同時也彰顯了浩蕩皇恩,體現了皇帝的慷慨大方。所以在帝國朝堂上,散官官階高于職事官的官階的不是很多,雖然也能看到官階為從一品的光祿大夫出任正三品或者從三品的台閣官長,但人數不多,大部分都是功勛老臣,畢竟這年月功勛不好掙,不像動亂歲月那般輕而易舉。
伽藍的官階從從六品升到從五品,連升兩級,仕途突然間有了一個驚人的飛躍。
對于官奴婢出身的伽藍來說,他這輩子做到正六品的越騎校尉算是到頂了,正常情況下即便功勛顯赫也沒有升遷空間。
六品到五品是個「坎」,是中下級官員升遷到中級官員的一個大「坎」。在軍隊里,五品武官不是鷹揚府的官長就是衛府的屬官,或者是地方上的統兵副都尉,而在中央和地方,五品官員也很少,就以地方來說,五品官員就是僅次于太守的通守、郡丞和主管治安的郡尉等寥寥可數的地方大員,所以帝**政兩屆的五品官員加在一起也不足三千人,但他們卻是帝國的中堅力量,有頭有臉,有權有勢。這一級別的官員出身已經非常重要了,賤奴和平民出身者首先就被排除在外。
官場就那麼大,官員就那麼多,豪門、寒門子弟都安排不過來,哪里還輪得到卑賤出身者?以禁衛軍來說,過去叫三衛五府,現在改三衛為三侍,叫三侍五府了,其中親侍有一個府,勛侍和翊侍各二個府,加在一起大約五千禁衛軍。這五千禁兵全部都是貴族子弟,翊衛最差正八品上,勛衛是從七品上,親衛是正七品上。以二品、三品權貴為例,他們的兒子到親衛府當差,起步就是正七品上的官秩。二品的曾孫子、三品的孫子到勛衛府當差,起步就是從七品上的官秩。想象一下,五千禁兵,全部都是權貴子弟,而且還只是整個權貴集團的一部分,由此可見帝國權貴集團的龐大。這些人從禁衛軍開始起步,步步升遷,層層淘汰,最後鳳毛麟角者入主中樞台閣,由此也證明了權貴集團對帝國權力和財富的絕對佔有。
相比起來,平民階層就不用說了,就以寒門貴族來說,比如王辯,他想爬到權力金字塔的上部,想獲得更多的權力和財富,不但要付出比豪門子弟更多的血汗,還要一個勢力龐大的「靠山」,沒有「靠山」,他想從五品升到四品,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至于伽藍,一個官奴婢之子,想從六品升到五品,不但要功勛,要「靠山」,還要一個像裴世矩這樣當朝「五貴」之一的強硬「靠山」,否則絕無「飛躍」之可能,即便是薛世雄這樣的衛府大將軍,也很難幫助伽藍「飛躍」這個「坎」,畢竟伽藍的出身太卑賤了,薛世雄就算有心幫他也不能不顧現實環境。現實是帝國的官場「資源」太有限,而爭奪資源的人太多,競爭手段不是殘酷而是血腥。
隨著中土統和平時間越來越長,權貴階層的人口越來越多,對有限資源的爭奪也日趨激烈,這嚴重影響到了帝國的穩定和發展,所以皇帝的改革也是無奈之舉,假如不改革,任由帝國的權力和財富被越來越龐大的權貴階層所吞噬,貧者愈貧,富者愈富,階級矛盾尖銳,帝國的根基總有一天會坍塌,帝國總有一天會轟然傾覆。
二十四五歲的薛萬徹就是出身豪門,他現在是從五品的武官職,而散官是正六品的建節尉,也就是說,散官官階低于職事官的官階,可見他的功勛不足,但因為出生豪門,佔據了官場「資源」,起步高,近水樓台先得月,年紀輕輕就躋身中級官員的行列。
年近五十的王辯出身寒門,仕途艱難,直到西征吐谷渾之後才因功加正五品的朝請大夫,然後再轉正五品的鷹揚郎將。現在他是從四品武牙郎將,但散官職卻沒有升,可見他的這一次升遷完全得力于「靠山」的提攜,而五品升四品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僅靠薛世雄這個「靠山」顯然不夠。
伽藍今年二十二歲,出身官奴婢,卻已是從五品的朝散大夫,其升遷速度遠遠超過了年輕時候的王辯,也勝豪門子弟薛萬徹,尤其在他坐事除名配發戍邊的逆境下還能保持如此驚人的升遷速度,實在讓人瞠目結舌,匪夷所思,讓人羨慕之余更為妒忌。
伽藍的破格提拔一方面說明了皇帝的取才之道,任人唯賢,不拘一格,同時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裴世矩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和器重伽藍,並委以重任。
何謂委以重任?看兵部撤銷前令就知道了。兵部本打算把西北馬軍團分成兩個團四個旅,然後讓驍果第一軍在團旅中大量安插軍官,繼而迅速控制西北馬軍團,但此令下達不到一天就取消了。兵部何等權勢?怎會朝令夕改?驍果第一軍又怎會放棄馬軍團?唯一解釋就是裴世矩施加了重壓,裴世矩對這支馬軍團另有安排。
誰也不知道中樞發生了什麼,但從昨夜伽藍拜見了裴世矩之後,事情就迅速發生了變化,先是皇帝下旨召見昭武屈術支和阿史那蘇羅,接著王辯升職,現在伽藍不但升了職還升了官階,更重要的是,西北馬軍團依舊控制在伽藍手上,這足以讓人產生無限聯想,讓人不得不去揣測中樞內部正在進行的一系列爭斗。
王辯不知道薛德音的事,更不知道楊玄感的事,他甚至連伽藍本意要離開西北趕赴長安的隱秘都不知道。他是鷹揚府統帥,一個單純的軍人,雖然他知道伽藍是西北狼,暗中還為老狼府效力,伽藍勇猛仗義的背後還藏著殘忍狡詐的一面,但這並不影響他對伽藍的欣賞和欽佩。兩人的忘年之交源自戰場,是生死袍澤,所以王辯明明知道伽藍隱瞞了他很多事也佯裝不知。有時候知道的秘密越少越安全,比如這一次伽藍在仕途上的飛躍,明顯就是因為伽藍從西土帶來了機密軍情,而他能在仕途上有所突破,估計也是粘了伽藍的光。這就是不去探尋不該知道的秘密的好處。
驍果第一軍的錄事參軍是一位中年人,京城世家子弟,與薛萬徹相識。這道命令宣讀之後,不但薛萬徹震驚,他更震驚。年紀輕輕就能官至從五品,這在帝國不稀奇,世家望族中的杰出之輩層出不窮,但問題是,眼前這位年輕人不但不是世家望族,連寒門都不是,就是一個來自西北大漠的野蠻人,這樣的粗鄙之輩做個從六品的旅帥已經很了不起了,今天竟然連升兩級,與他們這些出身世家的權貴平起平坐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這是對他們的踐踏和侮辱。
這位錄事參軍當即把薛萬徹拉到一邊追問緣由,這是什麼人?這人是什麼來歷?你為何紆尊降貴折節下交?
薛萬徹丟不起這人,睜著一雙大眼楮胡扯八道,說伽藍是世家望族的後代,其家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開皇初年,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敗落了,所以流落于西疆,成長于邊陲。如今得到某些親戚朋友的照顧,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薛萬徹說得含含糊糊,而這位錄事參軍也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心領神會了,竟然也就相信了薛萬徹,心里的嫉恨隨之去了大半,相反還有些同情。自帝國開國以來,政治風暴不斷,沒有任何一個世家望族能置身事外,不少豪門更是因此而凋零淪落,至于灰飛煙滅的寒門官宦更是數不勝數。
這位錄事參軍再看伽藍時,眼中的鄙夷和憤懣就沒有了,代之以感慨和敬佩。流落邊陲還能活下來,還能靠軍功一步步崛起,如此人物,必定出自某個豪門望族。
王辯看到夜已深,隨即起身告辭,打算拉著伽藍和薛萬徹去軍營慶賀一番。今天他升職了,伽藍也升職了,心里高興,情緒激奮,無論如何也要與一幫西北兄弟們推杯換盞喝個酣暢淋灕。
三人剛剛走出驍果軍帥營,還沒有上馬,就被一陣急促的呼叫聲喊住了。
兵部傳令,以西北馬軍團為基礎建龍衛統。龍衛統隸屬驍果第一軍,下轄三個旅。越騎校尉敦煌統領龍衛統,命令傳達之刻也就是龍衛統組建之時,並連夜領取征行器仗包括旗幡、重武器和鎧甲資裝,若有貽誤,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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