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對不起,長官,我是不是遲到了,路上人太多,耽擱了。」
楚漢看看表對關長生說︰「你沒有遲到,是我早到了一點。」
「那就好,沒遲到就好,耽誤了長官的事,我可擔當不起。長官,今個想去哪兒。」
「昨晚我翻閱了上海地圖,七寶有個基督教堂是。」
「沒錯,但七寶很遠,差不多有20多公里路呢。」
「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哎,長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這一路顛簸,怕你吃不消。」
「這算什麼,軍人嘛,刀山上爬,火海里滾,還會在乎這顛簸,沒事,走。」
「永信,建發,這是一份重要情報,今天必須發出去,由于情報比較長,我分成了兩部分,分別由2號3號電台發。我們采取老辦法,3號電台先發,2號電台五分鐘後再發。發報時間定在中午11時30分,這個時候,保密局的人正在吃飯,可以延長一點時間,記住了,發報時間絕對不能超過五分鐘,特別是3號台,敵人首先收到的是3號台的信號,會直奔你而去,發完報,就地隱藏電台,人員立即撤離現場,不管現場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回到現場。永信,建發,記住李部長的話,不要因為電台而犧牲自己同志的生命,他們可是我們地下工作的寶貝,報務員的生命就是你們的生命。好了,去換裝,手表的時間我已經對好了,換好裝,你們從後門出去,阿根和小六子已經在那里等你們了。」
「是。」
「一定要監督報務員撤離現場,他們是我們的眼楮和耳朵。出發,路上當心。」
楚漢輕輕推開沉重的大門,走進教堂。「牧師,請問西蒙牧師在嗎?」
這位牧師上下打量了一下楚漢,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低頭,「阿門。」又抬頭問︰「先生找西蒙牧師?」
「是的,我叫楚漢。幾年前,西蒙牧師為我做過懺悔,今天路過此地,有機會來看看他。」
「對不起,楚先生,西蒙牧師已經不再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嗎?」
「被人暗殺了,已經有半年多時間了。」
「知道是什麼人干的,他們為什麼要殺西蒙牧師?」
「除了軍統特務還會有誰呢。」
楚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教堂的。
「長官,這麼快就辦完事了。」
「簡直就是畜生,連個老牧師也不放過。」楚漢不知道這話是說給關長生听的,還是說給自己听的。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哦,沒事,沒事。走,咱們回城。」
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的楚漢,從教堂出來後就少言寡語,甚至是一言不發。關長生心生疑團,為了不自討沒趣,他躬身拉著車,一路小跑。
阿根的黃包車停在弄堂口上,兩眼卻盯著馬路的兩端。
「黃包車——」
阿根擺擺手,「不走了。」
「都準備好了嗎?」趙永信問。
「一切準備完畢。」3號報務員頭抬耳機,朝趙永信點頭。趙永信抬手看看表,朝窗外望望,說︰「記住了,五分鐘內必須結束發報,然後立即轉移。」
「知道啦,永信,你都說了好幾遍了。」
保密局上海站的機關大院里,響起了開午飯的鈴聲,大家都起身,有的晃晃勞累的腦袋,有的伸伸懶腰。
「走,吃飯了。」
電訊偵查處處長段子琪,合上文件,走出辦公室。「喂,馮南洋。」
「處長。」兩個人一邊交頭接耳,一邊朝食堂走去。
「段處長,馮專家,來這邊坐,一起吃。」張一彪向段子琪吆喝。
馮南洋抬頭看看飯廳︰「怎麼又沒見特派員啊。」
「他啊,三天了,也不見個人影,神秘著呢。」張一彪咕嘟道。
「憑我的經驗,這位特派員不僅是欽差大臣,還有神秘的任務。」段子琪言語道。
「不見得,從南洋的佛,到大陸的佛,什麼樣的佛,我沒見過,別看他酒會上那番慷慨激揚的陳詞,八成是假公濟私,來上海觀光旅游來了。」
「南洋,小心禍從口出。」段子琪勸阻道︰「上面的事,不是你管的,你也管不了,干好你的本質,多破譯一些電文,就行了。」
「段處長,這話是沒錯,干好自己的本質,可關乎黨國的利益,匹夫有責啊。」
「對了,還是張隊長有遠見。」
「準備發報,五、四、三、二、一,發。」
「滴滴,滴滴滴……」清脆悅耳的電鍵聲把一陣陣的電波送出窗外,電波在天空中叱 穿行,飄向遙遠的地方。趙永信拎著槍,兩眼注視著窗外的弄堂,與阿根對上眼神,抬了抬手,告訴他,已經開始發報了。
「處長,張隊長,你們都在。」監听員慌慌張張跑進飯廳,「地下黨的電台又出現了。」
「你說什麼,這個時候發報,他們也太不把我張一彪放在眼里了。」張一彪從位子上一串而起,大吼一聲,「行動隊馬上集合。」
張一彪的突然一吼,飯廳里的人先是一愣,所有的目光「唰」地一下投向張一彪。
「快點,三號區域。」
突然的驚呼,變成了快速行動,「別吃了,快。」
「再快,也的讓我把這口飯咽下去啊。」特務們咕咕噥噥。一窩蜂地朝大院跑去。片刻之間,摩托車,汽車,迅速使出了保密局上海站的大門。」
阿根遠遠听到有隱隱的警笛聲,他豎起耳朵听仔細,朝窗前的趙永信發出信號。
趙永信看到阿根的信號,轉頭問︰「完了嗎?」
「快完了。」3號報務員頭也沒抬回答。
電偵車上的信號越來越清晰,時間卻也在一分一秒地過去。
張一彪盯著信號燈,心里默默念道︰堅持,你再堅持一下,我就能逮著你了。怎麼樣,可以鎖定了嗎?
「再有半分鐘,就能鎖定目標。」
「距離?」
「四百米。」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張一彪默默祈禱。隨著時間的移動,他臉上的笑容開始綻放。可是,事不遂心願,電偵車上的紅色信號燈突然滅了。
「隊長,信號斷了。」
「***,就差十幾秒。一組,馬上四百米封鎖所有道路,三組,給我挨家挨戶地搜,我就不信*能上天入地。」
一張搜捕的大網,速度拉開。
「發完了。」3號報務員摘下耳機。
「快,收拾電台,馬上撤離。」趙永信剛剛發出撤離的命令,阿根沖來︰「敵人已經控制了路口,來不及了。」
下傳來陣陣的吵雜聲。
「你們這是干什麼?還讓人吃不吃飯了。」
「你們搜*,也不能這樣無法無天。」
「隊長,又有信號了。」
「好,繼續追蹤目標。」
「隊長,不是這組信號,是另外一部電台信號,好像在五號區域。」
「該死的,又在跟我玩顧首顧不了尾的把戲。還愣著干什麼,調頭,五號區域。」
「電台藏好了。」趙永信問。
3號報務員肯定地朝他點點頭。
「阿根,你先下去,做好準備。」趙永信說著,打開一瓶白酒,滿滿地喝了一口,然後將酒從領口脖子上倒了下去。
「站住,干什麼的。」
阿根停下黃包車,「長官,一個醉鬼。」
「大白天的喝成這樣,下車檢查。」
「長官,我丈夫都醉成這樣了,站也站不穩。」
「少廢話,下車。」
趙永信在報務員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下了車,口里不停地念著︰「沒事……張老板,繼續喝,沒…事,我……今天特…特高興。」身子卻有意無意地朝特務蹭過去。或許是濃烈的酒味刺激了特務的鼻孔,他用手捂住鼻子,推開趙永信,在黃包車上翻了一陣,擺擺手,「走,快拉走。一身的酒氣想燻死我啊。」
忙乎了好一陣,一無所獲,張一彪回到站里,一腦門子怨氣,直朝下屬發泄。
「一群飯桶,早早地四百米就封鎖了,居然,沒有抓到一個可疑分子,你們都是干什麼吃的。」
特務們都直挺挺地站著,任憑張一彪的泄恨,各個耷拉著腦袋,聆听隊長的訓話。
楚漢坐在黃包車進城以後,發現道路上卡哨增多,特務們的盤查已經嚴重影響了正常的交通暢通。
「這是干什麼。」
「長官,你剛來,還不知道,這特務抓不到*啊,就喜歡拿咱老百姓瞎折騰,弄得雞飛狗跳的,這會兒,肯定是抓捕地下黨失敗,在拿老百姓出氣。老百姓一天安寧的日子也沒法過,踫上倒霉的,還會被抓進保密局憲兵隊,這要是進了保密局憲兵隊,不死也得月兌層皮,誰叫咱們是平頭百姓,不又能幫助保密局抓*,這共黨要是能早一天抓完,咱老百姓也能早一天過上太平日子了,長官,你說是不是。」
前面的關卡傳來一陣吵鬧,等待檢查的人群開始騷亂起來,推推搡搡,前仰後撞,亂成一團。
「關師傅,停車,停車。」
楚漢下車後,走進騷亂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