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瑪麗?安托瓦內特天生了一副能夠勾魂的嗓子,所以就算是久經戰火考驗的路易十五都在停頓了一下後才握住了她伸出已久的手,輕輕一吻,說︰「歡迎你來到法蘭西,請和我過來。」
路易十五輕握著瑪麗?安托瓦內特的手,帶引著走向身後的路易所在之處。
路易這時和他的兩個弟弟以及四個姑姑站在他們之前乘坐著的馬車前,與路易十五原先所戰的位置還有十幾步的距離。
見瑪麗?安托瓦內特含著微笑慢慢走來,路易便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是恐懼,也是不自信,他害怕自己再次臣服于她的裙下。于是,他第一次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躲在了弟弟阿圖瓦伯爵查理之後。
瑪麗?安托瓦內特與路易十五已經站在了三兄弟身前。
路易十五對她說︰「現在,我為你介紹我的孫子,法蘭西的王儲路易?奧古斯特。」他在說到「路易?奧古斯特」的時候,故意揚高了音量,做出一種此人尊貴神聖的氣勢。
阿圖瓦伯爵和普羅旺斯伯爵都很識相地側身讓了讓,令原本躲在他們身後的路易再也沒有壁壘可以躲避了。
路易輕咳了一聲為自己打氣,然後走上一步,抬起右手,用手指扶著帽檐,向瑪麗?安托瓦內特彎腰行禮︰「歡迎你到來。」
「你好,我的王儲殿下。」瑪麗?安托瓦內特的語氣變得比剛才更為溫柔,眼神也是含情脈脈。看見她那目光閃爍、雙頰緋紅,猶如在期盼什麼的表情,路易只得將注意力轉向它處,以免被征服。
瑪麗?安托瓦內特這時候真的很想撲上去給她的男人一個大擁抱,以慶祝久別重逢。雖然不過幾天沒有見面,可這幾天對她來說可說是一日三秋。她思念路易到了什麼程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雖然還有一個天大的誤會沒有解決,可是她有自信能夠讓路易接受她的道歉,甚至她都在幻想今天晚上在路易的床上應該如何度過。想到此處,她的臉頰便越加紅了。
瑪麗?安托瓦內特低垂的眉目和緋色的臉頰並沒有被路易發覺,反而是身旁的弟弟阿圖瓦伯爵那幾次三番的手肘觸擊讓他感到心煩。忍不住望去,只見這個弟弟面帶欣賞的微笑,像是在說「你真是好運」。
這個搞怪的弟弟不過是玩心犯了,可路易並沒有時間和心情與他互動,所以就當做沒注意,看都不看他一眼。還好,之後阿圖瓦伯爵也沒有搞怪的舉動了。
接著,所有人便都上了馬車,向行宮返回。他們不能夠在森林中就待,至少還要照顧一下在行宮廣場上,冒著大太陽等候的一眾貴族們。這些貴族很可憐,現在需要在太陽底下暴曬,而後在迎接完後,便要立即返回巴黎,真是「馬不停蹄」。
路易十五有自己的馬車,不過舒瓦瑟爾公爵則和他同乘一輛。雖然兩人都是以笑臉相對,可路易卻知道,這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個不可調節的矛盾存在。他們同乘一輛車,恐怕也是為了再在福克蘭群島的問題上進行商討。不過,想到路易十五那國王特有的說一不二的性格,只怕舒瓦瑟爾公爵除了惹他更加反感,其他不會有什麼改變。
瑪麗?安托瓦內特還坐來時的馬車。路易注意到,她上馬車的時候,一步三回頭,不停地往他這兒回看,似乎是期待著他也能跟上來。
路易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和他的兩個弟弟上了同一輛車。
馬車開動。
表情豐富的阿圖瓦伯爵這時候笑著對路易說︰「看來這位奧地利公主還挺專情的,想不到你居然能夠用一天的時間就俘獲了這個美人。」
「算是!」路易興致不高,因為車子狹窄,他也能夠第一次觀察起另一個弟弟普羅旺斯伯爵的表情來。
昨天的舞會普羅旺斯伯爵並沒有出現,而今天,因為路易來得倉促,所以也沒能夠好好觀察這個弟弟,現在仔細一看,卻發現這個弟弟興致低沉地望向窗外,絲毫沒有意思介入剛才由阿圖瓦伯爵開啟的話題。
也許是為了躲開阿圖瓦伯爵的話題,也許是為了再試一次和普羅旺斯伯爵的交流,于是,路易放段,笑著對這個弟弟說︰「打起精神來,斯坦尼斯瓦夫。明天可就輪到你了。」
「是啊!是薩丁尼亞王國的瑪麗?約瑟菲娜?露易絲公主,听說也是一個美人。」阿圖瓦伯爵很好地接上了路易開啟的話題,讓氣氛不至于冷場。因為普羅旺斯伯爵對路易的話根本毫無反應。
普羅旺斯伯爵終于將他那張胖嘟嘟、油膩膩的肥臉轉了過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一臉沒來由的憤怒之色。
路易已經習慣了,這個弟弟總是莫名的冷臉對人,而且只對他一個,似乎他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傷天害理之事一般。想來想去,也就是當初在走廊上的那一場劍斗罷了,事實上在事後路易也已經道過謙了,只是沒想到這個從兒時引接過來的仇怨居然會如此深,到現在都沒有化解。
「她是很漂亮,但是不要高興得太早。這個宮廷中的漂亮女人有很多,但真正能夠長久保持權威的卻只有王祖母那樣的女人。很顯然,這個奧地利女人是和蓬帕杜夫人、杜巴麗夫人一樣的貨色。」普羅旺斯伯爵用著惡毒的語氣說著惡毒的話語,將阿圖瓦伯爵好不容易帶起來的良好氣氛一腳踢入了地獄深淵。
路易怒了。
普羅旺斯伯爵實在是太不識相了,給他一點好臉色居然就開起染坊來了。
表面上雖然是在針對瑪麗?安托瓦內特,可是句子中的深意卻都在針對著路易。
這是在挑戰著王儲的權威,也是在挑釁著路易的耐心。換在當年,路易早就把他拋出馬車了。
普羅旺斯伯爵應該感謝他那已經死去的王祖母,因為是她對路易的嚴格教導令路易能夠壓制住心中的怒火。
單純的口舌之爭沒有必要以拳頭來結束,其實最好的方式就是用笑臉來對付。
路易露出微笑︰「你說的很對,無論是當初的蓬帕杜夫人,還是現在的杜巴麗夫人,都不可能在宮中擁有太久的權勢,但是,她們誰都要好過我們的王祖母。別忘了,我們的王祖母可是連一天的權勢也沒有享受過。」
他轉守為攻,反過來挑戰弟弟的耐心。
「你在說什麼?」普羅旺斯伯爵怒目相視,雙拳緊握,若非是身旁的阿圖瓦伯爵先按住了他的手,只怕這個時候路易已經滿臉青腫了。當然,還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他被路易摔出車外。
「行了,不要再挑釁王兄了,放手!」阿圖瓦伯爵苦勸著普羅旺斯伯爵。他對于那位嚴肅、低調的王祖母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年紀不大的他,當年也是深受祖母壓迫的可憐孩子之一,也許就是因為那段短暫日子的痛苦記憶,才導致他現在瀟灑放蕩的性格。
「你……」普羅旺斯伯爵被弟弟阻止,最終也沒辦法松開了拳頭,只是嘴巴依舊不討饒︰「別得意的太早!」
這根本就是挑戰的宣告詞,但路易也由他去了。反正就算他不這麼說,路易也不會對他放松警惕。相反,他如此沉不住氣,反而令路易知道了他有幾分本事。這樣的人,根本不足為慮,相反,需要盯著的是出沒于他身邊的那些人。
十幾分鐘後,慢行的馬車終于停下。
數量馬車上的一眾人下到地面,他們正面對著行宮的正門。此時,正門前的區域,包括梯台階和廣場花園,都站滿了身著華麗衣衫的人。男子戴著假發,女子戴著華麗夸張的頭飾,一眼望去夠奢華的了。他們布滿行宮面積並不大的正門前方,只在中間空出了一條小徑。
一排長號聲響起,然後是一個可能接受過男高音訓練的人,用著雄厚的嗓音揚長語調宣告︰「受上帝庇佑的國王路易十五陛下到!」
這一聲後,路易十五便第一個走了上去。他可能是注意到了自己不是主角,所以走得相當快,步履雖然依舊穩健,但速度卻比以往快上了一倍。
「尊貴的法蘭西王儲殿下和王儲妃殿下到!」
路易是「尊貴的」,而王儲妃僅僅是王儲的一個附屬,沒有任何附加的形容詞或前綴。在生下繼承人之前,王後都只是國王的附屬,又何況是王儲妃。這就是瑪麗?安托瓦內特現在的地位。
可是,她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當路易握住她的手時,只覺她的手勁很大,原先只需要象征性的輕握,變為了緊緊的十指相扣,不過這卻是單方面的,路易的手完全被俘虜了。
與此同時,這個奧地利女人似乎很滿意現在狀態,不僅露出了愉悅的笑容,而且還親切地向周圍人招手,並接受著他們的贊美。
她似乎很陶醉,這一切都被路易看在眼中,不得不在內心中笑話這個女人還真是傻到令人無語,一點警戒心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