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套的自我修養 往日的評價

作者 ︰ catia

四名昆侖奴徐徐落地,墨潛拎著我從軟墊上滑下來,剛站穩身形,便向旁邊站著的一人點頭贊許道︰「能想出這樣取巧的主意,你很好!」

那人拱手躬身表示受之有愧。他彎腰時,背上背的一柄闊口長劍十分顯眼。

我一愣,不由又盯著那人狠狠瞧了幾眼。

此人二十出頭,身量頗高,濃眉下的一雙黑眼楮不見半點光華,不是一年前放過楚修竹一馬的那個黑衣人又是誰?

我頓時胸口一緊,心念急轉間,一個大膽的主意迅速成形。

要不要賭一把?

賭就賭,反正老子的命已經捏在了東方儲手上,就算再玩一把大的又能如何?左右只能死一次,我賭得越多,臨了算賬時反而越賺。

主意打定,我的視線當即如蒼蠅見血一般粘在那人臉上,直著眼楮將他上上下下地瞧個不住。

墨潛眼觀八方,自然立即覺察到我的視線,于是轉頭笑問︰「怎麼,你們認識?」

我一笑,盯著那人輕聲道︰「自然是認識的。一年前,他曾與楚修竹過招,然而卻惜敗一劍。——長老該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時候。」

墨潛聞言亦笑望著那人︰「哦?廿七你一柄巨劍使得出神入化,竟然也打不過一個十三歲的黃毛丫頭?莫非當時被鬼迷了心竅,這才失手不敵?」

那人低頭稱諾,眉眼中略有緊張的神色一閃而過。

我心中稍定︰看來我這步險棋沒有走錯。

若他當初並非自作主張放走楚修竹,他現在根本就不會有任何反應。

正如他當日對楚修竹所說,魔教狂徒也是有感情的。那麼我現在就賭一賭他的感情!

我轉眼看著墨潛︰「你之前許我的那三件事還算數嗎?」

墨潛眨眨眼楮,笑道︰「自然算數。」

我點點頭,伸手一指他︰「我要同他說會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所說的話,你們不能偷听,事後也不得嚴刑逼供叫他招認。」

墨潛一愣,繼而含笑點頭︰「如此容易的事情,我自然要趕快應下來,省得你反悔。」說罷放開我,整整衣襟道,「你們自去找地方說話,樂堂和烈堂的弟子會遠遠綴著你們。等你想說的想問的都說完問完之後,他自會知道去哪找我。」說罷又看一眼那人,眼中探尋之色甚濃。

那人一臉茫然地低頭拱手,口稱遵命,一副自己並不知情的模樣。然而轉眼看向我時,臉上卻頗有疏離憤恨之意。

當然要憤恨了。他本已靠上墨潛這座大山,卻因為我一句話又被推回水中。誰知他以後還能不能見到高層領導人?君不見大明湖畔的夏雨荷苦等了半輩子都盼不來君王再臨,他沒當即對我露出幽怨神色已經算是內心強大了。

我對他的向他點點頭示意他跟上,一邊慢慢向原野深處走一邊問他︰「你叫什麼名字?隸屬哪一堂?我之前在魔教怎麼從未見過你?」

那人低聲答道︰「回小姐,我是烈堂第二十七人,名字便按著烈堂的規矩喚做烈廿七,兩年前由西南分舵調入中南,目前在烈堂中任執事。我從未去過北邊,小姐沒見過我實屬正常。」

我略略頷首,向後瞟了一眼,沉吟道︰「中南分舵……那麼你該是一直監視著青陽山?你可知道,嗯,青陽派諸人的消息?」

烈廿七神色稍霽,面上露出幾分釋然︰「略知一二。青陽派中武功高強的幾人,屬下們都是一直關注著的。……屬下,屬下亦曾听說過小姐與程少俠的關系。小姐若想問什麼,屬下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忙輕咬下唇做出一副嬌羞慌亂的神色︰「別在這兒說!」一邊說一邊疾走幾步,烈廿七也快步跟上。

再走一段路之後,我轉頭看他︰「你可會唇語?」

他點頭,眼中再次染上些許緊張神色︰「若是說慢些,屬下尚能看得明白。」

我也點點頭。

兩人沉默著走到曠野之中,我停下腳步四下望了一圈,背對著墨潛的方向對他無聲道︰「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什麼,你只用是或不是回答,面上不能帶有任何表情,若我問你甲或是乙,前頭那個回答是,後頭那個回答否,你明白了麼?」

烈廿七答道︰「是。」

我問︰「你知道向靖聲四處打探東方厲身份之事嗎?」

「是。」

「你是否跟他有過接觸?」

他立即否認︰「否!」黑眼楮中滿是驚訝,然而除了驚訝之外,竟然坦蕩得再無其他情緒。

他竟沒和向靖聲有接觸?我不由有些失望。

烈廿七防備地看著我,眸中隔閡之意甚濃,我只得笑道︰「別緊張。——實話同你說了,我雖號稱教主之女,卻只是個西貝貨,真正的那個就是你當日放走的楚修竹。東方儲不願自己獨女參與到魔教爭斗之中,便讓我李代桃僵愚弄眾人。現下他即將油盡燈枯,東方厲馬上便要取而代之。因此我此番回魔教便是九死一生,自顧尚且不暇,哪會再有心思起意陷害于你。再者說,此處僅你我二人,縱是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我亦沒有任何證據,你又何必緊張?」

一席話緩緩說完,他眼神仍是游移不定,我只得長嘆一聲︰「我被魔教帶走當日你也在場,這一年多來,你大概也總在青陽山附近活動。你心思敏捷,此時回想往事,難道分辨不出我所言是真是假?」

他又沉默半晌,終于開口道︰「是。」

我點點頭,再問他︰「一年前你曾放過我和楚修竹一回,因此我猜測,你加入魔教並不是出于本意。那麼,是因為你在正道已無立錐之地,還是對魔教別有所圖?」

他看著我,眼中天人交戰片刻,低聲回道︰「否。」

我眨眨眼楮︰「是仇,還是情?」

「是。」

「是對魔教之仇,還是對外人之仇?」

「……是。」

我了然︰「你身負血海深仇,單憑一己之力卻不能得償所願,因此隱姓埋名認賊作父,只盼有朝一日能夠大仇得報。你當初放過楚修竹,也是因為她全力護我的舉動令你物傷其類?」

他垂目不語,眼角竟微有些泛紅。

我長嘆一口氣,點頭道︰「我方才已經說過,東方儲已將下世。墨潛是東方儲死忠,東方儲一死,他也必定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現下借著他往上爬卻是不智,不如先與向靖聲暗通款曲,韜光養晦,待大局初定之後,再央他幫你做幾件大事助你上位。到時你同他里應外合,又何愁大仇不報?」

小子,听說過無間道嗎?

他震驚地望著我,仿佛在听天方夜譚。

我嘆一口氣,廿七啊,你可長點兒心。

智商高固然好,但是情商也要跟上啊!

我緩緩解釋道︰「向靖聲並非一般正道俠士,此人城府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過程正確與否並不重要。因此你若同他交易,他必然會滿足你的條件。——他為了楚修竹,竟四處游說鼓動正道突襲魔教,若他以後知道你對楚修竹有什麼不一般的心思,恐怕非但不會與你合作,反而會加害于你。」

他繼續驚訝地將我望著。

我笑著解釋︰「我師姐魅力如何,我又怎麼會不清楚?你那日既已對她印象頗深,又在青陽山附近盤桓了一年有余,又怎會不暗中關注于她?日久生情的戲碼我見得多了,你不必驚訝。」

他這才收回目光,垂著眼囁喁半晌,突低頭輕聲道︰「我與她斷無可能。」

我聳聳肩︰「你不必同我保證什麼,你自己心里清楚孰輕孰重就是。」

我這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不過我看你這仿佛透明的小眼神,實在不像是能當好梁朝偉的模樣啊!

真是憂傷。

透明寶寶仍舊只是道︰「是。」

我笑道︰「我該說的已經說完,我們回去。」

他再點頭,口稱一聲得罪,一手攬住我施展輕功,只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一處密林邊上。只見十幾個魔教教眾圍著八個昆侖奴,其中四個昆侖奴又圍著一台轎子,當得上是防守嚴密。

墨潛看我來了,當即曳住我手拉我鑽進轎中,坐定後看著我似笑非笑︰「和他說了什麼?」

我看他一眼︰「我若是肯同你說,又何必跟他躲去曠野?你難道怕我只憑三言兩語就策反了他?我若有這功力,直接策反了你豈不便宜,又跟他一個小卒子糾纏什麼?」

墨潛嘿笑一聲,搖頭道︰「諒你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不問也罷。」頓了頓又道,「一回魔教,你我的生死便已成定數。我承諾那三件事,你還要不要用完它?」

我想了想,點頭道︰「自然要用的。」

「你雖然說東方儲的決定與你無關,但你與他多年知交,你的意見,他總要考慮一二的。這最後一件事,我便要你在他面前極力保我不死。他听不听是他的事,但你一定要說。」

墨潛想了想,點頭道︰「我只要開口,便再不欠你了。」說罷便閉起眼楮,再不同我說話。

一路無話。

十二日之後,我雙足再次踏上齊膝深的積雪。

墨潛一手拎著我,從個隱蔽的小洞進山,七轉八轉地直達東方儲住處。

東方儲在屋內淡淡道︰「既然來了,就趕緊進來。我已再沒什麼時間可以耽誤。」

墨潛答一聲是,捏著我脖子推我進門,直接走進東方儲的臥室。

東方儲靠著軟墊半坐在床上,往日俊俏風流的一張臉現下竟已瘦成了皮包骨,他的情婦樂心兒亦是滿臉憔悴地站在床邊,向墨潛匆匆行了個禮之後便要轉身出去。

東方儲拉住她,淡淡道︰「好歹已是這麼多年,我怎忍心讓你連我的最後一面都見不著,留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樂心兒竟瞬間淚盈于睫,她忙不迭點頭答應,又側著身子坐回床邊,一雙眼楮只含情脈脈地盯著東方儲,仿佛此刻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而已。

我看看墨潛又看看樂心兒和東方儲,試探著問︰「要不,我回避一下?」

東方儲看著我一笑︰「不決定好你的生死,我又怎能安心上路?」

說罷抬眼看著墨潛︰「小竹如何?」

墨潛搖頭︰「不太好。」

說著便將程錚道破她身份,逼她與向靖聲周旋之事說給他听,說完之後又把我使計逃離、被逮到後喊破身份,趁夜偷窺時的表現、與程錚對峙時說的話詳細復述給他听,其中唯獨少了他向我承諾三件事的始末,烈廿七之事也自然沒有提及。

東方儲始終雙眼微闔,听罷轉頭問樂心兒︰「你覺得如何?」

樂心兒看我一眼,紅著臉抿嘴一笑︰「有情有義,又有膽有識,必要時也沖得上去,是個好姑娘。」

她當然也是早就知道我身份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僅僅是對我假意逢迎。然而現下她初嘗愛情甜蜜,竟破天荒地開口夸人,我不由受寵若驚,向她投去感激一瞥,心說戀愛竟然還有這般好處,我決定月兌離情侶去死去死團了!

東方儲不以為意地笑笑,又看著墨潛︰「你的意見呢?」

墨潛道︰「感情用事,不可倚仗。」

我一愣。

東方儲笑道︰「多年前,你也用同樣的八個字形容過我。」他長嘆一聲,「你說得對。」

說罷對我擺擺手︰「我決定了,你去死。」

我怔怔地望著他,半晌才茫然問道︰「是否我再無生理?」

東方儲慵懶地斜我一眼︰「用不上你,又何必再留著你?」

我又看了他半晌,突然笑著點點頭︰「既是如此,我不在死前做點什麼大快人心的事,未免有些虧了。」說罷突然一偏頭,狠狠咬上墨潛肩膀。

作者有話要說︰熬夜熬得頭有點暈,明天可能會再改一下……

感謝……咦,今天投喂地雷票的親木有名字?

奇了怪了,莫非是黑衣人消除了俺的記憶和服務器的存儲?

一旦接受這個設定突然覺得好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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