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夫人,你既然是為了王儲妃而來,有什麼事嗎?」路易問道。
「殿下,有一件事王儲妃殿下不方便提出來,因此我才會來這里。」瑪儂夫人說,「听說您已經準備在王儲妃殿下分娩時,讓一群人在產房中觀看全過程。」
路易頗感意外地頓了頓,隨後點頭應道︰「我想是有這件事。」
他對瑪儂夫人會提出這件事沒有心理準備,但卻並不對瑪儂夫人會插手管這件事感到意外。首先是瑪麗?安托瓦內特,她在第一次懷孕時便曾經反對過這一陋習,現在再反對一次也很正常,況且她和瑪儂夫人的關系匪淺,借助瑪儂夫人之口來提出也不是不可能。其次,瑪儂夫人本人頗有正義感,而且性格直率,行事猶如游俠一般,她會突然正義感爆發,來為瑪麗?安托瓦內特爭取權利,也屬正常。
「殿下,我請求您能夠下令禁止無關之人進入產房觀看過程。」瑪儂夫人低著頭請求道。
「我想我不能夠答應你,夫人。」路易想都沒想就拒絕道,「這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傳統,我沒有這個權力廢除。」
路易即使大權在握,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無端造次,做出不利于己的事情,但是,這並不是說他就甘願受這種陋習的擺布,他只是在等待一個可以繞過去的借口,就像去年在斯特拉斯堡發生的事一樣。
「不,殿下。」瑪儂夫人抬起頭,炙熱地望向路易,情切地說,「您有這個權力。」
「憑我是攝政王,還是未來的國王?」路易反問道。無論是攝政王還是王儲,都不是國王,而這一陋習,歷代國王都沒有去動它,路易現在連國王都不是,就更不敢蠻橫行事了。
「殿下,就憑您擁有頒布法律的能力。」瑪儂夫人說,「您可以頒布一份保障女性權利的法律,然後再以此法律來保護王儲妃殿下。」
「你的意思是,我先頒布一份看起來和王儲妃無關的法律,然後再用這份法律來保護王儲妃?」路易問道。
「是的,殿下。」瑪儂夫人點了點頭。
「女性權利嗎?這倒是有點意思。」路易頗感興趣地笑了笑,接著說,「具體應該怎麼寫呢?這份法律。」
雖然說18世紀的啟蒙運動,主要是在思想上提出反王權的觀念,但由于反對王權的本身,便是要提倡每個人的人權,人權的本身,除了不同階級的人的平等外,還有一項便是不同性別的人的平等。
瑪儂夫人的思想受到丈夫羅謝爾?費爾奈和老師伏爾泰的影響,再加上其本身擁有的才學,因此也算是半個啟蒙思想家,不過,相比起男性更注重的人人平等這一人權觀念,她最為重視的還是男女平等這一更為顛覆時代的觀念。
瑪儂夫人听了路易的回答後,心中既驚又喜,于是便侃侃而道︰「殿下,現在的法蘭西,男人和女人享受的權利完全不平等。其不平等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繼承權,二是財產支配權,三是人身自由權。繼承權方面,女性的繼承權不是沒有,就是排在男性之後,這並不公平。財產支配權方面,女性無法支配屬于自己的財富,即使這財富完全由女人自己賺來,最後她的父親、丈夫或其他監護人,仍然有權利將其揮霍一空。在人身自由權方面,女性的一舉一動,都必須受到所謂監護人的約束,在結婚前是父親,在結婚後是丈夫,其監護人能夠隨意打罵,而不受任何的法律懲罰。以上種種,都是女性所受到的不公平,若是要建立法律,首先便是要保護女性在這三方面的合法權利。」
路易听著瑪儂夫人的話,最大的感觸便是發覺這個女人的不一般。雖然安娜、伏爾泰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如此提過,可直到這一當面對話,路易才發覺,瑪儂夫人的思想完全是超前,超前了至少兩個世紀。
一直低頭繪畫的女畫家伊麗莎白,听著瑪儂夫人的話,心中為之一怔,不小心又畫錯了一筆,可是這一次,她並沒有立即修補,而是情不自禁地回憶了一番幼年的經歷。她從小就被牢牢看著,十幾歲就必須出來靠繪畫賺錢,而賺來的錢卻又立即被吝嗇的繼父收走。瑪儂夫人所說的話,正好出動了伊麗莎白的心靈,令她感同身受。
「你說的很好,夫人。」路易先贊賞了一句,而後又陰沉下來,以斥責的語氣教訓道,「你這番言論實在是太大膽了,我會給你的丈夫寫信,讓他好好管教你。」
瑪儂夫人剎那間有種從雲端跌落谷底的感覺,面對攝政王的威勢,年輕的她一下子便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了。
路易也不再理會瑪儂夫人,他問伊麗莎白道︰「畫像畫完了嗎?小姐。」
「是……是的。」伊麗莎白對路易的突然轉變也是措手不及,正在出神間被如此問道,急忙回答。其實,這幅畫還有一些地方需要上色,但已經不需要路易再站在面前了。
伊麗莎白回答後,路易便從騎著馬穿過了面前的兩個女人,徑直往草原中央的露營帳篷行去。
之後,伊麗莎白用著最快的速度修補起路易的肖像畫來,而瑪儂夫人則連夜趕回了巴黎。對瑪儂夫人來說,她這一次來貢比涅是失敗了,她甚至突然感覺到開明的攝政王,和其他的男人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將女人當做奴隸和男人的附屬品來看。為此,她不得不感慨生不逢時,但她並沒有放棄。
傍晚時分,在貢比涅宮的附近,路易一時心血來潮,抱著伊麗莎白,同乘一匹馬,在森林中漫步。
不過,漫步的範圍有限。為了保證安全,路易命衛隊在附近圍了一道人牆,以防止刺客進入。但是,即使是如此,路易也可以安心與伊麗莎白的悄悄話不會被他人听見。
走著走著,路易突然發現,無論他說什麼,伊麗莎白都沒什麼興致,有時連個反應都沒有。他駐馬,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悶悶不樂的樣子。」
「不,我沒什麼。」伊麗莎白心虛地回答,可她的神情、語氣卻出賣了她。
「你果然是有事。」路易嘆了一口氣,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個樣子,回想起來,在瑪儂夫人來後,你才變成這樣的。」
伊麗莎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得點了點頭。
「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吧」路易並沒有想到伊麗莎白會這樣,但他也發現自己確實是有點忽略伊麗莎白的感受了,畢竟他並不是不了解伊麗莎白的身世,並不是不知道伊麗莎白的遭遇。
「殿下,我並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如此說瑪儂夫人?」伊麗莎白說得小心謹慎,只怕惹怒路易。她畢竟和路易的接觸不多,而且由于身份的原因,而一直有著不自信和淡淡的自卑感,所以行事要遠比瑪麗?安托瓦內特和瑪麗?阿德萊德更為小心,甚至還不如出身相似的瑪儂夫人。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而不高興。不對,不只是這個吧」路易想了想說,「應該是對我不支持瑪儂夫人而不高興。」
「不,我……」伊麗莎白想要為自己辯白,可卻一句話也說不了。她不同于瑪麗?安托瓦內特和安娜,並不擅長說謊和辯論,特別是在面對一個強勢的男人時。
「我並不是不支持瑪儂夫人的觀點,相反,我非常的支持她。」路易說。
伊麗莎白听見此話,頓時腦子中便一片空白,不能言語了。她不解地問︰「那……那您為什麼還要……」
不等伊麗莎白問完,路易便回答說︰「是為了保護她。」
路易換了一口氣,繼續說︰「她的身份畢竟太低了,又沒有什麼背景。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是她向我提出男女平等,並且諫言我推出女權法案的話,她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無論對她,還是對她的丈夫,甚至是對我,都會十分不利。」
路易最怕的,其實是因此再被拉扯出一段風流傳聞來。他對可沒有興趣,更何況還是最為器重的部下的妻子。
「殿下,您剛才說了要推出女權法案?」伊麗莎白驚訝地問道。
「是的。」路易微微一笑,說,「別看我一直在打獵,什麼也沒有做,但事實上,我的信使已經受我之命去了巴黎。明天,我的司法大臣,還有棟雷米女公爵和一批法學權威,就將來到貢比涅,那時候就會制定出一份詳細的女權法案。」
「原來……原來您已經……」伊麗莎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本以為女權法案一事已經不可能了,卻沒有想到攝政王居然暗中布置了一切。可是,每當看到攝政王睿智的一面時,她的心中便不由得自卑起來,因為她從中看出了彼此的身份差別,並越發覺得未來渺茫難測。
「你又在想什麼?」路易問道。
「不,沒有什麼。」伊麗莎白急忙搖頭。
「不說實話……」路易壞壞地一笑,隨即將抱在伊麗莎白腰上的手向上挪動,在她的胸上狠狠地一捏。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