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父那令我震撼的治國和情人的理論很快便在現實中得到了證明。
剛入夏,法蘭西駐俄國的大使便傳來了一件足以震撼整個歐洲的大事。
俄國發生了一次政變,剛即位還不到半年便已經痛失人心的俄國皇帝彼得三世,被他的妻子葉卡捷琳娜?阿列克謝耶芙娜囚禁。
這件事接下來的發展,已經不需要再等待駐俄國大使的秘密回報了,因為囚禁了自己丈夫的葉卡捷琳娜皇後在幾日之後便將丈夫毒死,自己加冕為俄國皇帝,被稱為葉卡捷琳娜二世。
妻子殺死丈夫,而後成為女皇,這是對歐洲現在的男尊女卑社會狀況的踐踏,然而,此事發生之後,我的祖父以及法蘭西宮廷並沒有加以譴責,反而還有些幸災樂禍。
我的祖父還曾對我說道「瞧,奧古斯特!彼得之所以會有今天,就是他在妻子和情人之間失衡了。他在公眾場合不止一次給他的妻子送去羞辱,但同時又不對他的妻子加以防備,而他對待國家的方式和對待妻子的方式一樣,他不顧戰爭有利于俄國,一意孤行地退兵,結果更是引起了本以為能在普魯士戰場得到甜頭的軍方的反感。作為一國之主,稍有不慎便能夠從王宮的陽台上摔下來,可是這個彼得,卻將什麼事都做得糟糕了,他會有今天早已經注定了。」
他不遺余力地嘲諷著彼得三世,同時也像是在推銷他的治國理論。不過,他諷笑的臉上也夾帶著一絲遺憾,我知道他是為這件事來得太晚了才會感到遺憾。
彼得三世雖然只當了半年的俄國皇帝,可就是在這短短的半年中,他先是命令俄軍退出戰場,然後又以普魯士同盟者的身份出現,這使得原本形勢大好的反普局勢發生變化,現在戰爭的形勢已經完全顛倒了過來。
戰爭已經打了六年,軍隊傷亡慘重,法蘭西早已經筋疲力盡,無法在短時間內補充大量訓練有素的新兵。再加上海外貿易線被英國海軍阻斷,法蘭西的財政更是捉襟見肘了。
戰爭無法繼續,可是若是戰爭以現狀結束,法蘭西無疑就是戰敗者,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被妻子政變趕下台的彼得三世。也無怪我的祖父對彼得三世連一絲同情都沒有,甚至還直接無視了葉卡捷琳娜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的危害。
七月底的一天,駐法大使發來密報「葉卡捷琳娜已經命令俄軍退兵」,幾天後,這一消息被法普戰場前線的將軍確認,但是,在普魯士軍隊已經佔據了勝局的情況下,這個好消息並沒有任何意義。
十一月五日,就在這座楓丹白露宮,英、法、葡、西四國簽訂了和平條約,法蘭西被迫割讓包括加拿大在內的所有美洲土地和在印度所有的殖民地,但以此換回了在戰爭中被英軍佔領的貿易中心瓜德羅普島和馬提尼克島。
條約簽訂儀式結束後,祖父顯得很憔悴,他只是無力地向我嘆了一句︰「這一下我會成為法蘭西歷史上最無作為的國王了!」
奢華鋪張並非沒有先例,我的先祖太陽王路易十四比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失去土地也並非只是他一人,百年戰爭前期的法國國王甚至丟掉了巴黎。但是,奢華鋪張再加上失去土地,這卻是歷史上所沒有的。
我試著勸解他,于是說道︰「至少您結束了戰爭,為法蘭西重新帶來了和平。」
而他卻回道︰「別忘了也是我將法蘭西帶入了這場戰爭。」
他凝視著我眼楮對我說道︰「奧古斯特,你要記住,當你將國家帶入戰爭的時候,那就必須要讓國家取勝。你的子民會因為獲勝後的喜悅而忘卻戰火燒毀家園的悲痛,反之,他們就會將戰火帶來的傷痛轉過來發泄到你的身上。所以,如果沒有完全的把握,不要輕易發動戰爭或是進入戰爭,不要重復我的過失。」
他又傳授給我一條治國經驗,不過他那頗有滄桑的嗓音卻提醒我,這是用鮮血換來的教訓。
整個一七六二年我都在楓丹白露宮度過,在年末的聖誕節前才返回了凡爾賽。
又是平安夜舞會,我原本滿心期待再能遇到彭蒂耶夫小郡主瑪麗?阿德萊德,可是找遍了整個鏡廳我都沒有尋到她。
與去年的舞會之夜相比,今天的舞會並沒有令我有多麼高興。
在自由的楓丹白露宮待了一年後,我再度回到凡爾賽,卻幾乎無法適應這里的壓抑氣憤。舞會時我沒有遇見瑪麗?阿德萊德,更是讓我失去了繼續待下去的耐心,但是,更讓我郁悶的是,我還不得不留下陪伴大我一歲的薩丁尼亞王國的公主薩伏依的瑪麗?約瑟菲娜?露易絲。
從血緣上來論,她與我有著血緣關系。我的祖父的母親是薩丁尼亞王國第一任國王維托里奧?阿梅迪奧二世的女兒,也就是她的姑女乃女乃,而她的母親又是西班牙的王室之女,西班牙的國王是路易十四的後代。所以,在這種特殊的層層聯姻之下,我也說不清楚我們彼此間到底誰是誰的什麼。
薩丁尼亞王國的公主出現在法國宮廷中,雖然她是跟著她的父親未來可能成為維托里奧?阿梅迪奧三世的薩丁尼亞王國現任王太子來到,但她的出現仍然令我警惕起來。
我依稀記得在返回凡爾賽宮之前偷听到的我的侍女們間的閑聊。她們閑聊的話題不是其他,而是我的婚姻。我忽然意識到,我已經到了確定未婚妻的年紀。
法蘭西王室可說是一個重男輕女的王室,我的幾個姑姑已經變成了老女人,她們已經不可能再有出嫁的機會了。但是,王室男性成員卻完全不同,不只是我,就連我的那兩個小弟弟普羅旺斯伯爵和阿圖瓦伯爵,他們的結婚對象都已經在我祖父的筆記中被列舉了好幾個。
王子與公主,簡直是門當戶對的一對,況且薩丁尼亞王國對法蘭西來說極為重要,它不僅僅是法蘭西的東南門戶,更是法蘭西通往亞平寧半島的唯一路上通道,歷來法王都極為重視與薩丁尼亞王國的關系。
我觀察到,我的祖母和我的父母似乎對這位小公主都很喜歡。我隱約感覺到,歷史可能會在這里發生變化,我不會再娶奧地利的瑪麗?安托瓦內特,而是轉而迎娶這位薩丁尼亞的小公主。
可是,這里出現了一個最大的問題,我並不喜歡這位小公主,甚至有些討厭。
小公主的容貌較大多數同年齡的貴族小姐還是很好的,可是若是與彭蒂耶夫小郡主瑪麗?阿德萊德相比,那卻差了一截,若是和我身邊的安娜相比,那就更是丑小鴨不自量力地挑戰白天鵝了。
容貌並不是最主要的問題,若僅僅是容貌,我還不至于討厭她。
她年紀小小,可是卻儼然已經染上了凡爾賽的習氣。她穿著華麗、顯眼的禮服,帶著和她年齡完全不相符的珍珠項鏈……可以說,她從頭到腳都在炫耀著富貴。可是,禮服和珠寶首飾恰恰遮掩了她身上原本應該與生俱來的貴族之氣。靠禮服和珠寶來襯托高貴,那無疑只給人一種暴發戶的感覺。
我不喜歡凡爾賽的奢華,同樣也不喜歡依靠身外之物來襯托高貴的女人,我喜歡的是小郡主和安娜那種自自然然透露著美麗和高雅的女子。
兩相比較之下,我對在這位遠道而來的公主更是沒有興趣了。雖然她時時刻刻都粘著我,只差沒有和我回房。
聖誕節後,公主便回國了,而我之氣懷疑的事情也沒有發生我的婚姻並沒有被提起。
持續了數年的歐洲大戰在新年之後便出現了結束的征兆,雖然出普魯士和奧地利外的其他參戰國,在去年就已經退出了,可是那兩個國家卻仍然還在打。它們是最早開打的,所以它們間的戰火維持到了最後。
無論奧地利的瑪麗婭?特蕾莎皇後是否情願,她的外交官最後還是在《巴黎和約》上簽字了。這份和約只是在去年《楓丹白露和約》的基礎上多加了一條「奧地利承認西里西亞歸屬普魯士,而普魯士支持瑪麗婭?特蕾莎皇後的長子約瑟夫在將來繼承神聖羅馬帝國」。
戰爭結束時歐洲的狀況和戰爭爆發前歐洲的狀況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如此一來,喪失了大量海外殖民地的法蘭西便成為了這場戰爭中唯一遭受土地損失的國家了。
早已經預料到的撻伐聲浪已經響起,首先是巴黎,然後是馬賽、波爾圖等地。一份份信件由來自各地的信使送入宮中,然後再由國王侍從送入國王辦公室,我只能在走廊上看著,卻無法幫上忙。
反對之聲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目標轉移了,從撻伐國王變為了聲討蓬帕杜夫人,現在,全法蘭西都認為,是蓬帕杜夫人鼓動國王參加了這場戰爭,並且任人唯親導致了戰爭的失敗。然而,他們並沒有去思考戰爭真正失敗的原因其實是那些不稱職的盟友。
我明白了祖父在《楓丹白露和約》簽訂後對我說的那句評價戰爭的話。
戰爭之前誰又能預測到最後會失敗,而且還是在巨大的優勢下?而在同盟眾多、敵人孤立的情況下,誰又會舍棄已經到眼前的利益?失敗雖然有**的原因,但參戰難道就不是被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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