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王者覺悟
「拉法耶特實在不應該走,他搞亂了我所有的計劃。雖然怒意漸止,可路易仍然憤而不平。
「是北美嗎?」瑪麗?安托瓦內特問了一聲,接著憂慮地勸道,「路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如果你將這場戰爭視為不列顛王國的內戰,那麼你就不要插手。」
「只是暫時是內戰罷了。」路易握起瑪麗?安托瓦內特正撫模著他頭的左手,同時說道,「北美已經有了一個類似國家議會的機構——大6會議,還有了名義上的正規軍——大6軍,而當地原本就有獨立的行政系統,這已經是一個國家了。」
路易將瑪麗?安托瓦內特的手貼到了臉頰上,感受著她手上的溫度的同時,說︰「隨著從不列顛本土抽調的援軍到達,北美戰事必然會朝不利于大6軍的方向展,那個時候,大6會議為了扭轉戰局,必然會向歐洲求援。他們若想要讓歐洲國家出兵救援,必然會創造一個值得歐洲出兵的正當借口。」
「如果這場戰爭仍然是倫敦和殖民地之間的戰爭,那麼所有人都不會介入,但如果是一場國與國的戰爭,那麼歐洲各國也有了介入的理由。」瑪麗?安托瓦內特神情凝重地猜測道,「你是認為北美會獨立,成立一個新國家?」
「是的。」路易點了點頭。
他神色復雜地說道︰「北美一旦獨立,必然會派使者來歐洲,而他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法蘭西。一旦他們來向法蘭西求援,我的處境就很不妙了。」
瑪麗?安托瓦內特認同地點點頭,說︰「法蘭西和不列顛有著世仇,七年戰爭的失敗所帶來的陣痛還未消失,北美的求援使者一來,不用花費多少工夫,就可以令上至貴族、下至平民的所有人燃燒起復仇的火焰。」
「那個時候,他們就會來逼迫我。」路易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想要生戰爭嗎?」瑪麗?安托瓦內特突然正色問道。
路易搖了搖頭,又猶豫地點了點頭。
「你不希望戰爭?還是希望戰爭?」瑪麗?安托瓦內特不解地問道。
「我無法避免戰爭。」路易深吸了口氣,說,「當所有人都希望我動戰爭時,我即使是國王,也沒有辦法阻止戰爭生。」
「不,你可以的,只要你希望的話」瑪麗?安托瓦內特安慰道。
「不」路易搖了搖頭,說,「一個國家分為貴族和平民。作為國王,最佳狀態是同時獲得貴族和平民的支持,這樣可以保證國家不會出事。如果無法同時獲得貴族和平民的支持,那麼就要優先獲得平民的支持,因為平民的人數永遠在貴族之上。如果不能獲得平民的支持,那麼就尋求貴族的支持,利用貴族來作為抵擋流言蜚語的護盾和治國的工具。」
瑪麗?安托瓦內特頓時恍悟道︰「你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而失去貴族和民眾的支持?」
路易點點頭,說︰「在戰爭和民眾的支持間,我會選擇後者,但是,這場戰爭非同尋常,一旦生,其慘烈程度必然會和七年戰爭一樣,那個時候,整個國家都會陷入困頓。」
「那是戰爭失敗時會生的。」瑪麗?安托瓦內特輕柔著路易臉頰,柔聲說道,「如果是勝利的話,便可以在停戰條約上得回戰爭時的損失。」
「是的,是可以在戰後條約上挽回損失,但是,誰也沒有辦法保證條約上挽回的可以完全彌補戰爭時失去的。」路易站了起來,轉身望向玻璃窗外的巴黎,神色凝重地說,「作為國王,必然會為了國家而動戰爭,但是,如果動戰爭的目的只是為了替自己樹立權威,那樣必然會被民眾厭棄。我的祖父路易十五就是因此而成為了受人厭惡之人。」
瑪麗?安托瓦內特慢慢走到路易的身旁,然後從後抱住了他,並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接著,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靠著。她感受到了路易此時的心情,卻為不能為其分擔責任而苦惱。
路易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我決定了,我要去北美,要去親眼看看北美是不是值得法蘭西出手支持。」
「什麼?」瑪麗?安托瓦內特抬起頭來,茫然地望著路易,她以為是自己听錯了。
路易轉過身來,對著瑪麗?安托瓦內特,清清楚楚地再說了一遍,「我要去北美。」
「不,路易,你不能這麼做。」瑪麗?安托瓦內特錯愕地急忙勸道,「你是國王,你不能拋下你的國家,去遙遠的……遙遠的野蠻之地。」
「在戰爭到來之前,我必須要對這場戰爭有個清醒的認識,必須對法蘭西士兵即將開赴的戰場有所了解。」路易嚴肅而又情切地說,「正因為我是國王,我才必須要去,因為這是我對這個國家的責任,也是我作為國王的義務。」
「你說的這句話一定會感動所有人。」瑪麗?安托瓦內特飽含熱淚,卻搖著頭、硬著心腸說,「但你不能說服我。我不能讓你去遙遠的北美冒險。在我的眼里,你不是國王,你是我的丈夫,你不屬于這個國家,你只屬于我」
她低沉的嗓音,仿佛在宣示著主權的口吻,令路易無比溫暖。
若是在平時,路易必然會因此而甘願做瑪麗?安托瓦內特的俘虜,但在此時,他深知有著比瑪麗?安托瓦內特更為重要的事。他要做一個有作為的統治者,但前提是這個國家承認他的統治地位。為此,他就必須有所付出。這就好似一場交易,他付出作為人的一切,以換取整個國家的國民的心。
「瑪麗,我對于這個國家並非不可取代。」路易強忍著心痛,說道,「安東尼擔任名義上的監國,但是由你來執政。內閣和議會會互相牽制,所有的政務也有慣例遵循。我這次不會去太久,所以不會生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
「萬一你死了,怎麼辦?」瑪麗?安托瓦內特搖著頭,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我是不會死的。」路易微笑道,「即使上帝允許,法蘭西人民也不會允許;即使法蘭西人民允許,你也不會允許。只要你不允許,我就不會去天堂。」
瑪麗?安托瓦內特任憑眼淚流在臉頰上,一臉正色,語氣強硬地說︰「我不希望你去,我不允許你去。」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你不用再說了。」路易剛說完這句話,便覺語氣太重。
他不忍心之下,便伸出雙手想要抱住瑪麗?安托瓦內特,可是,瑪麗?安托瓦內特卻突然退後一步,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接著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望著瑪麗?安托瓦內特的背影,路易喃喃地自言自語︰「難道我做錯了嗎?難道我應該留下來嗎?」
若僅僅是一個普通人,路易可以留下來,但作為國王,他必須去。
他為法蘭西創建了一套內閣、議會互相節制以達到分權作用的制度,在這一制度下,相可以替代國王,國王只是一個法律上的象征,而非再是路易十四、路易十五時的必需品。在這種情況下,他即使離開法蘭西,法蘭西也可以正常運轉。
他一直信奉著一個道理——「國王享受著國民賦稅,擁有出常人的待遇和地位,這一切並非因為血統和國王自己定下的法律得來,而是國王以自由作為代價換取」。為此,他必須親自前去北美,這樣才能夠確定北美戰爭對法蘭西是利益多,還是憂患多。
路易當機立斷,立刻開始了赴美的裝備。作為國王,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坐船去北美,因此,他決定使用拉羅謝爾伯爵的化名。為了進一步隱藏行蹤,他決定以「出國巡游」作為離開巴黎和宮廷的借口。
赴美軍隊方面,除了早已決定的15oo名輕步兵團,路易只準備再帶上現由佩里尼翁上尉和蒙塞上尉共同率領的5oo親衛,以及忠誠的侍衛奧熱羅準尉及有著卓越潛力的安德烈?馬塞納上尉等若干人。
船艦方面,路易計劃臨時編組一支運兵艦隊,該艦隊的旗艦為剛在科西嘉造船廠建成下水的一艘擁有水密隔艙技術的護衛艦,其余的戰艦還有七艘,其中三艘是用來護衛的三極戰艦,剩余的都是武裝商船。他這次只求度。
赴美軍隊雖然是法蘭西正規軍,但路易卻決定取消番號,甚至重做軍服,目的就是為了掩蓋這支軍隊的真正身份,以防止在與不列顛正式宣戰前造成不必要的紛爭。
路易在決定親赴北美的一刻,整件事就已經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他已經不再是為了練兵,而是為了不久後可能爆的戰爭制定戰略。
然而,在只需要派遣一位密探便可以起到相同作用的情況下,作為國王的他卻一意孤行,其原因並非是只為了親臨戰場,而是為了尋找一個能說服自己的動戰爭的理由。因為他才是這個國家真正最希望動一場戰爭,一掃七年戰爭潰敗的陰影,重令法蘭西回到世界巔峰的人。他只是在良心上有所不安,因此要以一種自欺欺人的方法說服自己,也說服未來所有研究歷史的人。
這一刻,他不過是在借口履行國王的職責,來為自身的野心創造一個正當的說辭。因此,他在望著瑪麗?安托瓦內特遠去而喃喃自語時,心中是一份愧疚之情。但是,他絕不後悔。他為了國家都可以付出一切,更何況現在為的是自己的名聲。
他為了這一切,早已經對不起了許多人,現在更是無所謂再多幾位對不起的人。對于未來,他的心中更是已經有了再對不起更多人的覺悟。
他明白,這就是已經被包括路易十四在內的無數前人證明過的王者之路。王者總是孤獨和卑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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