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江莎莎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反鎖上門,月兌去軍裝,從衣櫃的角落里翻出一套夜行服,和一個假長發。她穿上夜行服,戴上假發,又用一塊黑紗巾把臉的下半部遮住,只露出兩只眼楮。她推開窗戶,街燈的淡淡光影下,街面上行人甚少,她一步跨上窗台,縱身一躍,輕輕地落在了圍牆上,她沿著圍牆輕跑了一陣,然後消失在夜幕之中。
藥房里一片安靜,雷鳴聲看看時間,覺得滬西支隊的同志差不多該到了。他關閉二樓的燈走下樓來,像往常一樣,趴在櫃台上核算著今天的營業額。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他不時地看表,等待著同志們的到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藥店已經早已被特務包圍了。
「一隊,二隊,三隊。呈包圍狀散開,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槍。」
張一彪向大家下達了命令。
雖然說,張一彪今晚對那個蒙面女煞星留了一手,派出專人埋伏在一側的房頂上,但他心里還是有點虛,這個蒙面女煞星,今晚會不會出現?怎麼出現?他心里一概不知。幾次栽在這個蒙面女煞星的手上,他心里既是一種不甘心,又是一種膽顫不安。
「張科長,都那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處長。」
「一定要等到他們裝運的時候動手。不能超之過急。因為我們無法確定這批藥就在里面。」
「我知道了,我已經下了命令,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擅自行動。」
張一彪說話間,兩只眼楮不時地朝那黑乎乎的屋頂上張望,他打心眼里希望那位蒙面女煞星今晚千萬別出來,千萬別讓他又錯過這次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怎麼,還在擔心那位女俠出現?」
「說心里話,有點,不過,我已經派人在屋頂上蹲守了,找到下手的機會,連她一起干掉。」
「張科長,你不會被一個女流之輩嚇成這樣,膽顫心驚地吧。」
「讓處長見笑了,你也知道,我現在在站里的處境不好,自從孫民居被捕之後,好像站里所有的人看我都不順眼,就連陸澤原這個以往一直稱兄道弟的人,都開始跟我過不去了。你想啊,如果我再不做出點成績來,怎麼向弟兄們交代,怎麼向你和站長交代。」
「你啊,心里老是打這個小九九的算盤,眼楮只看到過去,根本沒有看到未來。張科長,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區別在哪里嗎?」
「在哪里?」
「因為你看到的是過去,想的是過去,而我看到的是未來,想到的是未來。」
「我哪有處長那種高瞻遠矚的目光,要不,混到今天,也還是個少校呢?處長,說句心里話,你就是我的未來,我的未來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張科長,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我怎麼會成為你的未來呢,自己的未來得由自己掌握,人們不是常說,人生並沒有什麼命運,如果要說真的有什麼命運的話,那這個命運也是自己掌控的,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所以,我真心希望今晚那個蒙面女俠別出現,讓我有一個改變自己的機會。」
「呵呵,女煞星會不會出現,全憑運氣了。不過,我得提醒你,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當所有的手伸向同一個口袋的時候,就難免手踫到手了。」
夜行服著身的江莎莎,的確把手也伸進了這只口袋里。
她站在暗處,仔細觀察了藥店周圍的環境,外面是一片該有的寧靜,一點也看不出殺機的潛伏,藥店的一樓亮著燈,二樓一片漆黑,店門已經關了,似乎藥店的老板已經停止了營業。她在心里想,如果楚漢得到的情報是準確的,那麼老板就是在等自己的同志上門運藥品,她不知道滬西游擊隊的同志什麼時候出現,很難保證兩邊的人都能安全撤離。她只知道此時的藥店早已被特務圍住,自己要想進入藥店,從大門進去是不可能的,可藥店是街面鋪位,一家連著一家。她來到藥店的後面,依然沒有進入的可能。
她從腰里抽出三角鉤,在手里搖晃了幾下一松手。「嗖」的一聲,三角鉤鉤住了一家住戶的陽台框欄,她用力拉了拉,覺得鉤住了,順著繩索,蹬牆而上。然而雙腳一蹬,兩手拉住了陽台上的擋雨板。
一個引申向上,站到了擋雨板上。就在她弓腰進行時,突然「砰」的一聲槍響,她直覺自己的左手臂被震動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鑽心的疼痛,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一揮手,一顆仇恨的子彈射入了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特務的胸膛。
這突如其來的槍聲劃破了夜幕下的寧靜。雷鳴聲听到槍聲,第一反應就是有情況,他迅速沖上二樓,打亮二樓的燈光,這個燈光是向游擊隊員發出的危險信號。
站在遠處的楚漢和張一彪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所驚醒,順著槍聲,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向屋頂,同時,張一彪命令行動隊迅速靠近藥房和蒙面女俠。
雷鳴聲搬來一只鐵鍋,點燃文件,一張一張的燒毀。
屋頂上,江莎莎被突然朝她撲過來的一個特務緊抱住。
特務嘴里不停地喊︰「我抓住她啦,我抓住她啦。」
在搏斗中,江莎莎認出對手是張一彪手下的人,這個人叫武耀業。武耀業出身武術之家,不凡有一手的功夫。
只見他一個360度跳躍式旋轉,江莎莎的面紗被他扯去。「原來是你,江少校?」
說到遲了,江莎莎飛起一腳踢在武耀業的褲襠里。武耀業雙手捂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聲,江莎莎騰空而起,又是一腳,把武耀業踢下屋頂,順手朝他補了一槍。
此時,地面上的槍聲也大作起來,江莎莎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報信的任務,她一手捂住受傷的手臂,一弓腰躍下屋頂。
藥房的大門被一腳踹開,特務們一窩蜂地沖進藥方,藥房里悄無一人,鐵鍋里冒著白色的煙霧,特務們沖上二樓,倒騰一陣之後,毫無收獲。下樓來向楚漢報告。
「處長,什麼也沒有。」楚漢從鐵鍋里拎起一個未被燃盡的紙頭,上面一個字也沒有,他憤憤地丟下紙頭。
張一彪沖到從房頂墜落下來的武耀業身邊,拍打著他︰「武耀業,武耀業,你醒醒,你醒醒。」
武耀業在張一彪的搖晃和呼叫聲中慢慢睜開眼楮。「科長她……她中槍了。」
「中槍了,你看清楚她是誰了嗎?」
「看……看清楚了。她……她是……」武耀業的聲音越來越低弱,胸口的槍傷不停地向外冒著血。
「你快說,她是誰?她是誰?」
「她……她……是……是……」武耀業的腦袋一偏。
張一彪用手指在他的頸脖子上搭了一下脈搏。「快,快送醫院。武耀業,你可千萬不能死啊,要挺住,挺住。」
昏迷中的武耀業是張一彪最後的希望,因為他認出了這位蒙面女俠的真實身份,只要他開口,告訴自己她是誰,自己就一定能抓住她。抓住了她,就等于抓住了蝴蝶,這一連串的勝利就會接踵而來,功勞是屬于我張一彪的。
特務們開始在藥房里搜索。每一個角落也不放過。
楚漢在一旁思考著,他怎麼覺得兩次遇上蒙面女俠,都有一種心底的感觸,那個身段,還有哪些不被人們所注意的舉止,都是那樣的熟悉,似曾見過。
「阿豪,搜到什麼沒有?」
「還沒有發現,弟兄們正在倉庫里一箱一箱地查找。」
「你帶領大家再仔細找找,我回站里了。」楚漢說完轉身騎上摩托車直奔上海站。
可以說,楚漢是沖回站里的,還沒等摩托車完全熄火,他就跳下摩托車,直奔宿舍樓。
就在他剛剛奔進宿舍樓的大門時,二樓傳來一聲槍聲。他立刻沖上二樓。
第一眼就看見江莎莎手捂住鮮血直流的手臂從屋里沖了出來。他趕緊上前一步扶住江莎莎。
「莎莎,你這是怎麼啦。」
江莎莎緊皺著眉頭說︰「搶走火,自己打了自己一槍。」
听到槍聲,在家的所有人員都走出了房門。
「還愣著干什麼,快,送江少校上醫院。」
醫院里,張一彪緊張而坐立不安,在手術室門口的過道里走來走去,心里在為武耀業祈禱。「你不能死,一定要挺住,挺住。就算要死,你也要跟我說出那個蒙面女俠的名字。」
手術室的指示燈滅了,一位戴口罩的醫生從里面走出來,張一彪一個箭步沖到醫生面前︰「醫生,他怎麼樣了?」
醫生慢慢摘下口罩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張一彪一听,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了大火,一把楸住醫生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他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你們這些醫生是干什麼吃的,連個人也救不活,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斃了。」說著掏出槍,指著醫生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