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到了1773年2月14日的情人節,按照傳統,這一天巴黎會開始狂歡,而王室也將召開舞會。
由于1772年的聖誕節沒有召開舞會,所以路易不能再推遲情人節的舞會,不得不召開。
召開這場舞會,路易將場地選在了巴黎的杜伊勒里宮,也就是現在路易十五的居住地。同時,為了彌補聖誕節舞會,所以向所有的貴族發去了邀請函。
首先是奧爾良公爵,作為第一王公,他和他的夫人——以前的蒙特松夫人,現在的奧爾良公爵夫人,他們都被邀請了。
路易借著這一次邀請的機會,再一次羞辱了這個倒霉的家族。
奧爾良公爵和蒙特松夫人雖然已經結婚,可按照宮廷的規矩,蒙特松夫人並不能享有「奧爾良公爵夫人」的稱號,但是,路易在從沒有在公開場合承認的情況下,在邀請函上仍然寫上了「奧爾良公爵夫人」。他以這種方法,來將奧爾良公爵的地位,與蒙特松夫人等而劃之。
路易並不擔心自己的這種做法會引發他人對王室的恥笑,因為現在的奧爾良公爵,只是一個空有王公頭餃的衰朽老人。
作為一個王公,必然需要配得上其王公身份的財富和權勢。財富方面,奧爾良家族的財產幾乎都被沒收,現在的奧爾良公爵只能靠一份卑微的收入和借債度日。至于權勢方面,奧爾良公爵更是成為了宮廷的邊緣人,完全不比以前,已經沒有任何人再去理睬他了。
除了奧爾良公爵外,孔代親王和孔蒂親王便是第二和第三位邀請對象。
這兩個人和他們的家族,如今是巴黎最炙手可熱的權貴,但是,他們卻也因為各自的理念不同,所以也已經是面和心不合了。
孔代親王老謀深算,奧爾良公爵倒台後,他一方面是討好瑪麗?阿德萊德和彭蒂耶夫公爵,另一方面則令女兒孔代郡主路易絲接近王後,使得瑪麗?安托瓦內特不多的密友中,多了一位來自第二王公家族的年輕、美貌的女性。
孔蒂親王恰好與其相反,非但沒有借此次刺殺事件,積極向王室靠攏,反而是越發肆無忌憚起來。不但公開支持激進派,甚至還屢次向落魄的奧爾良公爵施以援手,幫其還清債務,更是為其提供住所。
除去貴族外,路易這一次特意邀請了伏爾泰。伏爾泰剛寫完一篇抨擊盧梭的暴力主義的文章,路易想在這一次舞會上,讓他朗誦這篇文章。
盧梭雖然暫時消失于巴黎知識界,可他的影響力還在,而且他並沒有與孔蒂親王完全鬧翻,一旦日後兩人再有共同利益,必然還會結合在一起。
制憲會議已經提上日程安排,盧梭並沒有因他的離開而被排除在外,為了防止在他回到巴黎時,會對制憲會議產生妨礙,路易必須趁著他不在巴黎的時候,將他盡量貶低。
盧梭的老敵人伏爾泰,也是這麼一個想法。伏爾泰的這篇針對暴力的文章,是寫在1月份,那時盧梭還沒有離開。現在盧梭雖然不在巴黎,可這並不能影響伏爾泰發表這篇文章。
杜伊勒里宮以開闊不同于盧浮宮,由瓦盧瓦王朝最後一位王後凱瑟琳?德?美第奇建造,在波旁家族入主法蘭西後,此地便逐漸取代盧浮宮,成為了法王的居住處。一直到凡爾賽宮建成之前,這座宮殿都是法蘭西的政治中心。
在這座已經一個世紀沒有人居住,沒有使用過的宮殿舉行一場規模宏大的舞會,是一件非常不易之事。即使路易十五遷居此地已經幾個月了,但宮殿的大部分都在封閉狀態。原因很簡單,因為大規模修繕需要一大筆資金。路易本人並不想出這筆錢,路易十五的私庫實際就是國庫,國庫更不應該出這筆錢。所幸,路易十五並沒有太挑剔,除了他的國王套房外,其他地方並沒有花錢。
杜伊勒里宮舞廳雖然比不上凡爾賽的鏡廳,可也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大廳。花費一個月的時間,外加上數萬里弗爾後,這間塵封了多年的大廳,才再次修復到可以接客進入的地步。
下午5點鐘,貴族們紛紛進入了杜伊勒里宮。與此同時,巴黎的街道上,狂歡節也已開始。
在這個時候,杜伊勒里宮的一間靠近舞廳的房間里,路易叫來了他的弟弟阿圖瓦伯爵。
再過幾個月,阿圖瓦伯爵便將年滿16歲,而現在,他看上去也已經像是一個大人了。不過,長大後的阿圖瓦伯爵,卻也越來越不讓路易省心。
阿圖瓦伯爵儼然已經成為了沙特爾公爵第二,未婚的他在外已經有了多個事實上的女人,甚至還有了一個固定的情婦。巴黎的社交界,如今賭注最大的賭盤,並不是正在懷孕的瑪麗?安托瓦內特生男還是生女,而是阿圖瓦伯爵能否在結婚前就成為父親。
阿圖瓦伯爵的墮落,令他不再可能在政治上有所作為,這令路易十分安心。可是,他墮落下所做的事,同時也令路易憤怒。阿圖瓦伯爵的行為若僅僅是影響他本人的聲譽那倒是無所謂,然而,他作為王室直系,一舉一動都和王室有關。如今手握大權的路易,並不想看到會被這個弟弟扯後腿。
「查理,我單獨讓你來這里,就是想問一問,這幾天巴黎的傳聞是真的嗎?」路易嚴肅地問道。
「您指的是什麼?王兄?」阿圖瓦伯爵愣愣地問道。
「你的情人。」路易屏著氣說。
「哦,你說的是她們?呵呵呵……」阿圖瓦伯爵笑了笑,靠在牆上說,「我和她們只是玩玩罷了,誰會和一群ji女長久交往呢?」
「ji女?」路易驚訝道,「我還以為她們是貴族出身的小姐。」
「她們是貴族出身。」阿圖瓦伯爵說,「她們或是破產貴族家的遺孤,或是被貴族收養的養女,在經受了良好的教育後,開始靠為生。」
「也就是說,她們和杜巴麗夫人的出身一樣了?」路易面露慍色。很明顯,他的情報又出了問題,而這一次可能是他的理解有誤。
巴黎城的奢靡,令城內涌現出許多受過良好教育的高級娼ji。這些娼ji,並不等同與一般的情婦。她們沒有固定男人,完全依靠出賣換取金錢。但是,她們同時也是社交名媛,依靠沙龍而立足于巴黎社交界。當然,她們舉辦沙龍的目的,並非是為了社交,只是為了替她們尋找適合的恩客。
這樣的女人在巴黎舉不勝舉,而且隨時隨地可以將類似的女人歸類于此。奧爾良公爵的蒙特松夫人,沙特爾公爵的讓利伯爵夫人,還有年輕卻風流的波旁公爵身邊的女人們,她們都是這類人。
尋找這樣的女人春風一度,或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關系,是如今的主流。相比起尋找一個固定的情婦,新的主流對已婚貴族來說,更能夠保證家庭內部的和睦。
當然,在國王路易十五身邊的杜巴麗夫人也是此類人,雖然除了容貌外,杜巴麗夫人的其他方面都是很差的。路易十五之所以會因為杜巴麗夫人一事而被嘲諷,便是因為他將這種女人當做了長期伴侶。
「不完全是這樣,她們可和杜巴麗夫人不同。」阿圖瓦伯爵陶醉著說,「她們不僅擁有美貌,更擁有才學,和她們在一起,才能領會到女人的奧妙。」
「我想等你的妻子薩丁尼亞公主瑪麗?泰瑞絲來到後,你就會從她的身上,領會到什麼才是真正的女人奧妙。」路易語氣冰冷地諷刺道。
阿圖瓦伯爵嘆了一口氣,說︰「王兄,我們從小都在宮廷長大,都知道宮廷女人是什麼。她們古板而又遲鈍,即使是在床上,也和一個木頭人一樣。我想你也應該從瑪麗?安托瓦內特和瑪麗?阿德萊德的身上有所體會吧」
「咳咳……」路易咳嗽了兩聲,不悅道,「這些事還輪不到你來說。」
阿圖瓦伯爵對此只是輕輕一笑,似乎並沒有受到警告的樣子。
路易算是完全看清楚這個輕浮且無禮的弟弟了。
阿圖瓦伯爵是將女人當做了床上用來取樂的工具,因此才會如此亂來。這和路易以愛對女人付出的作法,是截然相反的。因此,路易也不可能以自己的那一套,說服這個弟弟。
「查理,我不管你在外面做什麼,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要說明。」路易一本正經地嚴肅說道,「在你結婚之前,我不想听見你有私生子之事。」
「王兄,這個我當然有分寸,但是,你難道還沒有改變主意嗎?」阿圖瓦伯爵突然認真了起來,嚴肅地說道,「你不要忘了,我的這一次婚姻是一次交換。我娶瑪麗?泰瑞絲,我們的妹妹克洛蒂爾德則要嫁給她的哥哥卡洛?艾曼努爾。」
「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是,克洛蒂爾德和卡洛?艾曼努爾的婚姻還有變動的可能,而你和瑪麗?泰瑞絲,早已經定下,我也沒有辦法反對。」路易亦不客氣地提高了音量。
「娶瑪麗?泰瑞絲,我並沒有問題,雖然我並不喜歡她。」阿圖瓦伯爵轉身走到門前,背對著路易,警告道,「但是,你千萬不要忘記了克洛蒂爾德,還有……」
阿圖瓦伯爵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後面半句話,而是開門離開了。
此時,已經是一個出色統治者的路易,卻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他不但沒有看出他的那個妹妹的少女情懷,甚至也對表面上已經放蕩不羈的阿圖瓦伯爵沒有深入了解,以致他並沒有看出阿圖瓦伯爵心中早已經另有所愛。
阿圖瓦伯爵來到舞廳,一進去便不理會平時的社交好友,從侍從的手中取過一杯酒,一飲而盡,才將之前積郁在心中的悶氣,全部散發了出來。
恰在這時,孔代家族的波旁公爵,和他的妹妹孔代郡主路易絲出現在了舞廳中,並且慢慢地穿過人群,向阿圖瓦伯爵走來。
阿圖瓦伯爵見到形勢不對,急忙放下酒杯,整了整衣衫,用手巾擦了擦嘴角的酒水。隨後,在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後,迎上了波旁公爵兄妹。
雙方簡單地行禮後,阿圖瓦伯爵帶著微笑對波旁公爵說︰「真是很久不見了,最近時常听見你的新聞。」
「我也經常听見你的事。」波旁公爵會然一笑,神神秘秘地說了一句。
由于孔代郡主就在旁邊,他們兩人都不敢說得太直白。其實,他們打得啞謎,說的便是風流場中之事。
這兩人都是少年風流。
波旁公爵17歲,阿圖瓦伯爵16歲不到,卻已經是巴黎最為著名的貴族王子。兩人都和當年的沙特爾公爵一樣,縱橫于女人之中。可是,他們在女人中更多依靠的是金錢和權勢,而沒有太多像沙特爾公爵那樣的對付女人的招數。所以,他們也只能與一些身份底下的高級娼ji交往。
「我听見傳言,說你和你的妻子正準備離婚?」阿圖瓦伯爵奇異地問了一句。
「這不是傳言,事實上是真的。」波旁公爵說得無所顧慮,似乎並不介意此事。
「你的妻子可是奧爾良公爵的女兒,你這樣做的話,奧爾良公爵恐怕會很憤怒。」阿圖瓦伯爵提醒道。
「奧爾良公爵?」波旁公爵驚愕地問了一句,而後嘲謔般地說,「那個叛亂者?真不知道攝政王殿下是怎麼想的,居然還留他在王族中,甚至還保留原先的地位。可是,現在誰又把他當一回事呢?」
波旁公爵對奧爾良家族的不滿由來已久。首先是他的妻子,一個比他大了6歲的「老女人」,這個在修道院中居住到20歲的「修女」,並不能滿足他的需求。而後是沙特爾公爵,奧爾良家族勢力鼎盛時,他沒少被沙特爾公爵騎在頭上。
「你說的很對,那麼祝你成功。」阿圖瓦伯爵露出興奮的笑容,他只是單純將這件事當做好戲來看待。
「抱歉,我先離開會兒」一直在旁邊听著的孔代郡主路易絲,其實是在修道院中長大的,與她的嫂子奧爾良郡主早就相識,而且感情頗深,在听明白他們所說的事後,只覺渾身不自在,于是便自顧自先走開了。
「她……她怎麼了?」阿圖瓦伯爵急急忙忙地問身邊的波旁公爵。
「誰知道呢?」波旁公爵不以為意,只是笑了笑。
無奈之下,阿圖瓦伯爵只能心情惆悵地望著路易絲郡主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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