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心生疑惑,但是並沒有當即詢問。
在安娜退下後,我安撫了一下郡主後,便追了出去。
我叫住安娜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安娜便在過道上停住,反問道︰「什麼怎麼回事?」
「你剛才和郡主是不是故意設了一個局?」
「為什麼這麼問?」
「你們一唱一和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真是聰明!」
「那可以說是怎麼回事了!」我正色說道。
「當然。」安娜點點頭,不卑不亢,猶如與我的身份平等一般,說道,「你對身邊的女人實在是太不了解了,根本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思?」
「瑪麗?」
「沒錯,就是郡主殿下。」
「她怎麼了?」
「郡主殿下再怎麼說也是女人,她越是愛你,也就越在乎你。」安娜神情認真地說道,「她雖然一直說不在乎你會娶其他人,甚至也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你就真的以為她真無所謂嗎?」
「你的意思是?」
「她在意,十分在意!」
「真的?」
「你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安娜微笑著問道,「高興還是驚慌?」
安娜這麼一說,倒還真是事實。
我高興,是因為這就說明郡主確實是愛我的。只要是女人,就都會吃醋,特別是對所愛之人。我驚慌,是因為我以前一直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是故意不去想,而今不得不面對,一時間束手無策。
安娜說道︰「郡主殿下之前一直都和我有交談。最近幾個月,她的心情是越來越忐忑,越來越擔憂未來,而且,你真的以為威爾蒙特神甫的到來,她一點也不知道嗎?」
我一愣。確實,威爾蒙特神甫來到的事情我沒有刻意隱瞞,因為我並沒有覺得這會是什麼大事,郡主知道也是可能。至于她的忐忑和擔憂,也是可以理解,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懷孕綜合癥。也許最初郡主是因為愛情,但在肚子越來越大後,她也就不得不變得現實起來了。這也算是一個即將做母親的正常的心理。
「她為什麼不和我說?」我問道。
「這又有什麼用?」安娜輕蔑一笑,道,「她問你會不會出軌?你會怎麼回答?你認為你的答案有用嗎?」
安娜說的確實是事實。事到如今,我的承諾也不算少,但正是因為如此,反而起到了反作用,變得不被信任了。
「也就是說,郡主殿下什麼都知道了,包括信和畫像?」
「是的。」安娜停頓了一下,說道,「信的事她是後來才知道的,至于畫像……這是慣例。威爾蒙特神甫的身份眾所皆知,他來干什麼也不言而喻。郡主殿下雖然善良單純,但不是蠢笨,她可是心細如塵,怎麼可能沒有猜到?」
「那你……」
「我當然是為了幫你!」安娜笑著說道,「當然,也是為了幫郡主。」
安娜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恍悟了。以郡主的性格和做法,她絕對會將擔憂存放在心底,而她現在又處于女人一生中最多疑的時刻,到最後只怕會積郁成疾,可能嚴重些還會傷到胎兒,這樣一來,對我和對郡主就都是一個不能接受的結果。
「那我要謝謝你嗎?」
「不用。」安娜倒是真不客氣了,「若不是運送神甫的船會走錯路,停到阿雅克肖,而我當時又恰巧在港口,否則也來不及趕回來。」
「那我應該感謝上帝。」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安娜露出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她就是這麼一個人,聰明且計謀多段,但絕對無害,不會去用計謀害無關之人。但是,若是有人妨礙了她,或是令她生氣的話,她的報復也很厲害。
「好!安娜,」我嘆著氣說道,「知道嗎?我剛才差點就忍不下去了。」
「你是什麼意思?」
「安娜,我感謝你的幫助,但是,我討厭被當做一個傻瓜一樣耍弄。」
「可是,我並沒有……」安娜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安娜,我是法蘭西王儲,懂嗎?」
「什麼意思?」
我咬了咬嘴唇,思索了一下後,說道︰「我是法蘭西王儲,我是科西嘉親王。我雖然把你當做朋友和親人,但是……但是,在表面上,我是你的……你知道!」
「你是說,我需要表現出你的侍女的謙卑,而非是你的朋友或親人的隨意?」安娜一臉嚴肅,與她往常那靈動的面孔大不一樣。
「嗯……是這個樣子!」
其實我也並不是真的想這麼說,安娜雖然有些讓我受不了,但到底還是一個真實的人。相比之下,就算是郡主都會有隱瞞我的地方,而她卻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將一切實情說出來,若是郡主恐怕還會有些遮掩,絕不會像安娜這樣痛快。
「我知道了,那麼以後我會注意的,」安娜緊繃著臉,狠狠咬著字,「殿下!」
她說著便轉身準備離開。
安娜到底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若是踫上其他女人,恐怕這個時候都會是一臉委屈,而安娜,她的內心肯定也是委屈的,但是卻以不同的形式表現在臉上。她堅強,堅強得倔強。總是不屈不服的。這麼多年來,她未少又被責罵、責罰的情況,但即使是面對我那凶悍的王祖母,她都從未真正低下頭過。現在,對于我也是一樣。
「等等,安娜!」我急忙叫住了她。
她停下腳步,然後慢慢轉過身來,極為標準地一鞠躬,用著親切而微弱地聲音問道︰「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殿下。」
她表現得和其他的侍女一模一樣,但是,這明顯是在賭氣。她如此一來,我倒是十分不習慣了。想來想去,總還是覺得那個真實的安娜更為令人安心。
「安娜,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並不是要你……要你做什麼改變。」我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不需要裝著這副樣子,這根本不是你。」
「對不起,殿下。」她繼續用著這種語調說道,「我听不懂您在說什麼?」
「好了,安娜。」我不耐煩地說道,「我知道你听得懂,不要再裝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著粗聲,假裝恐嚇道,「如果再這樣,那麼就滾回巴黎!」
安娜居然不惱不氣,反而和剛才一樣表現得溫婉,說道︰「既然殿下令我回巴黎,那我這就離開科西嘉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