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天一早,關長生舉來到東新橋15號門口。
「老丁,有什麼情況?」
「沒有,我來之後,他就沒出來過,十點左右房里燈熄了,估計就睡下了。」
「看來,這只獵物還挺老實的。」
「交給你啦,我該回去了。」
「沒事。放心吧,他跑不了。」
「爸爸,我和長青今天跟你去藥廠轉轉,熟悉,熟悉。」
「你今天怎麼想到關心起爸爸的藥廠啦?都快30年了,還是第一次听你主動說去廠里看看的。」
「爸爸,看你說的,以前女兒小不懂事,現在長大了,爸爸的事業,做女兒的哪能漠不關心,高高掛起呢。」
「看來,夢茹真的長大了,懂事了。」徐欣榮沖著樓上喊︰「夢雨,好了沒有,就等你啦。」
「來了,來了。」隨著話音,夢雨走下樓來。
「你妹妹今天跟我們去廠里。」
「好啊,那就一起走吧。」
「黃包車——」
關長生見刀疤臉向自己招手,連忙拉起車跑到他跟前︰「先生,你要車,去哪里?」
「亞爾培路。」
「好 ,請坐好了。」
刀疤臉上車後,點燃一支煙。
「先生,我們好像見過。對,我想起來了,昨天你從亞爾培路出來,是我拉你回來的。」
「這位師傅記性真好啊,每天拉那麼多的客人,拉的是什麼客人,你也能記住。」
「先生過獎了,拉車得,最大的特點是識路而不是識人,只不過是先生超群的風度,給我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先生一看就知道是個氣度非凡的有地位、有身份的人。」
「你這人話還真多啊。」
「先生,你不知道,這聊天拉車,不會感覺到累,注意力分散了啊。先生,像你這樣的人,應該包個車,你可以包我的車,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
「包車?」
「是啊,如今的上海灘出門招手要黃包車的已經不是什麼時髦了,出門就有黃包車相迎,那才是時尚和瀟灑,怎麼樣,先生是不是可以考慮包我的車,我可是上海的活地圖,只要你能報上名的,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可以考慮,那今天你就跟著我走吧。」
「謝謝先生抬舉,請先生坐穩了,我要加速了。」
「松子。」
「六子哥。」
「最近沒犯事吧。」
「我已經听六子哥的,改邪歸正了,再也沒有做那種偷雞模狗的事了。」
「你娘的身體怎麼樣,還好吧。老板剛給我開了餉,拿去。」
「六子哥,我怎麼能老拿你的錢呢?」
「叫你拿就拿著。」小六子把松子拉過來問︰「松子,六子哥向你打听一個人,你有沒有听說一個叫野貓的慣偷。」
「野貓?听說過,他可厲害了,在我們這個圈子里,大家都很崇拜他,據說,‘野貓’,這個名字還是大家伙給他起的,說他就象只野貓,身子輕,手腳快。不過這個人好像銷聲匿跡了,很久沒有他的任何信息了。」
「從現在開始,你調動你的那些狐朋狗黨,幫六子哥找到這只野貓,只要找到這只野貓,六子哥我虧不了你。」
「六子哥,你又不是警察,找他干嘛啊?難道六子哥你有什麼事情要請他幫忙不成,有什麼事跟我說也不一樣嘛,我松子不會讓你失望的。」松子有得意的樣子,卻被小六子打了一巴掌。
「說什麼呢,你六子哥是那種打家劫舍搶銀行的人嗎。叫你找,你就找,別那麼多沒完沒了的廢話,哪怕有一點線索也行。」
「知道了,六子哥,這事包在小弟我身上。」
接連幾天,許夢茹的工作沒有一點進展,急的她就像個無頭蒼蠅,不知方向,不知所措,陰雲慢慢地爬上了她那張青春的臉。
「夢茹,你這樣犯愁,能把藥愁出來嗎?」
「姐,你說國民黨這招也太狠了,自家的廠子,自己說了不算,這還是不是我們許家的藥廠啦。」
「夢茹,戰爭年代,抗菌素永遠都是緊控物質,不管是國民黨也好,也罷,只要戰爭存在,藥品就是第一需要的。一盒盤尼西林等于一根金條的年代,你又不是沒有親身經歷過。現在的上海,不光是我們一家藥廠是這樣,幾乎所有生產消炎藥的藥廠,都在國民黨手里。咱們藥廠現在的情況,還多虧了夢蘭的面子,內戰爆發後,國民黨三番五次地上門,要求收購藥廠,恐嚇,威脅,什麼樣的下三濫手段都用上了,爸爸也幾度想放棄這個藥廠,全家人到香港去安居樂業。」
「姐,要真弄不到藥,我怎麼回去啊,來的時候,我可是拍著胸脯向首長保證過的。」
「你拿什麼做保證啊。」
「這藥廠是咱家的,藥賣給誰還不是咱家的事,誰會想到是這樣一個局面啊。」
「夢茹,這俗話說得好,滿口的飯可以吃,滿口的話卻不能說。你又不了解上海的情況,怎麼可以拍胸脯下保證呢。」
「姐,這事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否則,空手回去,我真的沒臉見首長,沒臉見我的戰友們。」
「好了,這不,姐給你想辦法來了。」
「大姐有辦法啦,快說說。」羅長青的性子可能比許夢茹還要急。
「是這樣的,去年日本人投降那陣子,國民黨,軍統只忙著對日本人受降,接管敵偽資產,廠里正好有一個批號的磺胺藥下線,于是,我就偷偷地隱藏起來,沒想到,今天倒幫了你的忙。」
「真的,姐,你說的是真的?太好了。」
許夢雨沖著許夢茹肯定地點點頭說︰「這個批號共五箱,現在就藏在咱家的老宅子里。」
「才五箱啊。」許夢茹似乎不滿足。
「嫌少啊,嫌少不要算了。」許夢雨說著起身。
許夢茹連忙拉住︰「姐,我沒有,沒有嫌少。」
「大姐,五箱藥對我們來說,是少了點,但總比沒有強啊,夢茹,你說是不是。」
「現在是你們怎麼樣才能把這批藥弄出去,這可是個大難題。」
「以前,我總是認為,革命需要有一種不怕犧牲的澎湃熱血和堅定的信仰,沒想到這麼絞腦汁,費腦筋,弄個藥,也要過五關斬六將的。」
「這事,我看只有請夢蘭幫忙了。」
「你準備怎麼跟她說,明說,你不就露底了。」
「露底就露底,就算用我這條性命去換,也要換來那張特別許可證。」
「傻妹子,瞎說什麼呢,干嘛這麼沖動,難道說你的命就值這五箱藥嗎,再說了,你想換就能換來的,也不看看人家肯不肯換。」
「姐,我有一個辦法,你明天到廠里拿些維他命或普通藥的包裝回來,咱們來個狸貓換太子,運普通藥物的通行證或許要方便多了。」
「這個辦法我看行,明天我就去廠里拿些包裝盒和商標來。夢茹,你和長青到老宅子等我,咱們就來個鬼不知神不覺得。」
「狸貓換太子?」許夢茹突然大叫一聲︰「有了。」把許夢雨和羅長青嚇了一跳。
「夢茹,你發神經啊,爸媽都睡了。」
「姐,我們既然可以做到鬼不知神不覺地狸貓換太子,那又何不來個偷天換日呢。」
「偷天換日?怎麼偷,怎麼換?」
「借著長青的這個主意,我萌發一個新的辦法,你們過來,听我說。」三個頭顱湊到了一起。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是藥片,不是糖丸子,弄不好,會出人命的。」
「姐,你別急嗎,听我把話說完,如果我們將普通藥丸和維他命之類的藥與抗菌素消炎藥換了包,被軍方銷售的就是普通藥或維他命,這些藥吃不死人的。」
「那你們手上的就是抗菌類,一旦醫護人員弄錯,那不是……」
「這個你放心,回去以後,我們會通過組織程序下發通知,錯不了。我擔心的一點就是藥的劑量問題,體積縮小了,藥量自然減輕了,或許就起不到應有的藥力。所以,姐,還得請你這個藥理師做好換算標準。」
「這個倒內問題,很快就可以出結果的。」
「姐,你說這事,要不要跟爸爸說清楚。」
「不行,爸爸是個謹慎的人,不能讓他知道。還有個問題,廠里的1號3好生產線,用的是同一個配料室,而這兩條線被規定生產抗菌素,2號線離得比較遠,這要調換配料箱,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我們就讓2號線出故障停止運行,讓調度重新調整生產線。」
「長青說的對,這樣如果1號,3號生產兩種藥品,調換配料箱就在一個屋子里,那不就簡單多了。」
「好吧,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吧。」
「大姐,我代表上海地下黨組織謝謝你,也代表前線的戰士謝謝你。」
「長青,你先別言謝,其實,我只是一介百姓,不懂政治,也從不關心政治,我只是覺得你們人在行事上,深得民心,我這樣幫你們,也算是民心所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