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從作戰室走出來的葛建輝,心事重重,心里就像有千只貓在抓,不是痛,也不是癢,而是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和郁悶。趙永信這一出事,連鎖反應波及到了自己,使自己也和組織上失去了聯系。現在,他不知道自己手上的這份情報該送往哪里,送給誰?這批物質原本就是同志們用鮮血和生命,從敵人手里奪回來的,由于告密者,又被敵人搶了回去。而現在,敵人就要把這批物質運到吳淞碼頭裝船。他很清楚,這批物質對于前線的戰士們來說,意味著什麼。但是,他現在也沒有任何的辦法找到黨組織,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把東西運走。
他站在大院門口,遠遠望去,胭脂店的門依然關著。他是多麼希望這會兒老陳能打開店門,自己好把手上的這個情況送出去,這也是他唯一的希望和期盼。
「葛隊副,看什麼呢?」
「陸隊長,我在看對面的胭脂店什麼時候能開門。這不,這店門一關啊,還真不方便了,買包煙都要的跑出一條街。」
「那還不是要怪你自己啦,那天你對人家那樣凶神惡煞的,人家是怕你了,才躲你的。」
「哎,陸隊長這話不能亂說,要是讓特派員知道了,是我嚇跑了店老板,那他還不是賞我顆子彈,就是鞭打五十下,那個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看你說的,只是咱們兄弟之間私下開個玩笑而已。我是那種喜歡打小報告的人嗎。」
「說真的,現在想想那天,也真不該對陳老板發那麼大的脾氣,更不應該嚇唬他,要把他帶進上海站,否則他也就不會逃了。」
「誰知道你那天是發什麼羊癲瘋,平時一貫待人客客氣氣的。」
「哎呀,人嘛,都是有脾氣的。那天,我明明把煙錢付了,卻忘記了拿煙,回過頭來找他要,他死不承認沒給我煙,非說我拿走了煙。我這個人,脾氣就是有點 ,你越不給我,我就越要討個公道。這不,他不曲,我也不饒,就這樣干上了唄。」
「還說你的脾氣有點 ,我看就是 得象頭牛。人家都說,這老實人要是發起脾氣來,那可厲害了。以前我還不信,那天你可讓我真的見識了。別說是一個胭脂店的小老板,當時,我都被你的凶相給嚇著了,那凶相你自己恐怕也想象不出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騙你干什麼。」
「其實,事後我就後悔了。老陳這一家拖兒帶女的三口人,還就靠這個小小胭脂店過日子呢,我這不是砸了人家的飯碗,現在老陳一家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生活怎麼樣?如果能讓我找到他,我一定對他賠禮道歉。」
「隊副,找誰啊,我們弟兄們可以幫你,找個人對于我們保密局的人來說,又不是什麼難事。」
葛建輝對圍上來的幾個隊員笑了笑說︰「我想找對面胭脂店的老板,是我把他給嚇跑了,兄弟們幫我找找看,找到他,就說,我在大港魚酒樓招待他,給他道歉,到時候,兄弟們賞臉一塊去。」
「隊副,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賴賬,咱們就沖著大港魚酒樓,也要把他給你找回來。」
一天過去了,對面胭脂店依然大門緊閉,毫無動靜,從日出到日落,葛建輝心里的希望之火漸漸地熄滅了。
第三天早上,物質已經裝上車,葛建輝和行動隊的隊員們集結在大院的操場上,等待出發的命令,他的兩只眼楮還是在時不時地投向對面的胭脂店。他做了最後的打算,就算現在對面的店門突然打開,老陳突然出現在眼前,他也要不顧一切地找個理由把情況送出去,做出最後的努力。
徒然,一切都是徒然,出發的命令下達了,胭脂店一如故往,緊閉著門。坐在車上的葛建輝,直到這個小小胭脂店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才徹底關閉了自己心中的願望之門。無可奈何花落去。
押運的車隊平平安安順利地駛向吳淞口碼頭。
趙永信來到的墳前。
「趙先生,要不要我們幫你把碑豎起來。」
「你們幫忙把那塊碑豎起來,這塊,我自己來。」
趙永信親自動手,為豎起了墓碑。他拿出些祭品分別放在和阿根的墓前︰「,阿根,我來看你們了,你們死的偉大,死得其所,後人會記住你們的,你們是‘血染春秋照汗青,’可我呢,你們不會想到吧,我會成為一個被人唾棄的臭狗屎。或許哪一天,我就命喪街頭,臭萬年了。」
趙永信為的墓曾了一掏土。「,我今天給你和阿根立了個墓碑,你們是烈士。你們要記住,是你們的戰友趙永信,給你們豎的碑。可我不知道等我有了這麼一天的時候,有誰會來給我立個碑。你在九泉之下一定要明白我的心,我和你一樣,一清二白,我沒有背叛黨,背叛組織。可我現在無處可說,沒有人相信我。也只能來跟你說說話了。,你知道嗎,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找不到回家路的流浪漢,心里是一種什麼滋味,你也許不能理解,或許你這一輩子都沒有嘗過這種被同志冤枉,被組織拋棄的滋味。,有時候我在想,干脆我也來和你做個伴,咱們生不能做夫妻,死了也要在一起。但是,是你讓我好好活下去,要為我們共同的理想而奮斗的。,你知道嗎,我現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請你在九泉之下,保佑我,讓我有點時間為洗清自己的冤屈,還一個清清白白而尋找證明,我相信組織上是不會冤枉一個忠誠于她的戰士的。」
就在趙永信自言自語地向自己的親密戰友訴說著自己的心事時,耳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他警覺地回頭,發現樹叢中有人影在晃動,他沒有時間去判斷這些人是特務的盯梢還是鋤奸隊的同志,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