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霧氣漸散,水面閃著金黃的粼光,長長的淮河就像一條美麗的錦鯉,在歡暢地游動。草地青翠,葉片上掛著露珠,盈盈欲滴,一雙軍靴,飛也似地踏下,須臾又騰起,踢開,一個身著黑色短裝的矯健身影,正在練劍,身如燕,劍如風。
草地那頭,緩緩走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喊道︰「清塵——」
清塵收身,站定,看著刺竹。
刺竹俯身,扯下一根草,叼在嘴里,笑著走近,說︰「昨夜睡得可好?既是躲過了議事,又是避開了主帥之爭,我想,你應該是安心睡得極好。」
清塵悠然一笑,大方道︰「什麼都躲不過你,我也就無需否認了。」
「你放心,主帥不是你。」刺竹說︰「先鋒也不是你。」
「主帥該是你。」清塵說︰「先鋒是肅淳。」
刺竹搖搖頭︰「先鋒是你爹,主帥,是安王。」
清塵淡然道︰「那安王采用的,也該是你提出的戰略。」
「我是不是該叫你沐半仙?」刺竹輕聲笑起來︰「為何是一半,因為你只猜對了一半……這個進攻的戰略,是安王提出的框架,我加注了細節,怎麼說,也只有一半功勞。」
清塵笑一下,不語。
「你一點都不關心怎麼打?」刺竹很奇怪。
「我只關心,什麼時候結束。」清塵說︰「越快越好,我和爹,就可以早點離開。」
刺竹頓了頓,低聲道︰「清塵,也許,安王不會準許你們離開……」
「就像對待祉蓮一樣?」一絲譏諷浮現在嘴角,清塵不屑道︰「愛,就一定要佔有?!真是可惜,經歷了這麼多事,他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刺竹看著清塵,冷不丁問道︰「你為何,一直對安王如此深的成見?」
「有成見,並不代表我不會服從他。」清塵不露聲色地把話頭岔開︰「從前跟秦階共事,不能忍卻能容,一樣的道理。」他背過手,看著刺竹,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找我,不是來閑聊的,想問什麼就問吧。」
呵呵,刺竹笑起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用繞彎子。」他也不遮掩,開門見山道︰「去見過秦駿了?」
清塵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隨即笑道︰「你猜結果如何?」
刺竹沉聲道︰「他不肯降。」
「為何出此結論?」清塵正色道,心中不免有些驚訝。
刺竹思忖道︰「秦駿為人頗為重情,只沖著血濃于水這四個字,他斷不會背叛自己的父親……如果秦階勝券在握,他還可能離開,但是現在秦階大勢已去,秦駿,是不會棄父親于不顧的。」
「作為軍人,他心腸太軟,這是個致命的缺點。」刺竹輕聲道︰「不過,各人的追求不同,只要他認為值得,我們也無可厚非。」
清塵默然,轉身望向淮河,輕盈的風吹過來,帶著淡淡的水汽,溫潤無比,卻怎麼也吹不開他無言的心事。
「嘿!」刺竹忽地一把攬住他的肩頭,提議道︰「今天我們好好比試比試拳腳。」
「我不跟你比。」清塵搖搖頭,望著水波,面上又現心事。
「沒有別人呢,我們都拿出看家本領來,好生比劃一次。」刺竹說︰「那上幾回,都算怎麼回事呢……」
清塵搖搖頭,幽聲道︰「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秦駿老是不肯跟我認真比試……」
「為什麼?」刺竹虎眉揚起來,眨著眼楮,不明所以。
清塵依舊是搖頭,淡然道︰「我不會跟你比試的。」他緩緩地,撥開刺竹放在肩頭的手,走到一旁。太陽很大,陽光刺眼,清塵忍不住微微地覷了一下眼楮,他收回水波上的目光,轉身離去。
是的,他終于明白了,秦駿為何不肯同他比試。贏了,擔心對方不高興;輸了,又擔心對方輕視自己;不論輸贏,開始了比試的第一局,以後,就會沒完沒了地比試下去,那有什麼意思?贏多了,情分也就沒了;輸多了,對方也就沒興趣了;總之,沒法比試,反而是最好的辦法。
清塵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
秦駿的心意,他早就知道,可是秦駿的用意,他只有自己經歷過,方才懂得。
「清塵。」刺竹在身後,輕輕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清塵回過頭來。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就走?」刺竹笑呵呵地說︰「也不告辭一下,是不是太沒有禮貌了?」
清塵轉身,看著他。
刺竹望著面前這樣俊美英氣的臉龐,低聲而清晰地請求道︰「你還有秘密,能都告訴我嗎?就像……開拔前的那個晚上我們的談話一樣,坦誠,深入……」
清塵無奈地搖搖頭,笑道︰「我真是服了你……」想了想,,他說︰「這樣吧,等安王準辭後,我走之前,我們再談一次,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
「呵呵,真的?」刺竹笑道︰「難怪連肅淳都說,你對我特別的好……」
清塵臉色一刺,微微有些泛紅,但是馬上,便恢復了平靜,淡淡道︰「你對我,也不錯啊。」
>「那是!」刺竹大言不慚道︰「我對你,可比對其他人都好。」
「是嗎?」清塵忍不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刺竹一怔,笑著模模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是呢……我就是對肅淳,可能會比對你好一點……」
「可不是好一點。」清塵一本正經地糾正。
刺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裂開嘴傻笑。
清塵漠然道︰「在男人心目中,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
啊?刺竹愕然,半晌之後,才說︰「你也是我兄弟呢。」
清塵緩緩地抬起眼簾,刺竹清晰地看到,這雙美麗的眼楮里,沒有一絲溫柔,只有四射的寒光︰「如果有一天,我與肅淳為敵,你會選擇幫誰?」
刺竹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會幫肅淳吧。」清塵眼簾一垂,再望過來,平靜得眼光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淡得沒有一絲銳氣,話語也一貫平靜沒有任何感情︰「男人麼,要麼就如我父親,重義輕情;要麼,就如安王,始亂終棄;要麼,就如你和秦駿,有情有愛,最後的結果,也只能是以血緣親疏定選擇。」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嘲弄道︰「男人對男人來說,都未必是可信的,對于女人,豈不更加?」
刺竹怔怔地,好半天,才說︰「你兜這麼大一個圈子,我都迷糊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我想說的是,你對肅淳死心塌地,就不要再說對我很好,有些事情,不點穿,大家都明白,你,還是不要強求我舉例吧。」清塵冷笑道︰「趙刺竹,我可以不妨礙肅淳,但前提條件是,你必須盡早說服安王,讓我們父子離開。」
「否則,我就要娶初塵,然後,以安王義子身份,做世子。」清塵的話里,瞬間又恢復了狠絕和冷凜︰「不但肅淳會失去一切,安王也會。」
親們,清塵要挾刺竹是為何意?刺竹能領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