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百洲城下。大
軍隊潛伏在周邊的山上,離城門還隔著三里左右的開闊地帶。
清塵下馬,站定,喊道︰「賀禮章。」
一個將軍出列,拱手而立。
「你率沐家軍步兵兩萬,背上草人,分別爬到東西南北四個城門下,等著。」一轉頭,吩咐道︰「其余人馬,全部沖鋒過去,分成四隊,每隊五千人馬,由刺竹攻打北門、沐廣馳攻打西門、尉遲迥攻打南門,肅淳攻打東門。」懶
「記得,背上的草人轉而綁在胸前。」清塵環顧四下一眼,強調道︰「等兵馬沖鋒到一半路程,賀禮章就點火燒城門。」
刺竹頓時明白了,原來,清塵一方面,是要用一邊用草人燒城門,一邊攻打,讓百洲守兵無暇顧及兩頭,另一方面,為了化解百洲城里箭雨攻勢,草人可以做抵擋。想穿了這一點,刺竹不由得心生敬佩,盡管他也能想到,百洲城周邊平坦開闊,攻城很快就會被發現,為了最大限度殺敵,百洲守軍一定會動用密集箭陣,換了刺竹,也會采取晚間行動的方式,盡量不驚動守軍,因為夜色的掩護,箭陣也會減弱力量,但是,這草人,先嚇了張亙,後可作為進攻的武器燒城,還可作為防御的武器——盾,這可是刺竹沒有想到的。大
百洲作為京師,城門異常堅固,在城牆內甬道的兩頭,外一層是木門,可以燒掉,穿過甬道,內一層是銅鑄,必須用粗木撞,清塵的想法就是攻克了木門,士兵進入甬道,就無需顧及箭雨,可以全心全意地撞門。這一刻他心里忽然產生些預感,硬拼並不是清塵的一貫作風,他相信,一定還有更巧妙高明的計謀,但是,清塵為何用這毫無懸念的一招呢?蟲
沐廣馳攻打西門,西門有蹊蹺……
刺竹心里的疑雲越來越重,難道,沐清塵歸順是假,其中有詐?
「我們的重點,就是北門。」清塵伸手一指,就是正前方的城門︰「一旦北門外城門沖破,沐廣馳和尉遲迥即刻調兵過來增援,以北門為重。」他看了安王一眼,沉聲道︰「拂曉時分,便可破城。」
刺竹的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越皺越緊。看似沒有破綻的安排,怎麼咀嚼著越來越不對勁?
一夜的喊殺聲震天,火光沖天,到拂曉時分,終于安靜了下來。
安王緩緩地穿過戰場,空坪里,四處都是插著箭的尸首,士兵們正在清掃戰場,將一具具尸首擺好。大清塵垂手而立,默默地望著,看著這些靜默的身體,良久無言。
「清塵!」刺竹大踏步地走了過來,便走邊系著綁帶。
清塵看他一眼︰「胳膊傷了?」
「沒事,皮外傷。」刺竹停步,四下看看,說︰「這樣的傷亡比起往常,算是少的……」
「我厭倦了殺人,」清塵忽地輕聲道︰「我厭倦了打仗……」
刺竹一怔,默默地望著清塵,卻發現,他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疲倦。
清塵黯然低頭︰「我只想,每個人,都用擁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清平樂……」
刺竹默然地,將手搭在清塵的肩膀上,輕輕地安慰道︰「就快結束了。」
百洲城里歡欣一片,張燈結彩,四處都喜氣洋洋的。大街上,掛滿了紅燈籠,將夜色映襯得分外妖嬈。
清塵和刺竹,身著便裝,並行著走在街上。
「軍爺……」一位上了年紀的小販熱情地招呼他們。
刺竹笑道︰「你怎知我是軍爺?」
「呵呵,」小販笑道︰「看你們走路的樣子,就知道……我在這街上擺了幾十年的攤子了,大多都是熟面孔,自百洲打下來後,這城里多出的生面孔,又是男兒的,十有八、九都是軍爺……」
刺竹笑了一下,說︰「你做小販,真是可惜了。」
呵呵,小販又笑︰「明天聖駕就要回京了,軍爺,這一仗打得揚眉吐氣,聖上這一高興,肯定要打賞你們……讓我也沾點賞銀的光,買我點東西吧……淮王治下,苛捐雜稅,我還等著這幾日多掙點,過幾日,便會淮北老家去看看呢……這都快二十年沒回去過了……」
清塵微微地斜頭,一下,就看見了小販攤子上的胭脂水粉,他的眼光靜靜地落在一個白色的胭脂盒上,半天都沒有移開。
「怎麼樣,看中了麼?給心上的姑娘買了?聖上發了賞銀,一定特許你們回家看看,帶上一盒胭脂?」小販察言觀色道︰「我這胭脂,色正,姑娘們都喜歡,好多回頭客呢!」
清塵看了小販一眼,正準備轉身,刺竹卻橫身過來,探手取過了那個白色的胭脂盒。
「軍爺你真是眼光好,這是景德鎮的釉瓷啊,光這個瓷盒,都是價格不秀氣呢……」小販開始準備要價了︰「我這里,都是高檔貨……不止胭脂好,盒子也精致……」
「多少錢?」刺竹直接問。
「一兩碎銀。」小販還沒等刺竹回答,就說︰「可不二價,不二價了……會賠本的……」
不二價?這是清塵的口頭禪啊,刺竹笑了一下,掏錢出來,買了就走。
清塵緩緩地跟上,問道︰「你買胭脂做什麼?」
「逛了一晚上,總要買點什麼吧。」刺竹說︰「空手來空手去,好像少了點什麼似的。」
「東西既然買了,我們回去吧。」清塵說著,就要折身。
刺竹一把拉住他︰「我知道你不太喜歡熱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小時候我常去的。」
凌霄河畔,淺淺的水灘,潺潺的流水從石頭中滑過,就好像一個婀娜的女人,扭著細腰,倏地遠了。
月亮又圓又大,掛在空中,銀光灑下來,給滿江的水都披上了銀甲,閃亮閃亮地晃動著,煞是好看。
「我小時候,就常來這里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好看!」刺竹抬頭,望著月光,感嘆道︰「這一走,就是十九年,好像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麼美麗的月亮了。」
清塵不屑道︰「你在淮北也好,淮南也好,看到的,不都是同一個月亮?」
親們,刺竹的懷疑到底是什麼,他的懷疑又是否正確?他想跟清塵好好談談,是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