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令被水手們用著燈火相繼傳到了各艘戰艦上。水手們十分小心,他們盡量挑選著艦船後方的隱蔽之處發出燈光信號,那里只有從側面才可以看到光亮。
按照預定的計劃,命令下達之後,其他九艘戰艦開始放出登陸小船。這是最簡易的手劃船,每一艘船只能乘坐十幾人。這樣的船每條戰艦有兩艘,一共有十八艘。
兩百余人坐著這樣的小船,開始往三公里外的港口劃去。他們劃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港口,只是因為那個方向是岸上唯一的一處有燈光的地方。
我方的戰艦早已經熄滅了所有的燈火,故而,這些登陸小船只劃出幾十米,就已經消失于夜幕之中了。
我心情焦急地立于船頭,屏息著往遠方望去。不只是我,迪昂、諾埃男爵以及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來到了船頭,與我一樣望著遠方。五六百人齊聚船頭,可是卻極為安靜,安靜地只能夠听見他們的呼吸聲。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只見那海岸的方向,忽然閃出了五個會動的光點。這些光點一同畫著如同暗號一般的圓圈圖案。
「成功了,成功了……」也不知誰,人群中突然就冒出了這麼一句話來。隨即,歡呼聲便想了起來。
那個圓圈的圖案,是最初便設計好的暗號。先鋒在登陸成功後,如果岸上沒有其他的狀況,便給出這樣的暗號,讓戰艦可以直接入港。
「伙計們,安靜點。」杰克船長高聲吼起來,「現在才剛剛開始,各就各位,起錨開船。」
他的威信在這個時候顯露無疑,至少他手下的水手們,在這個時候都自覺返回了工作崗位。
除去杰克船長外,其他幾艘戰艦的船長似乎都是如此對付部下,因為在剛才光點閃出的時候,那些艦上也發出了響亮的歡呼聲。
我並不擔心他們的歡呼聲會暴露了我們的位置。港口估計已經被先鋒隊佔領了,而巴斯蒂亞和港口還是有些距離,況且這里還是離港口還有三公里遠,又是在海上,聲音估計根本傳不到,自然也談不上暴露了。
戰艦重新開動,從開動的速度來看,我所乘坐的這條船是反應最快的,我也明白了為什麼迪昂和菲迪曼準將在早些時候,會極力囑咐我一定要坐上這條船。
這條名叫「迅捷號」的四級艦,最初是不列顛海軍的一艘即將退役的老爺船,船身破舊,甚至甲板都有些腐爛。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就落入了海盜手中,因為它「四級艦」的規格,故而被那時候還是海盜頭子的菲迪曼準將進行了大規模的改造,相繼將船身、甲板、火炮倉等地方進行了加固修繕,結果反而成為了在速度和防御方面均遠勝于同類型的戰艦。
我原本還以為他們是因為這條船的性能而讓我上來,現在我明白了另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杰克船長的存在。
這位杰克船長,我還真是看走了眼。原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海盜,甚至在海盜界中還不是怎麼出名,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一個優秀的海軍指揮官,這從他能夠第一個從歡樂中反應過來便可以看出。另一方面,他的御下能力也十分不俗,否則那些海盜出身的水手們,不可能因為他的一句話便鎮定下來。
大船雖然無法全速啟動,但是借助風帆的風力,還是比先鋒隊的手劃船快多了。只用了半個小時,我便到了岸上。
十艘戰艦相繼都靠到了港口邊,隨即,每艘船上的陸軍士兵,便在各自的營長指揮下,開始下船列隊。而我的身後,我的近衛軍也牽著馬下了船。他們不愧為是軍校出來的,在貝克里伯爵被我指示去打听消息的情況下,他們仍然能夠自覺排隊下船,而其他幾艘船上的士兵便不行了。他們即使有指揮官在,也出現了擁擠、吵罵的現象。
不過十分鐘,近衛軍三百人和馬,外加四門十二磅火炮,全部都已經到了岸上。在下岸集結這一環節上,他們毫不意外地奪得了第一名。
這個時候,迪昂和諾埃男爵正在我的身邊,他們從一開始就跟隨在我左右,不過,之前他們不吭一聲,現在卻開始說話了。
迪昂首先說道︰「殿下,我建議必須在巴斯蒂亞的守軍反應過來前,立即進城。」
「殿下,」諾埃男爵也建議道,「巴斯蒂亞並沒有城牆,就算沒有重武器也能夠佔領。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速度。」
我認同的點了點頭,不過我也難以決斷,因為現在能夠調動的整編部隊,就只有我的近衛軍而已。不過,如果說到速度的話,確實也只有這支部隊最為合適,因為他們都裝備著馬,沒有人比他們跑得更快。可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現在並不在,沒有一個帶隊之人,就算是我也難以調派。
正在此時,「噠噠噠」的馬蹄聲從不遠處傳來。只見黑暗之中,貝克里伯爵騎著一匹黑馬跑了過來。
他一勒住馬,便對我說道︰「殿下,先鋒隊抓到了一個活口,打听出巴斯蒂亞城中只有一百名民兵,沒有正規軍。正規軍早已經去增援阿雅克肖了。」
他下馬落地,牽著馬接著說道︰「活口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科西嘉島的貴族們現在齊聚于巴斯蒂亞的中心廣場。今天晚上,他們似乎在那里舉辦露天舞會。」
「這確實是一個重要消息。」我心情激動,急忙問道,「科西嘉貴族的首領保利在嗎?」
「是的!這場舞會便是由保利發起舉辦的。」
「真是一個一網打盡的好機會。」我興奮了起來。
我立即打消了之前的猶豫,立即命令道︰「貝克里伯爵,快率領近衛軍入城,把這些貴族全部擒拿起來。」
這是結束這場戰爭最快、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只要反抗勢力的首領全落入我手,那些失去了頭目的小卒們又有何懼!
「是,殿下。」貝克里伯爵語氣堅決地答了一聲,隨即翻身上馬。
我又特意囑咐道︰「要注意,如果他們沒有反抗,就不要傷害他們。平民也是如此。」
「是,殿下。」
我並不想無端制造仇恨,況且貴族這種生物是比商人還要狡猾的存在,在強大的武力面前,不怕他們不屈服。因此,最重要的並不是如何打敗他們,而是如何安撫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成為法蘭西人。故而不能無端制造或加深仇恨。至于平民,也是如此。有時候數量較多的平民暴亂,比貴族的反叛威力更大。貴族都可以放過,平民也就沒有必要斬盡殺絕了。況且,我也要我的名聲。我可不想因為這件事而被宣揚為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特別是在沒有獲得絕對的權力之前。
「殿下,」我身後的諾埃男爵忽然說道,「請等一下。」
「怎麼了?」我疑惑地回過頭去,卻見他這時正左右各牽一匹馬,一匹全白,一匹棕色。我一眼便認出,那匹毛色全白的馬就是我的坐騎。不僅是他牽著馬,他的身旁,迪昂也牽著一匹全黑的馬。
「你們怎麼了?」我問道。他們的目的我似乎已經知道了一二,也許他們也想要得到這份功勞。不過,仔細一想,諾埃男爵牽著我的馬,難道他是要讓我親自去?
果然,諾埃男爵說道︰「殿下,這是最大的功勞,您必須親自去。」
「沒錯。」迪昂點頭說道,「既然都已經渡海來到了科西嘉島,功勞唾手可得,沒有必要放棄。」
這兩人說的我心里癢癢的。親自擒獲科西嘉貴族們,這份功勞確實很大。奪得功勞正是我這一次來到科西嘉的目的,如果放棄眼前的功勞的話,恐怕反而會起到副作用。因為人們只會記住英雄,至于英雄的侍從如何幫助英雄,人們不會記住。
如果我這一次不親自去的話,可能不但不可能做普通人,甚至有可能只淪落為點綴英雄攻擊的花瓶,甚至還可能因為花朵太美麗,而令我這只花瓶黯然失色。
我還沒有說什麼,貝克里伯爵便已經開口說道︰「你們瘋了嗎?城里面不是沒有軍隊,也不是沒有武器,殿下進入實在是太危險了。」
諾埃男爵當即駁道︰「都已經渡海來到科西嘉島了,又有什麼比在海上更危險?」
「你是因為暈船才這樣說的!」貝克里伯爵毫不客氣地打擊著諾埃男爵的短腳。
「你根本不理解這一次對殿下是多麼的重要,」諾埃男爵並沒有如一般人那樣憤怒,只是語氣激動地說道,「你是近衛軍的指揮官,如果殿下有個萬一,那是你的失職。你不過是不想背負責任罷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貝克里伯爵激動地說道。他的激動甚至影響到了他的坐騎,他的馬已然開始原地亂轉了。
諾埃男爵沒有理會貝克里伯爵,反而是牽著馬來到了我的身邊,並將馬韁遞給了我。
「殿下,如何決定?」
我緊緊地握住馬韁,看了看諾埃男爵,又看了看迪昂,他們顯然會陪著我一起去。我再看了看貝克里伯爵,以及其他的近衛軍士兵,他們有的反對,有的期待,更多的是迷茫。
最後,我踏上馬鐙,騎上了馬。
我拽了拽韁繩,將馬掉了一個頭,面對著近衛軍們,揮手喝道︰「全部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